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玨方:一匹馬的眼淚
對于我這年齡的作家來說,眼中常含淚水似乎是難堪之事。但隨著年齡增長,對眼淚失去控制,其趨勢越發明顯。
不全因感動,更多由感觸引發。
寫這篇創作談時,我已離家四十余天,南下再北上的足跡在十二個地方停留,進行文學采風。說起來,這行為全因工作或是任務。系統里頂層要在行業文學上有突破、出成果,便組織我們一行進行文學采風,內容毫無疑問是圍繞工作內容進行設計。用文學講述行業故事,對我們來說是個很大的難題,重點體現在如何把行業故事講生動并體現文學特質。為此,雖有走南闖北之豐富行程,想到最后要出作品,仍不免壓力巨大。轉念去想,文學能夠得到如此禮遇,在我這系統實屬難得,甚至是破天荒般,這是給足了文學創作者面子,是文學幸事,并且在這舟車勞頓之行中,如果僅從文學創作角度去總結它,收獲還算大,主要體現在接觸到的人與當地文化上。面對面聽別人講他的人生故事,了解他的喜怒哀樂,與他產生情感共鳴,繼而冒出創作靈感。將這種收獲放在某個地域文化環境中去咀嚼,小收獲便成了大感悟。再將這種感悟放在南北文化差異中思考,就有了將碎片拼成全景圖的結果,蘊含其中的對比與碰撞,是文學海洋里動能十足的波濤,向我生動展現了渺小個體在時代大潮中如何存在,如何選擇。記憶深刻的是,在黃土梁上,我與雙手結滿老繭的老漢站在院子杏樹下談生活、坐在窯洞炕上談子女,感悟涌上心頭時我產生濃烈情緒,甚至想哭。這就是活生生的人,這就是日復一日要過的生活,因個體的渺小需要去承受又不能放棄。
我喜歡這種現場沖擊感。
宏大社會浪潮在個體心靈上的投射,會產生何種影響,這是大課題,《錦衣》只是用一個故事來試著講述這種影響。這故事更像南柯一夢,但它不是夢,是生活。我在《福建文學》創作談中曾提到一匹馬的故事:在德國希爾達小鎮,鎮上居民會施展各種聰明巧計。鎮上有一匹駿馬,它的健壯令居民們引以為自豪,但有個缺點——它每天要吃掉大量貴重燕麥。人們決定每天給它減少食量,直到它每天只吃一點燕麥,甚至到最后什么也不吃。后來,希爾達人發現馬死掉了,但人們不知道它為什么死掉。這里的“不知道”,與《錦衣》中的主人公某些看法如出一轍。如果以這匹馬的視角來講述這個故事,馬的眼淚一定在它眼眶打轉。
最后,感謝《福建文學》,感謝《中篇小說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