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火種 ——評電影《覓渡》
人們常用盜火者普羅米修斯來形容革命者。在影片《覓渡》中,惲代英將自己比作磷火,一把火燒掉舊世界,一把火點亮新世界。共產(chǎn)黨人不是盜火者,他們自身就是火種,哪怕是微芒也要照亮民族前行的道路。電影《覓渡》以瞿秋白生命最后40天在獄中的閃回,通過常州三杰面對信仰考驗時對生存與死亡、忠貞與背叛的抉擇,將革命英雄主義與革命浪漫主義相結合,以詩意化的鏡頭語言,致敬以瞿秋白、張?zhí)住链榇淼母锩攘摇?/p>
影片《覓渡》以極具象征意義的意象化鏡頭語言,通過跳轉、切換、回溯、平行敘事等藝術手法,在打破機械化線性時空敘事同時,巧妙地將常州三杰的革命生平和英雄事跡勾連起來,氣韻生動地刻畫出鮮活豐滿的人物形象,構筑起影片革命英雄浪漫主義的詩意化藝術風格。片中反復出現(xiàn)的覓渡橋,從常州三杰少年時站立家鄉(xiāng)覓渡橋的書生意氣,到革命后站立廣州恰似家鄉(xiāng)覓渡橋的惺惺相惜,在敘事上是對瞿秋白、張?zhí)住链⒆鳛槌V萑艿慕y(tǒng)合與集體展現(xiàn),并以他們在覓渡橋上覓求真理、覓求民族解放道路為核心,構建常州三杰“三位一體”的英雄譜系。同時,橋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指向性詩意特征,又將瞿秋白等人苦覓真理的革命情懷、思鄉(xiāng)念親的游子心境、忠孝難兩全的人子愁緒,化為覓渡橋的曉風殘月、曲水流觴。這種詩意化、擬人格的移情鏡頭語言,也唯有深諳此中意的中國人最能體會。
泰戈爾在《飛鳥集》中寫到“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影片《覓渡》的高潮是片尾瞿秋白從容走向刑場的情景,藍天白云、綠草鮮花、蜂飛蝶舞,鏡頭從長汀囚室灰暗色調的情緒壓抑,瞬間轉為色彩斑斕。在這春意盎然的畫面中,瞿秋白這個儒雅的江南才子,仿若不是慷慨赴義而是盛裝郊游。瞿秋白是革命者,不畏犧牲,但他與普通人一樣珍愛生命。他留戀與張?zhí)自谀箍茀⒓庸伯a(chǎn)國際三大、青年共產(chǎn)國際二大的青春飛揚,留戀人生中最美好的上海大學執(zhí)教歲月,那里有講桌,有魯迅先生這樣的摯友,有心靈契合的愛人。如果不是為了革命信仰,他會是蔡元培先生口中難得的文學家,他還會是翻譯家、語言學家、篆刻家,這一切甚至只要他退出革命舞臺便得以實現(xiàn)。但瞿秋白在信仰與死亡之間選擇了前者。他像一片靜美的秋葉迎來生命中的“大休息”,在這一明一暗、一動一靜的鏡頭語言轉換中,帶給觀眾強烈的心靈震撼。
影片對于瞿秋白赴義詩意化的影像和情境營造,打破了國產(chǎn)革命歷史題材影視作品中,觀眾對于革命英雄英勇就義畫面的固有記憶。于是觀眾也在震撼之余開始閃回:瞿秋白在被捕后的長汀獄中,面對蔣介石不用寫悔過書、不用發(fā)表脫黨聲明,回鄉(xiāng)、教書、去國外任由其選擇的種種利誘,不為所動。面對宋希濂和國民黨中央特派員以共產(chǎn)黨內部路線之爭為由采取分化策略前來勸降時,瞿秋白說:“我不是顧順章,我是瞿秋白,我情愿做一個不識時務笨拙的人,也不愿做個出賣靈魂的識時務者。”信仰堅定的瞿秋白坐在草地上,從容面對敵人的槍口;甘當磷火的惲代英唱著《國際歌》走向刑場;廣州起義后被敵人暗殺的張?zhí)祝廊辉谲嚿吓亢诎档囊箍铡?/p>
瞿秋白在長汀獄中親手放飛的雛鳥,生命倒數(shù)四十天內刻下的印章,還有那篇“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的獄中絕筆——《多余的話》……影片起始于瞿秋白被捕后獄中的閃回,卻因瞿秋白之死引發(fā)觀眾對影片的閃回。毫無疑問,正是該片極具英雄浪漫主義的詩意化影像風格營造,完美達成與觀眾的閉合情感共鳴。“我愛的人,歸來吧,愛我的人,歸來吧。”——影片用鋼琴與弦樂交織出的詠嘆調主題曲,道出了觀眾波瀾起伏的觀影心聲。
電影《覓渡》主創(chuàng)在常州采取實地取景的拍攝手法,使得影片在服化道層面有了原汁原味的年代質感,也凸顯出常州這座城市厚重的人文底蘊。例如影片開場瞿秋白等人在水口鎮(zhèn)被敵人追趕、何叔衡跳崖的重頭戲就是在天目湖畔望湖嶺拍攝完成,原生態(tài)密不透風的叢林、劇組踏出的碎石小道、瞿秋白第一視角跑動中飄落的樹葉,都真實再現(xiàn)當時緊迫的追逐場景。對于影片中出現(xiàn)的民國建筑,主創(chuàng)找到始建于1936年的常州市大成三廠,精心打造出上海瞿秋白寓所、上海弄堂街景等民國建筑場景,在運河畔古樸素雅的夏家大院,還原出張?zhí)啄赣H斑駁殘破的家。前身為唐肅宗至德年間常州府學的常州市第二中學,便是少年張?zhí)住Ⅵ那锇鬃x書之處。片中最具象征意義的覓渡橋,則是通過綠幕加特效方式,以見證康熙、乾隆下江南的東坡公園飛虹橋為原型拍攝完成。這種不同于棚內搭景、影視城取景的實景拍攝手法,很好地將人物塑造與時代背景融為一體,更加貼近歷史與真實。
(作者系北京文聯(lián)簽約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