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的心愿
茅盾文學周
繼烏鎮戲劇節、世界互聯網大會烏鎮峰會之后,水鄉烏鎮又迎來一場盛會。11月16日,為期5天的“茅盾文學周”拉開帷幕,備受矚目的“中國文學盛典——茅盾文學獎之夜”也將于11月19日晚舉行。
經過42年時光流轉,于1981年設立的茅盾文學獎已產生53部獲獎作品。這個初冬,假如茅盾先生回到故鄉烏鎮,想必一定會有更多詩意奔涌,會欣喜于自己赤誠的心愿正不斷在中國文學大地生根、拔節。
今天,我們就從42年前茅盾先生留下的那個心愿說起。
一
1981年3月13日,病榻上的茅盾口述了兩封短信,其中一封,是寫給彼時的中國作家協會的:“為了繁榮長篇小說的創作,我將我的稿費二十五萬元捐獻給作協,作為設立一個長篇小說文藝獎金的基金,以獎勵每年最優秀的長篇小說。我自知病將不起,我衷心地祝愿我國社會主義文學事業繁榮昌盛。”同年4月,茅盾文學獎正式設立。
茅盾先生為何留下繁榮長篇小說創作的心愿?回答這個問題,要追溯到更久之前。1933年,茅盾的《子夜》出版。這是中國第一部具有現代長篇結構的小說,也在當時創造了一段傳奇:出版三個月,重版四次。
1980年,茅盾在《外文版〈茅盾選集〉序》中總結自己的長篇小說《蝕》與《子夜》的創作經驗時說:“這兩部作品所以能引起轟動,是因為作品涉足于他人所不敢道而又是人們所關注的重大題材……《子夜》亦是唯一以民族資產階級和買辦資產階級為描寫對象的長篇。”
“五四”以降的新文學時期,針對鴛鴦蝴蝶派小說的泛濫,茅盾與魯迅等人樹起了現實主義文學的大旗。茅盾在1931年所寫的《致文學青年》一文中告誡青年:“因為中國社會直到現在還缺乏普遍的嚴肅的文學觀念,一般人尚認為只要有筆,有墨,有紙,有時間,能寫,就可以創作,于是同樣地染著這種錯誤觀念的一部分青年便覺得世間事無若文學之輕而易舉而且名利雙收了。這種觀念便是‘浮而不實’的注腳。”
為了“努力于正確的嚴肅的文學觀念”,茅盾身體力行。《子夜》這部作品的最早一批讀者中,有魯迅,也有瞿秋白。瞿秋白以不同的署名發表兩篇評論文章《〈子夜〉和國貨年》《讀〈子夜〉》,他點明了這是中國第一部寫實主義的成功的長篇小說,體現了文學對時代的深刻觀照。
事實上,除了《子夜》,茅盾在《林家鋪子》《春蠶》等作品中,也帶著由江南蠶桑哺育的文學初心,帶著彼時中國的時代氣息和社會風貌,走向更廣闊的世界,使之與時代交鋒。正如有人說:“茅盾的小說具有豐富多彩的文學典型,注重作品題材與主題的時代性,反映中國現代社會演變的歷史畫卷。”
二
茅盾先生曾提出,“文學是為表現人生而作的,文學家所欲表現的人生,決不是一人一家的人生,乃是一社會一民族的人生”,并指出這便是“文學家的責任”。
40多年來,作為當代中國文學領域的巔峰之作,53部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以及云集其身后的其他優秀長篇小說,作為文學家扛起“責任”的成果,回應和告慰著茅盾先生的心愿。我們以獲得第十一屆茅盾文學獎的5部作品進行透視:
比如,深深扎根于現實土壤之中。在《寶水》里,喬葉截取了一個村莊的“切片”,其紋理是村莊的數百年歷史,人到中年的青萍,浸潤于這個“切片”中,以他者的目光呈現出寶水村與中國當代農村的樣貌;在《雪山大地》中,楊志軍則為父輩們在青藏高原的幾十年艱辛奮斗立傳,為以父親母親為代表的草原建設者按下記錄的“快門”。
比如,喚起讀者對歷史的記憶和思考。孫甘露在《千里江山圖》中,以黨史中的真實歷史事件為基礎,建構起他的文學世界。諜戰小說的外衣下,展現的是前行者與后來者在歷史追溯中的彼此凝望;劉亮程以一場場夢,走入人類歷史的童年,他的《本巴》以蒙古族英雄史詩《江格爾》為背景另辟天地,用文學激活了古老史詩的力量。
比如,探討人性的繽紛與深度。以《回響》為例,作家東西將一起刑偵案件與一場家庭婚姻雙線交疊,人物內在的幽微與外部世界的廣闊交織、碰撞,讓讀者從中窺見隱匿卻又真實的自我。
當然,以上幾個方面,未盡全部,它們并不單獨存在于一部作品中,而是交融雜糅,塑造著文學的豐富。作者的敘述也是多元的,或厚重,或入微,或輕盈,或迅捷……而貫穿始終的,是茅盾文學獎不變的宗旨與信念——弘揚現實主義精神。從這些作品以及它們與往屆茅獎獲獎作品組成的矩陣中,可見時代發展的方方面面。
圖源:桐鄉發布
三
此番在烏鎮開啟的這場文學盛典,不僅屬于文學界,更屬于廣大讀者。系列活動中,有針對產業的論壇,有面向青年作家和讀者的交流、簽售,還有由茅盾文學獎生發的觀影、Cosplay等活動。
這段時間,如果你來到茅盾先生的故鄉,就能隨時隨地進入“茅盾文學周”——在“伯鴻閱讀”的場子偶遇名家,在各種聲音亭開啟一段朗誦,在大街小巷跟隨作家采風……
文學的持續繁榮離不開青年作家,也正因如此,“茅盾文學周”安排了部分往屆與本屆茅盾文學獎的獲獎作家,與青年作家進行互動。文學周期間,文學名家將來到位于杭州的浙江文學館,與年輕寫作者一起參觀文學館,并分享寫作經歷。
豐富多樣、新意十足的文學活動,透露出兩個信息:一是文學與大眾的密切度之深;二是文學名家對青年的感召力之強。
因茅盾先生的心愿而生的茅盾文學獎,與之配套的“中國文學盛典·茅盾文學獎之夜”,除了挖掘和鼓勵優秀的作品與寫作者之外,也面向新時代開啟“頭腦風暴”。
比如,短視頻盛行的時代下長篇文學該去往何方?影視改編如何推動文學發展?與文學產業化相關的一系列話題,將在昭明書會的三場論壇中被探討。事實上,筆者認為,這些也是推動文學走向生活和心靈的新探索。
“一個具有多方面生活經驗,富于創作性的作家,有可能運用各種題材,驅遣各種體裁,并且也具有個人獨特的風格。盛世出奇才。”上世紀70年代,在一次文學座談會上,茅盾如此寄望后來者。
幾十年時間過去,不斷涌現的“奇才”沒有辜負他。茅盾文學獎與其身后的作家們,正以一種獨特的姿態,屹立于當代文學之林。茅盾先生的心愿,一直燭照著優秀的寫作者。正因如此,長篇小說才由《子夜》等點點星火,成為今天的滿天繁星。
而這個心愿,將不止于激勵創作者勇攀文學高峰,更帶來了文學“破圈”發展的新思考和新嘗試。這一切,與我們每個人都息息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