魏思孝x劉詩宇x王雪:如何貼近當下的“小鎮青年”
“小鎮青年做題家”近幾年逐漸從論壇興起,成為社交媒體上流行的一個熱詞,在升學與就業呈現激烈競爭的情況下,我們談論、關注并思考:“小鎮”與“小鎮青年”在時代變化劇烈的今天,到底意味著什么?
從《余事勿取》中的衛學金、衛華邦,到《王能好》中的王能好,作家魏思孝的書寫為我們呈現了一群“小鎮青年”形象,而在新書《沈穎與陳子凱》中,魏思孝通過陳子凱這一“小鎮青年”形象講述了當下兩個年輕人的情感現狀。小說分為《沈穎》《陳子凱》兩部分,從女男不同的成長環境(城鄉)、立場和角度,去認知一段感情,其中摻雜著試探、不軌、倦怠,以及由愛生恨,直至犯罪收場。
評論家劉詩宇、民俗學博士王雪與作者魏思孝,圍繞這本書和“小鎮青年生活啟示錄”的話題,一起聊了聊各自的體會。
以下是這場對談的分享:
“小鎮做題家” 蘊含著時代巨大的轉向
王雪:思孝一直自認為是一個小鎮青年,很多年輕人自嘲是“小鎮做題家”,但也有很多青年說自己不是“小鎮做題家”。你們是怎么理解這一現象的?
魏思孝: “小鎮青年”,這個詞給我感覺特別“苦”。一方面說明他們的出身——從小地方出來的,沒什么見識;另一方面,從小鎮走向外部的世界,他們會發現自己后邊是沒有什么可以依存的。
但同時,我從“小鎮青年”尤其是“小鎮做題家”身上,看到特別積極的一面:從小到大,努力考出好成績、考進好學校、來到大城市,代表個人對美好生活的追求。雖然考試的技能進入社會后能不能用得上,這中間有非常多難熬的內心撕扯,但總歸來講,我覺得“小鎮青年”和“小鎮做題家”代表積極的一面,他們是勇于改變自己的。
劉詩宇:我覺得思孝兄說的特別好。我總結一下“小鎮青年”蘊藏著群體所面對的時代猛烈轉向,但同時,它里面又包含著個體對于生活的理解和追求。
我想用四個字解釋:“看似簡單”——小鎮,看似比城市簡單,青年,看似比中年和老年簡單,但“小鎮青年”卻是一個非常矛盾、非常復雜的東西。有的時候我們用社會學概括一個群體,這個時候文學就派上了用場,其實大家可以去看看思孝兄筆下的陳子凱這些人,可能就明白了我說的“小鎮青年”背后的復雜性所在。
王雪:我覺得至少在1980年代那個時候,“小鎮做題家”還是天之驕子,他們通過自己的努力超越了自己的階層,從小鎮來到了城市,但好像現在一下子變成了一種沒有依靠的、沒有任何資源的群體,“小鎮作題家”變成了一種帶有貶義的詞,這其中確實有很多斷裂,但沒有相關經驗的人也體會不到這其中的心酸。讀了思孝書里的形象,通過經驗性而不是思辨性的東西,反而更能接近一些生活的本質以及人性的感受。
我更愿意寫的是人物的處境
王雪:說到《沈穎與陳子凱》這本書,我覺得對思孝來說是一個嘗試。《余事勿取》《王能好》更多是以農民的視角來看待這個世界,但在這本書中,農村青年進城了,進城之后他會遭遇到什么?在思孝看來,小鎮和農村究竟有什么共同的地方?兩者間又有什么不同?
魏思孝:小說要被歸類為鄉村題材或者是城市題材,歸類是為了利于傳播,但我可能更愿意談人物的處境。我寫的小說其實是在寫一個人在不同處境下的遭遇,包括《沈穎與陳子凱》這本書,沈穎出生在城市,一個物質方面不是那么拮據的城市;陳子凱生活在農村,但是這個農村也沒有閉塞到需要翻越多少大山才能到外面的世界,相對來說物質還是貧乏一點。所以我寫了一個男青年進入城市后,面臨的內心掙扎以及做的一些選擇。
劉詩宇:思孝兄說到分類的問題是不可避免的。像老一代作家,他們大多有農村的生活經驗,所以文學中就出現了一個很怪的事兒:城市里的讀者,讀著從農村進入城市的作家所寫的農民的事。面對城市讀者,老一代作家也想寫城市故事,但最后寫出來的東西卻是變形、夸張、光怪陸離的,遠不如他們寫農村寫得好。
所以從村到城需要一個過程,首先來到的是“鎮”。1970年代出生的一批作家,他們的生活既不是在北上廣一線城市,也不是在田間地頭,而是“小鎮”,這是一個非常巨大的,非常模糊的灰色中間地帶,用來容納他們的文學和美學經驗。在“小鎮敘事”中,文學的作者、讀者以及作品書寫的對象相聚在了一起。
所以說我們今天去談論這種“小鎮敘事”的意義就在這里。
當我們在談女性的瘋狂與失控時,我們在談什么
王雪:思孝老師曾經推薦過史景遷的一本書(《王氏之死》),里邊寫了山東郯城的女性她們的人生選擇與悲劇,女性書寫是文學作品中很重要的話題。具體在這本書中的女性沈穎,有哪些細節讓你們印象深刻?書里寫到案發后有一個法治節目,請了法律專家來評說沈穎與陳子凱的世界。專家說沈穎是一個非常寡情、非常偏執的人,她必須要掌控這段關系,如果這個關系超出了掌握,就不允許它存在。沈穎真的是一個很強悍偏執的人嗎?
魏思孝:小說來自一個真實的案件,嘉賓的話我是照搬的。照搬不是說我認同專家的看法,我有兩個想法,第一,節目勸人向善,不能站在犯罪分子的角度說問題;第二,如果這真的是法律專家真實想法的話,我只能說他不知道感情是什么樣的,或者說他對女性情感中的處境無法感同身受。我挺能理解沈穎,我覺得人在情感當中難免做傻事,我不贊成做出格的事情,但是在無望的狀態下做點傻事,可以想象。
王雪:我也非常理解沈穎的這種狀態,沈穎過的是一種美學的無功利性的生活,超脫了時代的商品性,人活在世可能有一些生存壓力,當這種生存壓力消失時,你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支柱是什么呢?過去的男性作家,蒲松齡也好,史景遷也好,他們可能認為孩子是女性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東西,但我覺得沈穎就是想在感情當中確認自己是存在的。
我覺得思孝好像對陳子凱的描寫更加純熟、更加生動,但我能感受到他作為男性作家對女性的同情和理解,這也是對人性的一種幽微的體察。
劉詩宇:法治節目專家為啥對沈穎有“寡情”“偏執”這種判斷,可能因為他僅僅看到一個女人背叛了丈夫,又雇兇去殘害情夫,然后去坐牢,把孩子扔在這個世界上,由此說沈穎很寡情、很偏執。但大家可能會發現,一個人可能對那些貓狗花草很有愛心,但是對人非常無情,你說這個人是情感豐富還是情感淡漠?沒法簡單判斷的。在經典文學作品、影視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很多冷血殺人狂喜歡交響樂、詩歌、文學,所以說情感有的時候是很畸形的。
咱們想用公正的視角看社會事件,但文學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像莫言之前說,把好人當成壞人來寫,壞人當成好人來寫,這就是文學對生活本身復雜性的還原。
王雪老師這個問題把書里不太文學的地方——法治專家對情感、對文學甚至對現實的不了解——給拎出來,就像走在街上突然看到一面鏡子,通過它你能看到自己是什么樣的,生活是什么樣的。這本書里邊很多東西很精彩,是沒法用簡短的語言去表達的。
王雪:我記得劉震云老師說過一句話:“生活停止的地方,文學出現了。”思孝的作品不是這么簡單,我們看好像是一個婚外情故事,但其中對人的生存狀態,對情感的探索,乃至于對社會男男女女精神狀態的探索,他都有自己的看法,沒有揭示丑陋,而是描寫美好,充滿理解、安慰、悲憫和詩意。
如何貼近當下的“小鎮青年”
王雪:男主人公陳子凱,很多讀者認為他“自卑”“虛弱”“憤怒”“冷漠”,思孝認同陳子凱的做派嗎?
魏思孝:我寫小鎮青年群體的時候比較順手,而且寫陳子凱這部分時,我身邊可以借鑒的人物和原型有很多,但我寫作的原則就是不會對自己小說中的人物有偏頗的看法,不會覺得這個人好,那個人不好,我是希望能設身處地站在他們的立場去想問題,看待這個世界。
站在陳子凱的角度,世界對他是不公平的:陳子凱出生在窮地方,父親年輕的時候去挖大壩,被砸成了殘疾;母親吃苦耐勞,偏偏得了癌癥。面對這樣的社會和家庭,陳子凱覺得自己是一個耗材,沒有人管他生和死,進入城市之后,他又覺得這個光鮮的城市和自己毫無關系,也沒有辦法過上體面的生活。陳子凱需要找到一個發泄憤慨的地方。陳子凱年輕的時候偷盜,但20歲之后,他知道到處都是監控,就把情感表現當作體現自己社會價值的一個方式,導致了陳子凱遇到沈穎之后的所作所為。我并不認為他對沈穎是沒有情感的,但陳子凱唯一的問題是他沒辦法和自己相處,處于一個穩定的情感狀態。不論是陳子凱還是沈穎都處在一種可悲的狀態。
他們兩個的行為,我覺得從文學來講都可以理解,在越來越碎片化的一些當下,我們每個人掌握了不同的看待世界的方法,討論一些具體的問題時,我們總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對和錯,什么情況下能達到共識呢?我覺得如果去閱讀文學作品的話,還是有很大可能從中達成共識,這種共識消除我們日常生活中的分歧。而且我覺得文學還有一個功效,能在理解他人的同時了解一下自己,看完《沈穎與陳子凱》,你會不會想一下在生命中遇到情感危機時,你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會有什么樣的感受?
王雪:我倒是覺得陳子凱挺聰明的,他知道怎么PUA女性,實踐也非常的成功,生活和世界都給了他一些機會,他也和刑警做過同事,感覺無論在哪個地方,他稍一用力就能過上一種比較平庸的正常生活,但他就偏不。
劉詩宇:陳子凱是沈穎的一個鏡像。書里有個細節,說他跟沈穎第一次開房是他花的錢,他去了一個自己能負擔得起的最好的酒店。思孝寫到這兒的時候是以女性的視角寫的,沈穎走進房間就覺得這里破敗、骯臟、廉價。下一次兩個人再去開房的時候,沈穎出錢去希爾頓酒店,陳子凱在走廊里,聞著高檔酒店的香味,看著顧客們心安理得的接受服務,自己渾身是汗,恨不得找個地方藏起來,是真的自卑。
這個情緒跟他做的事情其實并不矛盾,每個人都是雙重標準。陳子凱去學PUA女性的技巧,加了好些個微信群,每天在那群里邊看大家分享一些看似“見不得人的東西”。這個學習PUA技巧的人,跟那個走在希爾頓酒店里就后背出汗的人結合在一起,反映了一種特殊的狀態。現在有個悖論,一方面現在餓死、凍死似乎很難發生,但是與此同時大家又都過得不是很快樂,為什么?過去可能吃飽飯就很開心,老婆孩子熱炕頭就很滿足,人生沒有別的奢求,但是我們今天真的很虛無、很痛苦,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嗎。
王雪:這一番解讀確實也讓我們看到了陳子凱的豐富性。問一下詩宇,在你看來沈穎和陳子凱哪個更能作為典型的人物形象,進入我們文學中“小鎮青年”的“畫廊”?
劉詩宇:這本書分成了兩個部分,一個上篇一個下篇,上篇的標題就叫“沈穎”,下篇的標題就叫“陳子凱”。上篇更多是從沈穎的角度去展開敘事,下篇更多是從陳子凱的視角看問題。從我閱讀的感受來說,我個人更喜歡讀上半篇,因為它有屬于文學虛構的一種流暢和干凈,下半篇反而因為有很多的現實參考,變得就雜蕪,這是兩種美,但我更喜歡上半篇。
但你要說哪個形象更經典,我覺得是陳子凱的形象,當然這就不能單看這一本書里的陳子凱,你還得看魏思孝之前作品里的人物,比如說《余事勿取》的衛華邦,他們共同拼接成了一種小鎮青年的狀態,如果有朋友愿意對魏思孝的小說展開研究,他里面的青年形象非常值得關注,咱們可以簡單對比一下。
往遠了看,十七年文學里邊的《創業史》中,梁生寶是一個很典型的鄉村青年形象,身體非常好,戰天斗地,對未來充滿信仰,樂觀熱情,然后同時又是無欲無求的。然后進入到新時期文學,蘇童、余華筆下的青年充滿了暴力、不安,到處宣泄荷爾蒙,他們并不是很虛無,可現實感也并不是很強烈。再然后到了魏思孝和他筆下的像衛華邦、陳子凱,我作為一個90后對這些人物可能更能夠感同身受,這些形象身上蘊藏了社會給我們的不安、焦慮還有彷徨,同時它也凝聚著我們對于救贖、尋求超脫的希望。我們的社會、我們的文化、我們接受的教育,給予了我們太多的共情善意的能力,這種能力又讓我們在時代面前顯得格外的渺小和軟弱。有了這樣的精神內涵,陳子凱這樣的形象就更經典,他具有一種歷史的意義:跟之前的青年形象不太一樣,又跟今天我們的現實很一樣,在歷史中錨定,能夠追溯一個譜系和秩序。
巨大的反差會催生極端的情感
王雪:思孝和詩宇能不能具體再談一點,陳子凱和沈穎有什么樣的缺失,他們用什么樣的方法解決自己的困境?故事的最后,他們一個受了重傷,一個進了監獄,他們未來的生活會有什么樣的一個可能性?
魏思孝:兩個人物他們有什么樣缺失,這是一個情感問題,沈穎想和陳子凱保持密切的男女關系,但是陳子凱不想和她繼續保持下去了,本質上來講,是因為情感不對等,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失衡了,導致犯罪案件。
劉詩宇:說他倆有缺失,我覺得用一句話來概括:陳子凱作為一個底層人被社會毒打得太多,沈穎作為一個生活條件優越的人被社會毒打得太少,他倆的錯位體現在這兒,假如陳子凱能夠被這個世界善待,他可能就會以一個更自信的狀態在這個世界上生活——成不了世界首富沒關系,能活著也挺開心的。對于沈穎,假如社會能再給她多一點毒打,她就會懂得知足,就會知道自己的丈夫其實不錯,陳子凱并沒有她想象那樣好。受到社會毒打不足,導致沈穎忽略了自己擁有的東西;受到社會毒打太多,導致陳子凱看不到自己擁有的東西,這是錯位的。《肖申克的救贖》里主人公在越獄前說了一句話:“要么忙著活,要么忙著死。” 陳子凱與沈穎其實就是一個忙著活,一個忙著死,具體誰是忙著活,誰是忙著死,等大家看完書了之后,自己去判斷。
魏思孝:我發現在情感問題上,男女之間有很大不同。王雪老師說沈穎不需要看重陳子凱什么,她覺得陳子凱全心全意愛她就可以了,在情感上我們沒有女性那么懂情感。
劉詩宇:前面有一個問題說為啥沈穎突然就起了殺心?這里邊其實有社會上經常出現的矛盾:我跟你談生意,但你跟我談感情;我跟你談感情,你跟我談生意。這其實是今天社會上經常出現的一種錯位。
王雪:女性常常被綁定到孩子上、綁定到物質上,沈穎從這種綁定中解脫出來,重視自己的感情,這是一個很大的解放。但當然她的方式還有待去商榷,這跟她自己的生活經歷和她接觸的一些精神資源是有關系的,所以我也想問問,在沈穎與陳子凱的成長過程當中,有哪些精神資源可供他們吸取和依靠,能幫助他們建立起自己的一種價值取向以及心理狀態?
劉詩宇:我注意到這個書里提到兩個真實世界里作品的相關信息,一個是太空科幻驚悚電影《異形》,另一個是武俠小說作家金庸。《異形》大家了解得少一些,《異形》正傳有四部曲,導演有雷德利·斯科特、詹姆斯·卡梅隆、大衛·芬奇,還有《天使愛美麗》的導演讓-皮埃爾·熱內,《異形》以及金庸的共同點是都代表著很通俗的大眾文化產品,但是同時它背后又有非常深刻的另一面,但沈穎這個人物大概是不會對背后深刻的東西去有太多的理解。所以像《異形》和金庸,如果從世俗的角度上理解,它之所以好看就在于它很極端,里邊有我們平時見不到的愛情、兇殺和極端情感,她只理解到了文化產品當中極端的部分,沈穎自己缺乏現實閱歷,去理解作品時,她自然而然就會認同那些偏激的、極端的行為。
魏思孝:使用這兩個作品有兩點考慮,第一個考慮是沈穎作為一個女性,年輕的時候對男性有一種恐懼,我不知道大家了不了解,《異形》中的怪物形象其實參考了男性生殖器形狀;第二個考慮,就是提到金庸,因為我這個小說里邊沒有具體時間,但是我提到金庸去世,以這種方式交代了時間。
王雪:談到這種精神資源,看多了武俠作品、短視頻這種碎片的閱讀,會認為老婆孩子熱炕頭是一種平庸,他們把極端處境和理想處境給對等起來了。他們不想過這樣平庸的生活,但這把他們引向極端。
劉詩宇:說到這,我想到《搏擊俱樂部》里邊布拉德·皮特一段精彩的演講,說我們這一代人沒有經歷過兩次世界大戰,也沒有經歷經濟大蕭條,我們經歷的是網絡戰爭:電視和網絡中的所有作品都告訴你,你是生活的主角,但是當你真正進入到生活中,卻發現自己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配角。這個巨大的反差就會催生極端的情感,我們這一代人是在精神的土壤當中長大的,不像之前的那代人是從現實土地中生長的。
王雪:社會轉型過程中,人們經歷著極端的情緒,是一種沒有安全感的巨大危機,小鎮是這些情感的縮影。魏老師的小說非常好讀,總是能和我們的情感產生碰撞,您談談寫作吧。
魏思孝:小說從2021年1月份寫到2021年8月份,相比之前的相關題材來說寫得比較費勁,這部小說里面寫的是男女情感,想克制情感又不失技巧,不太好拿捏。
王雪老師說特別容易讀,這是我對小說一直以來的理解,可讀性要強,但可讀性強并不是說你要迎合讀者,語言上要通順一點,文字上還是有要求的。
劉詩宇:這本小說字里行間濃縮著思孝對當下生活經驗的概括,對于不同的人物形象的理解很能貼合我的真實體驗。我在看書的時候,覺得像一個亦師亦友的人在幫我印證自己對于生活的理解,而不是直接灌輸一大堆陌生的、相抵觸的東西,好像在看一部自己喜歡的一部老電影,任何放松的時候都可以隨時介入。思孝的小說里,對于生活的這種呈現讓我們有一種熟悉感、親切感,這個我覺得是他的作品好讀的原因。
王雪:非常認同,生活的細節、生活的感受在這本小說里都是非常堅實。最后一個小問題,因為主題是“小鎮青年生活啟示錄”,不限于《沈穎與陳子凱》,我們在閱讀思孝的作品時可以獲得哪些樣的啟示?
劉詩宇:書里的人其實都是困惑的,我們現實生活中的人也是困惑的。但困惑就說明我們在思考。書里有一個特別有意思細節,陳子凱就是被人砍傷后,出來摔在一個水果店門口,水果店的老板因為目睹了這樣一場兇殺案,大半夜的給兒子發了一條短信,然后自己老婆值夜班回來了,幾十年的老夫妻相擁而眠,正是因為這樣一場兇殺案,一個家庭體現出了難得的溫馨。當你看到這樣一本很真實的書,里面出現了那樣的悲劇,你就會意識到自己的生活當中有很多美好的東西,有很多值得珍視的東西。
魏思孝:我覺得說得很對,看完這本書你能更加珍惜當下的生活的話,目的也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