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閱平:關于土地的記錄
“咦?村里竟然有個人?”
當我發出這聲驚嘆時,突然被這聲驚嘆驚著了。
村莊,本來就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什么時候有了村莊沒人的定性思維了?不然不會有“村里竟然有個人”的驚嘆。
我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環視一下四周的群山,才意識到這是一個搬遷村舊址。自己的驚嘆源于這些年多見的無人村落造成的。
一只松鼠從老人的衣服里躥上他的肩頭,坐在那里打量我。
松鼠眼神很清澈。
老人說他自己在這里獨自住了二十年,種地、種菜、種樹、護樹……說到激動處,大手一揮,像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這滿山的樹林都是我種的,這滿溝的土地,我想種哪塊種哪塊!”
老人無疑是這個大變革時代的個例,沒有條件立在時代的潮頭,卻以另一種造型,定格于歷史的時空。
可能是久不見人的緣故,老人的話像他身邊嘩嘩流淌的溪水:“你看啊!打土豪分田地時我爺爺有了自己的土地,后來有了互助組,加入人民公社,包產到戶再自己單干,現在又時興農業合作社。前些年莊稼人都逃離土地,精準扶貧后又開始返回土地……”
老人口中說的是土地變遷,是不同時期的鄉土變革,從傳統時期到這個波瀾壯闊的時代,隨之產生的新奇、眷戀、迷茫,都在山鄉巨變中留下痕跡。
比如鄉愁,是幾千年農業文明的魂。土地是活的,靈魂就在。如今三魂七魄走了多少?又去哪里安放了呢?時代在進步,慢節奏的傳統農業不在了,留在鄉下的那點兒靈魂還剩下多少?
作為農民,在這場變革中的主動性以及對時代的作用到底有多大?城市化有沒有可能帶著農村一起前行?換言之,農村建設怎樣成為城市化的一部分?讓農村長成另一種城鎮,真山真水蘊含鄉愁的城鎮?抑或讓農村成為城市化的基石,農民成為社會發展的更重要的力量?
《護林侯》似乎僅僅是記錄。
我也在追求一種“新鄉土寫作”,想對土地有些思考,不知道文本中有沒有,只能靠讀者朋友去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