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散文家、原《人民日報》文藝部主任袁鷹先生 即今休去便休去 若覓了時無了時
編者按:中國作家協會原主席團委員、書記處書記,《人民日報》文藝部原主任袁鷹(本名田鐘洛),于9月1日凌晨在北京逝世,終年99歲。他著有《風云側記:我在人民日報副刊的歲月》《袁鷹散文六十篇》《袁鷹兒童詩選》等四十多部作品,散文《井岡翠竹》《小站》《渡口》《白楊》等先后選入中小學語文課本。本版特邀《人民日報》文藝部老編輯袁晞、羅雪村,老作者、畫家趙蘅撰文,以紀緬懷之情。
敬愛的田老師 您也是我的人生導師
◎袁晞
認識田老師是1985年秋天。考上中國社科院新聞系之后,系里要給新生調配導師,田老師將要離休,本來不打算帶研究生,因同學的母親與他熟識,請他帶自己的女兒,他同意了。系里跟田老師商量,帶一個也是帶,帶兩個也是帶,他也同意了。于是還沒找到導師的我被搭給了田老師。后來才知道,田老師為人厚道,很少拒絕。第一次見到田老師是在他的辦公室,一位溫和的長者,用帶上海口音的普通話和我們閑聊,親切而隨意,不經意地問了問我們是哪個學校畢業的,是哪里人。
田老師本名田鐘洛,更響亮的是他的筆名袁鷹。人民日報社的同事都親切地稱他“老田”。只有我多年尊稱他“田老師”,因為他是我名正言順的研究生導師,也是我人生的導師。
在社會上有廣泛影響的是作家袁鷹和他的《井岡翠竹》等散文名篇。而田老師主業是多年主持《人民日報》的文藝版面。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后,《人民日報》文藝版用整版篇幅刊發了陶斯亮的《一封終于發出的信——給我的爸爸陶鑄》,三天之后中共中央在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陶鑄追悼大會,為陶鑄公開平反。《人民日報》頭版刊登長篇評論贊揚上海工人宗福先的話劇《于無聲處》,為天安門事件徹底平反鼓與呼。作為文藝部的負責人,袁鷹先生簽發這些文章和版面,有承擔風險的勇敢和歷史的擔當。黨史專家龔育之曾寫道:“‘文化大革命’結束,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后,全黨醞釀和實現了偉大的歷史轉折,《人民日報》積極地、勇敢地推動和引領了撥亂反正、全面改革的潮流,走在偉大歷史轉折的最前頭。”袁鷹先生無疑是這一時期《人民日報》優秀團隊的骨干,對那段歷史是有特殊貢獻的。
袁鷹先生擔任《人民日報》文藝部主任的那些年,正是改革開放初期,中國文藝勃興的年代,那時的報刊不多,《人民日報》的文藝評論版和大地副刊是評論家和作家的重要園地,一流作家的一流作品在這里刊登,文藝新人的處女作在這里發表。田老師為人真誠,待人和善,發掘優秀作品,獎掖青年才俊,那時幾乎整個中國文藝界都是他的朋友,如今六十歲以上的著名作家至少有一半是袁鷹先生和人民日報文藝版的作者。我多年在全國各地采訪,聽說我是《人民日報》文藝部的,總有人說:“代問袁鷹先生好。”
1986年春夏,我在文藝部實習,在田老師領導下工作。每周都去旁聽部里的例會。那時的會議室很簡陋,水泥地的大房間,中間擺著一張乒乓球桌,田老師和幾位副主任坐在桌子的四邊,其他人則從自己辦公室抬把椅子坐在屋子四周,最年輕的多坐在門口,我坐在門外。例會很有意思,田老師主講,大家都可隨時插話,如同事大農所憶:“老田跟大家談形勢、談工作、談宣傳口的風向,如聊家常。大事奇事,在老田云淡風輕,而是非去從,聽者判然。”記得有一次田老師隨中國作家代表團從菲律賓訪問歸來,穿著一件兩側鏤空鉤花的馬尼拉襯衫,被大家笑稱他穿得跟馬科斯夫人一樣。田老師不笑,說:“真的很涼快。”
田老師給我派的第一個活兒,是替工作忙走不開的他去煙臺參加首次全國兒童文學創作會議。會后去跟他談會議情況,他囑我寫一篇述評。我寫完交給組長,組長說,你直接給老田吧。實習生的稿子交給主任,自然惴惴不安。不一會兒田老師拿著他修改后的稿子給我,我仔細看了看,他修改的不多,改了幾個字,添了幾個字,改的是差錯,添的是畫龍點睛之筆。幾天后,述評在文藝評論版刊發,這可是我第一次在《人民日報》發表上千字的文章。
寫畢業論文時,報社老同志建議我寫上世紀五十年代《人民日報》主導的電影《武訓傳》批判運動。田老師仔細給我講了他所知道的運動的始末,并談了他認為的這場運動對中國社會的重要影響。寫好初稿后,我請田老師審讀,他閱后跟我說,主題比較清楚,文字也順,但兩三萬字的文章有兩百多注釋沒有必要,能自己簡單說明白的話不必引文加注,一是有掉書袋的感覺,二是讓讀者看著很不方便。又說,文中下的斷語和結論太多,應該多講事實,把前因后果說清楚,不要輕易下結論,讓讀文章的人有自己的判斷。此后幾十年我寫文出書,都一直遵從田老師的教誨。
二十多年前我以碩士論文為基礎,用多年收集的史料寫成《批判紀事》一書,承蒙李輝兄編入“歷史備忘書系”,由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十多年前,有出版社想重版我的這本書,見到田老師時,我問他可否用他的文章《狂飆為誰從天落》(寫于2006年,由報刊發表,后收入文集《風云側記:我在人民日報副刊的歲月》,中國檔案出版社出版)作為新版書的序言,田老師欣然同意。過了幾天他打電話給我,說他又寫了一段“余話”,囑我去他家中取。我拿到手的是八十八歲高齡的老人用鋼筆一筆一畫寫成的上千字的文章,讓我十分感動。仔細讀來,仍文筆犀利,有對歷史的深刻認識也切中時弊。
離休后的田老師,每年都來參加文藝部的新春聚會,仍然用當年例會的方式和大家閑聊,古今中外、文壇以往。他問每個認識的人的家事,請每位新同志寫下自己名字,好讓他記得住。每有編稿時不解的疑難古文歷史典故,打電話給田老師,總能得到滿意的回答。
2013年春。田老師在家股骨頸骨折,出門少了,同事們朋友們也常去看他,他記憶之好、思維之敏捷,九十歲后絲毫不減。近兩三年,說往事他依然順暢,聊近況有些跟不上了。去年初秋,去家里看他,他話不多了,但還問我,你家在成都吧?記憶仍清晰。年底他因病住進了協和醫院,緊接著的疫情病房不讓任何人去探望。今年春天,疫情一松,我們幾個同事相約去醫院看田老師,病床上的他插了許多管子,我們大聲說出自己的名字,他的眼皮能動一動,嘴角能彎一彎,護工說這是表示知道了。我們都感覺到最后的日子不遠了,默默地鞠躬和他道別。
9月1日噩耗傳來,還是讓人悲痛不已,教育和影響我近四十年的田老師永遠地離開了。
田老師安息。
先生最后的目光
◎趙蘅
想想寫過的一篇淺淺的文字《袁鷹復信》,也過了十年。這十年里我們的大地和我們自己都經歷了太多的風雨和變化!十年之前的袁鷹先生還能到處走動,基本上需要他參加的活動都親自到場。我曾在全國民間刊物年會上聽過他發言,他的發言總會詠上幾句古詩。一年一度的作協新年聚會上,他都被安排和作家前輩們圍坐在“主桌”,我每次會帶去媽媽的問候,他總是亮著眼睛聽來自南京的健康音訊而欣喜。媽媽來京那幾年,我陪媽媽去看他,還有姜德明先生,老朋友們暢聊,非常開心。在京城文化老人大聚會上,先生比我們都早到,他的精神頭兒簡直像一個中年人呢。2009年憲益舅舅去世,八十開外的先生冒著嚴寒親自到八寶山跟著長長隊伍送別……
自從先生不幸骨折延誤手術變成臥床老人后,我們的見面改到了他的床邊。盡管有小趙伺候左右,老人家的精神還好,我仍在心里默默祈禱上天眷顧老先生平平安安更多年。可一直最擔憂的還是無法抗拒的來了!9月1日孩子們開學當天,雪村發來先生走了的噩耗。重讀長年保存在抽屜里信封上印有“人民日報社緘”的那一摞紙張發黃的信箋,讓我的心痛楚不已……
至今保存著先生給我刪改的稿件
和先生交往的第一個畫面是第一次見到先生,那天我穿著那件廣交會買的泡泡袖繡花襯衣,站在三里河南沙溝家的樓外,先生看望住在南沙溝敏如姨媽家的爸媽后,我送他出門。我三十出頭了,在先生眼里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名副其實初踏文壇的新作者。面對一位慈祥親和一點架子也沒有的大作家,我的羞怯和緊張可以想象。就在那天他帶來一個激動人心的消息,我的小說《生日請柬》即日要在他所在任的大報——《人民日報》上發表了。改革開放初期,撥亂反正勢不可擋,大家憧憬著希望,我的心里充滿陽光。
就這樣,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榮幸地成為《人民日報》大地副刊的一個作者,兒童題材的小說和詩作接連刊出。至今保存著先生對我那些幼稚文字大段刪改的稿件,當年真是心疼呢,現在信服得很,佩服得很。先生收到《姥姥的書》后,特意寫信指出這篇小說的毛病在哪兒,他說你重寫一遍,相信一定能提高一塊。我照辦了,果然達到了發表水平。恰好不久泰國公主詩琳通訪華,先生將公主贈給他的詩集轉送給我,顯然是對我進步的獎勵。
第二個畫面是1987年我的科普童話《小烏賊找親戚》獲獎前,評委會規定必須附上兩位資深權威的推薦信,我打電話向嚴文井伯伯和袁鷹先生求助。記得那年夏天非常炎熱,我一進門,先生二話沒說,便在我遞上的獲獎作品表格上寫下一段不短的推薦文字:“在水產的各種家族中,孩子們大約比較喜歡金魚、熱帶魚和海邊的貝蛤。比較它們來,烏賊不會引起多少美感。可是《小烏賊找親戚》卻勾畫出一個活潑可愛的海底小生命的形象。看它那自由自在地在海里嬉游的模樣,小讀者們一下子就愛上這個新結識的小伙伴……把科學知識、思想教育和美的欣賞融合在一起,是這篇童話的最大特色。”
再一次登門求助是為加入中國作協的事。那時的我看重社會的認知,現在想來真是不該打攪先生啊!正值非典時期,大家都回避往來,先生完全有理由拒絕我登門的,可他比以往待我還要熱情,似乎早就等著迎接我正式歸隊似的。也和那次一樣,他看完我填寫的作品和獲獎履歷后馬上寫下推薦意見,并簽名蓋章。
第三個畫面是2002年《拾回的歐洲畫頁》出版后,媽媽和姨媽姨夫都說寫得好,還和我商量找誰寫書評合適。那年媽媽住在北京,就打電話給先生請他為我寫篇書評。兩千余字的書評《畫上煙云筆底晴》很快寄來,文中有這樣的文字“凝郁在這個中國中年女畫家心胸中的,是對歐洲的歷史滄桑感,是對人類命運和尊嚴的訴求。今天去歐洲的青年學子和旅游者,大概是不會懂得、不會理解的,而像我這種進入老年的人,卻自以為可以絲絲入扣地呼吸到作者的心聲……”我在書里沒升華的地方,先生都點到了,讓我驚喜又感動。
兩代人的恩情,念念不忘
先生待人之好,助人之熱誠,絕非我一人受益。他寫過和我爸的交往,寫溫州梅雨潭的詩魂,充滿浪漫情愫。媽媽生前常提起一件往事,1959年她寫的幾篇兒童題材的小說在江蘇遭受不公批判后,袁鷹特意到南京看望過她。為找到地址,先生還是去南大中文系打聽。媽媽說那天袁鷹的出現給了她很大的鼓勵安慰。加上先生對她女兒的培養,這兩代人的恩情,媽媽念念不忘。這些年她一而再要求我常打電話關心,多去看恩師。甚至有天,當我說了自己太忙緩幾天再安排探望時,媽媽說了很難聽的狠話,讓我好生委屈。
和媽媽一樣,先生一直把我看成還很年輕的孩子。四十余年過去,我和先生見過無數次面,他好像一直不相信我也這么老了。這些年每回去看他,他都要叮囑一句:“你應該寫一部大書,楊家的趙家的,一部中國現代史,只有你能完成”。而我總會表示為難,說這件事太不容易做了。我想先生八成是忘了我也到了力不從心的歲數了。
舅舅在世時,袁鷹先生請他吃過一次飯,在銀錠橋頭一家可汗餐館,媽媽和我作陪。先生比舅舅小九歲,在舅舅面前非常謙恭,舅舅對這位在楊家老宅里出生的老鄉也直言不諱。我在書里這樣記錄過:
“席間,舅舅對袁鷹說:‘你該寫點長的。’袁說打算寫點‘文革’,以前的時間都浪費了。老伴身體不好,女兒殘疾,‘文革’時耽誤的。先后去河南干校、北京郊區兩三年。”
“聽他們聊著,我悄聲問媽該去付賬了,卻被袁鷹聽見,非要搶去掏錢,花了一百九十元。媽說就是酒太貴。舅舅說可以買十瓶二鍋頭。離開餐館,舅舅說你們完全可以一起走,我自己回去。我說我們還有東西沒拿呢,再說怎能讓舅舅一人回家?袁鷹告辭,只身往東,消失在煙袋斜街昏暗又熱鬧的街市里。”
舅舅病逝,先生非常難過,寫下一篇《銀錠橋空》寄給我,刊于2010年1月6日《新民晚報》。《我的舅舅楊憲益》出版前,我請先生校對一段寫他和舅舅交往的文字,他寄回的是滿紙糾錯改動的原文。
2012年先生終于被說服搬到比較寬敞的新家。搬前,他給我寄來所珍藏的外國畫冊數冊。我約了三聯編輯羅少強一起去看他,八十八歲高齡的先生對我們說,只要身體還可以,他還要多寫。后來才知道先生提到的寫作計劃,是后來出版的頗具影響的《風云側記:我在人民日報副刊的歲月》,當然還有未出版的其他親歷風雨的回憶錄。
2022年9月26日下午,我和雪村一起去看望他。一直候在外屋,等先生午覺睡醒,我們走進了來過多次的窗明幾凈的臥房。那天我們不會想到,這是兩代文友的最后一次見面,也是我和先生的最后一個畫面:臺燈輝映下,鼻梁高聳的先生舒坦地靠在枕頭上,面色紅潤,襯衣整潔。一見我和雪村,兩眼放光,那色彩簡直像印象派油畫一樣和諧而斑斕。此次探望我有一個任務,代表媽媽送書。捧上新近出版的《兄妹譯詩》和自己的書,先生邊認真翻閱,邊聽我介紹出版情況。忽然他放下書盯著我看,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他的目光滿含父親般的慈愛,一句古詩從他嘴里念出,我聽不大清,本來古文底子就淺,只記得有“美人”什么的一句。我只顧沉浸其中,竟忘了馬上拿筆記下,我的包里一向有隨時寫畫的本子,自己記不下來,也該請先生寫下。那一刻他興致勃勃,如醉酒般陶醉,肯定會信筆由韁,讓我能留下這首對于我近乎絕唱的佳句啊,可我偏偏給忘了,最終釀成與袁鷹恩師贈予我的唯一一首詩失之交臂。
先生在紀念楊憲益的文章結尾里寫道:
“在橋上來往的若有心人,會長久地記住造橋人的功勞。他日重過銀錠橋,我也必定會在懷念憲益先生的音容笑貌,卻不能陪著他在什剎海岸柳蔭下一面徜徉漫步,遠眺西山落日,一面聽他閑吟幾首新作了。”
今天,我將這段話獻給所有愛戴先生、受之恩惠痛惜先生的人。
后來在去年見先生的一段視頻里,意外發現了先生贈詩的記錄。原來出自清朝趙艷雪的《和查為仁悼亡詩》,末兩句為“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完稿于2023年9月4日
謝謝,儂走了……
◎羅雪村
讀作家肖復興悼袁鷹詩句“文壇朱墨猶看盡,未了齋中未了情”,覺得特別合乎袁鷹先生晚境。
1995年他70歲剛過,感到忙忙亂亂、凄凄惶惶中黑發變成白發,但還有那么多應讀而未讀的書,該做而未做的事,想寫而未寫的文章……面對老友黃苗子為他題寫的篆書小匾——未了齋,他時時提醒自己莫要懈怠。
轉眼他90歲了,形容自己是“老弱病殘廢”,話里帶點兒玩笑,也帶點兒衰老的無力和無奈。可說是說,那年他仍勉力寫完一本書,因為幫助錄入,我讀了部分書稿,是他記錄的那個非常年代的文人之殤。而從他越發平和、慈祥、孱弱的外表,又看到一個文人的風骨和內心深處的憂思與清醒。他說這本書是最后一本,聽得出,他心有不甘,一定還有想寫而未寫之文。所以,他常以“未了”的眼睛看人看世看自己,心境超然。
他最后的時光,留下一個溫暖畫面:久病臥床的他,倚在床頭,借著臺燈柔和的燈光,戴著花鏡靜靜地看書,當我們快走到床邊時,他都不覺,仍沉浸在閱讀中。一次見他讀清人沈復的《浮生六記》,一次見他讀品相有點兒殘破的繁體民國版《唐詩三百首》……容易想起流行的那句“吹滅讀書燈,一身都是月”,感受美妙之極。他后來也很懷舊,懷念以前寫信的故人,他們都走了。記得2019年的一天,肖復興寫信來,他看了幾遍,又拿著信摩挲了許久……他常吟誦“云中誰寄錦書來?”也會讓人生出“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他的家很溫暖:他那時還能外出,臨出門,阿姨幫他穿上外衣,拿好拐棍兒,他說聲“謝謝!”然后,他走到老伴兒面前,用輕輕軟軟的滬語說一聲“儂走了”,還要叮囑一句“走路、轉身慢一點……”最后,慈愛地看著殘疾纏身的女兒,再跟她道一聲“儂走了”。走到門口,回頭還要跟阿姨說一聲“謝謝,我走了!”此刻,我會有一種莫名的感動——這該是一個最普通、最傳統也最有溫情的家庭相濡以沫的牽掛,是風風雨雨幾十年后歸于平淡的相守,也是人生最后一段旅程的攙扶和挽留……
9月第一天,他走了,“即今休去便休去,若覓了時無了時”。他走得一定很平靜、很安詳。
人這一生,雖有未了,可終會化為無形,也即不了了之。但有些事如他說:“不了了之”并沒有“了”,也了不了……
寫于2023年9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