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劍《西藏媽媽》:深情的土地 善良的人民
西藏是作家徐劍的精神故鄉,《西藏媽媽》是作家徐劍獻給精神故鄉的深情之作。30年前,作為軍人的他第一次進藏,就深深地愛上這片土地。30年后的2022年,作為知名的報告文學作家,徐劍已經第21次進入西藏。這片他所熟悉的廣袤土地,已深深融進他的心靈,化為他文學創作的不竭資源。他一邊行走,一邊寫作,展現著西藏豐厚的歷史現實畫卷。他筆下有英勇戍邊的軍人、忠于職守的警察、彪悍弛騁的牧人、辛勤勞作的農民、翻身解放的農奴后代、脫貧攻堅的鄉村第一書記、援藏的青年干部、執著的科學家、治病救人的醫生,還有神秘的僧侶、虔誠的朝圣者、獵奇的旅行者……而這次入藏,徐劍把目光聚焦在一群特殊職業的西藏女性身上,賦予她們一個溫情的名字:西藏媽媽。
2013年,西藏自治區實施了“雙集中”供養的政策:縣級社會福利院集中供養孤寡、病殘的居民;地市一級的兒童福利院集中供養“失怙失恃”的孤兒棄兒,保障他們的生活,保證他們受教育的權益。從作品反映出來的現實看,西藏一些地區,棄嬰、孤兒現象比較突出。作家重點采訪的昌都第二兒童福利院,就收養了1500多名孤兒,需要配套相當數量的“愛心媽媽”。拉薩市兒童福利院,本身收養的孤兒就不少,又接收了好幾家解散的私人孤兒院的孩子,也要擴招“愛心媽媽”。那曲、林芝、阿里、日喀則、山南等地兒童福利院都需要增加“愛心媽媽”人數。昌都市民政局局長布措的一項工作,就是開車到各個鄉村,尋找孤兒,“拾孩子”,帶回福利院,為孩子們尋找“愛心媽媽”。政府采取集中供養是精準實施符合西藏實際情況的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的舉措,更與西藏社會穩定、長治久安的戰略緊密相連,意義不同一般。報告文學《西藏媽媽》站在國家社會和諧穩定的思想高度上,講述“愛心媽媽”們動人的故事。
開篇不久,作品就細膩地描寫了一個動容的場面。哥哥希熱尼瑪和妹妹次旺拉錯的單親媽媽被狗熊撕去了半張臉,必須長期進行康復,無法撫養他們。兄妹成了孤兒被送到昌都第二兒童福利院,將由“愛心媽媽”們通過抓鬮來獲得撫養權。21號的“愛心媽媽”叫卡諾拉姆,她生了兩個孩子交給奶奶帶,自己到福利院帶了7個孩子。她特別喜歡哥哥希熱尼瑪,抓到的紙條果然寫著那個男孩的名字,激動得把孩子抱得緊緊的。23號“愛心媽媽”次仁拉姆是全福利院最漂亮的媽媽,才21歲,就能帶9個孩子。她領養了妹妹,高興得不行。作品寫出了這兩位“愛心媽媽”領到孩子時的喜悅心情,也寫出了藏族婦女那種純樸天然的愛心。在兩位媽媽的撫養下,兄妹倆的心情慢慢平復。一年以后,他們的母親戴著面具來看望,發現孩子們把兩位媽媽當作自己的母親,幸福生活著。親生媽媽內心特別痛苦,但也很放心。
格桑阿珍的27號家庭故事也很感人。格桑阿珍有當母親的經驗,她的家庭有10個孤兒。阿雄喇嘛也收養了4個孩子。但寺院長大的孩子上不了學,只有政府集中供養才能提供良好的教育條件。因此,布措局長動員阿雄喇嘛把孩子們送到福利院。格桑阿珍領養了斷了一條腿的3歲大的才旺尼布,還有一個叫才旺卓瑪的女孩。阿雄喇嘛開始很不放心,但看到格桑阿珍與孩子們的關系那樣好,終于明白了,孩子們到福利院是來對了。
“愛心媽媽”當中,有很多“未生娘”,即沒有生過孩子的姑娘。她們考上福利院之前,都沒有帶小兒的經驗,靠著“愛心”,克服了許多困難,很快就成了合格的護理員、合格的媽媽。未生娘門拉,才到福利院半年,結婚不久剛懷上孕,就承擔了把患淋巴癌的孤兒小卓嘎送到成都華西醫院的任務。從來沒到過成都,人生地不熟,她租了個小屋子,每天背著病孩去掛號,排了半個月的隊,才掛上了一個專家號。把孩子送進醫院以后,她每天都要去照顧小卓嘎,干了幾個月后,福利院領導才派另外一個未生娘前來替換,后來又換了一個新的未生娘。三個未生娘沒日沒夜輪流護理,終于等來了奇跡——小卓嘎的病治好了。
福利院最難的工作是救護棄嬰。孩子剛出生,如果沒能及時發現,一個剛到世界的小生命,還沒睜開眼就結束了。一旦發現棄嬰,福利院就得緊急動員,用最快的速度施救,找最好的護理員照顧。拉薩兒童福利院六號家庭的丹增拉巴就是這樣一個被搶救的棄嬰,而且是一個盲童。他比別的兒童活得更艱難,也因此得到“愛心媽媽”卓嘎更細心的照料。媽媽比誰都著急,帶著他到處求醫,還得到慈善機構的贊助,把丹增拉巴送到北京同仁醫院。醫生診斷,盲童的眼疾目前不能醫治,但可以通過手術恢復一些視力。只是現在年紀太小了,還無法手術。卓嘎媽媽說等他再長大一點,一定要讓他去手術,相信會有重見光明的一天。回到拉薩,媽媽每天都抱著他,給他唱歌,直到他睡去。有一天,她突然看見,“丹增拉巴的眼睛里突然有一泓清泉流了出來”,那是孩子的淚水。
“愛心媽媽”被孩子們稱為“度母”,就是天上的觀音。她們當中許多人都有一些坎坷的人生經歷,日子也過得不容易。然而,她們都不會因為個人困難放棄自己的責任,放棄自己的愛心。大曲宗以前在農村老家種青稞,供養四個侄兒侄女,直到成人。自己32歲了,還沒談上對象。她應招進了山南兒童福利院,找到了當媽媽的感覺,愛上了“愛心媽媽”這份職業。孩子們在學校受人歧視,說他們在福利院長大,沒有媽媽,大曲宗就沖到學校對老師們說,我就是他們的媽媽,不能讓他們受其他孩子欺負。她總是替孩子們擋風遮雨,排憂解難。19歲的擁中卓瑪在林芝有份穩定的好工作,有“一顆牧場上卓瑪花一樣純潔的心”。一天,舅舅說,林芝兒童福利院正在擴招,我們家有慈善積德的傳統,你應該去報名。擁中卓瑪聽從了舅舅的建議,也得到了單位領導的支持,應聘當了“愛心媽媽”,和四個孤兒組成家庭。孤兒拉錯剛來時才兩歲,“眼神驚慌,像一只小貓,頭發纏成一團”,身上到處是虱子,也不跟人說話,擁中卓瑪抱她睡了兩個月,終于聽到孤兒輕聲叫:“阿媽拉。”嘎斯原是個草原放牧女,后到城市一邊打工一邊讀書,幾年后好不容易拿到了大專文憑,報考了昌都兒童福利院,成了福利院為數不多受教育程度高的“愛心媽媽”。她開始不習慣孩子叫她“媽給”,要孩子們叫阿姨或阿佳。她帶的孩子年紀跨度較大,有的叫“媽給”,有的叫“阿佳”。她和孩子們建立感情后,也就不糾結了,一心要當好“愛心媽媽”。西藏“愛”的故事太多,每一個福利院都有講不完的“愛”的故事。
《西藏媽媽》一書由此升華了鮮明的思想主題:無論這些媽媽從哪里來,無論自己有什么人生,無論未來她們會怎樣,現在集合在一起,用“愛”的力量托起了西藏兒童福利事業,也托出了西藏精神,無愧于“西藏媽媽”的稱號。作家徐劍講述西藏故事,總是帶著一種感情,帶著一種鄉愁。在這部報告文學里,他突破原有理性表達的方式,有意使敘述更接近散文,更具抒情性,更具詩的意境。作者細膩地描寫西藏高原特殊而又迷人的自然地理、長河大川、草原山地、村莊牧場、宗教文化,把風光風情風俗融進一個個女主人公形象的塑造過程里,不獵奇、不傳奇,只寫真實,只寫普通人。天地相映,情景交融。我們感受到這是一片深情的土地,這里生活著善良的人民,西藏大愛精神源于這片土地和人民。
(作者系作家出版社原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