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今年是《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締結45周年，在中日兩國人民友好交往的歷史中，戲劇文化的交流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上世紀初，中日藝術界在戲劇文化方面的友好交流，使話劇在中國落地生根，不斷發展。田漢、歐陽予倩是中國話劇的主要奠基人。他們曾留學日本，熱愛戲劇藝術，與日本文藝界結下不解之緣。新中國成立后，田漢與歐陽予倩等老一輩戲劇家積極發揮橋梁作用，通過戲劇藝術推進中日文化藝術交流，為中日貿易和邦交正常化進程貢獻了力量。

1907年2月，歐陽予倩在日本東京看了中國留日學生話劇團體春柳社演出的《茶花女》第三幕后，被話劇這一形式所打動，隨即加入該社并成為主力成員，參演了中國第一部完整的話劇《黑奴吁天錄》。歐陽予倩回國后，與陸鏡若等人一同組織新劇同志會，改編、演出了日本新派劇《熱血》《不如歸》《猛回頭》《社會鐘》等，演出遍及多個城市。1919年，歐陽予倩再赴日本考察戲劇，會見小山內薰等日本著名戲劇家，考察交流，參觀劇場設施，為他日后在南通與張謇合作創建伶工學社和更俗劇場，探索戲劇教育提供了參考。1916年8月，田漢隨舅父易象離開長沙赴日本東京求學。在日本期間他努力學習，在藝術理論和創作上接觸了大量新劇和翻譯劇，開始“通過日本的介紹認識歐洲現實主義的近代劇”。

在新文化運動、南國藝術運動和左翼文藝運動中，中日之間的戲劇交流活動頻繁而活躍。1926年，歐陽予倩在歡迎日本著名演員守田勘彌時說，“兩國隔一大海，吾儕視之，正如小河，希望搭起一橋，俾得隨時來往，吾儕當致力于搭橋之功夫。”北伐戰爭時期，田漢為推動中國電影事業發展曾赴日本訪問。期間他馬不停蹄，曾在一天內與三十余位作家集會，被日本報紙稱為“中國新興文壇的代表作家”。田漢、歐陽予倩一方面通過出訪日本及時了解日本藝壇情況，翻譯推介日本文藝家的著作；另一方面向日本文藝家介紹中國藝術、中國文化。他們在戲劇、電影、文學等方面與日本文藝界進行了多年互動交流，與坪內逍遙、小山內薰、佐藤春夫、秋田雨雀、谷崎潤一郎、村松梢風、守田勘彌、芥川龍之介、內山完造、岸田國士、鹿地亙、千田是也等日本文藝界朋友結下了深厚友誼。

新中國成立后，田漢任中國戲劇家協會主席、文化部藝術局局長，歐陽予倩任中國戲劇家協會副主席、中央戲劇學院院長。他們根據周恩來總理指示，積極運籌資源，聯系日本文藝界的老朋友，推進中日戲劇文化交流，以“戲劇外交”方式推動中日關系的發展。

1950年，中央戲劇學院剛剛成立，歐陽予倩院長就寫信給老朋友內山完造，邀請他訪問中國。歐陽予倩在信中說，“您我盡管已是白發老人了，但我們都迫切地希望能夠看到中日兩國人民，在人民民主、世界永久和平的旗幟下，手挽手共同前進，為人類謀求幸福。”早在上世紀20年代，歐陽予倩和田漢等文藝家，就經常集聚在上海的內山書店，暢談戲劇、文學和社會，與日本文藝界人士佐藤春夫、谷崎潤一郎、村松梢風、辛島驍等開展文藝交流，觀摩中國的戲劇藝術活動。

1952年，日本松山芭蕾舞團團長清水正夫給時任中華全國戲劇工作者協會主席的田漢寫信，請求他提供《白毛女》的相關資料。在中日邦交尚未正常化的背景下，田漢將《白毛女》歌劇劇本和樂譜以及中國歌劇舞臺劇照寄給了清水正夫，熱心幫助松山芭蕾舞團改編演出芭蕾舞劇《白毛女》。1955年，松山芭蕾舞團的芭蕾舞劇《白毛女》在東京日比谷公會堂首演，歐陽予倩隨即發去賀電說：“《白毛女》以芭蕾舞的形式演出，這是首創，這次演出必然有助于中日兩國人民的團結和友好。”

1956年，應日本《朝日新聞》邀請，以梅蘭芳為團長、歐陽予倩為總導演的中國訪日京劇代表團赴日演出，劇目包括歐陽予倩創作的京劇《人面桃花》。中國藝術家的到訪，受到日本各界的熱烈歡迎，擁有2600個座位的歌舞伎座場場超額滿座。在日本，歐陽予倩會見了片山哲、中島健藏、市川猿之助、松山樹子、千田是也、久保田萬太郎、內山完造等老朋友和日本文藝界人士，還在早稻田大學和一些劇團進行了專題演講。歐陽予倩在日本致辭時說：“為著中日兩國人民的利益，友好合作是必要的，是符合于兩國人民的愿望的。盡管現在還有些困難，但是兩國人民的心已經交流了，這是任何力量阻止不住的。”代表團回國后，周恩來總理評價說：“此次訪日演出，取得了巨大成功。藝術打開了日本人民的心扉，搭起了中日人民友好的新橋梁！”

隨后，中日之間戲劇文化交流進入新階段。1958年，松山芭蕾舞團終于突破阻礙，第一次訪問中國。田漢在《人民日報》和《戲劇報》上發表文章專門提到：“去年松山樹子的愛人清水正夫先生也來過北京，商量來訪手續，還跟梅蘭芳先生和我歡度大年夜。”松山樹子在訪華期間專程造訪歐陽予倩并在他的家中居住，受到歐陽予倩一家人的熱情接待。

1959年，內山完造先生在北京逝世，歐陽予倩和田漢聞訊十分悲痛。田漢撰長詩悼念這位老朋友，詩中寫道：“新中國十年，翁掣夫人手。渡海犯風濤，又作獅子吼。中日兄弟國，疏隔豈能久？”這一年，在日本上演了田漢創作的話劇《關漢卿》。日本著名戲劇家千田是也在寫給田漢的信中說：“日本三個著名劇團‘俳優座’‘民藝’和‘文學座’聯合演出了田漢先生的《關漢卿》。從一月九日首演以來，先后在日本大阪、神戶、京都和東京等地演出，地區之廣，時間之長，觀看人數之多，為以往所少有。現在日本觀眾在電車上、街頭、酒吧間，到處談論《關漢卿》。劇場的觀眾，很多人飲淚啜泣，有人激動地說：‘關漢卿太使我感動了，我也要像他那樣活下去。’到場外的許多書店，購買《關漢卿》的顧客很多，使書店應接不暇。”

上世紀60年代初，田漢、歐陽予倩繼續積極參與推進中日戲劇文化交流。當時兩國在文藝交流方面互訪頻率高、行動規模大、影響范圍廣，形成了雙年對訪一次的局面。1963年中國戲劇家代表團訪問日本時，兩國藝術家在東京舉行的歡迎大會上，共同追念逝世不久的梅蘭芳和歐陽予倩。日本著名話劇演員杉村春子沉痛地說：“梅蘭芳、歐陽予倩兩位先生，不僅是中國戲劇界的老前輩，而且是日本戲劇界的老戰友和老前輩。兩位先生的逝世，是日中兩國戲劇界不可估量的損失。兩位先生曾幾次東渡日本，為兩國人民間的友誼和戲劇藝術的交流所作的貢獻是永垂不朽的。”

《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締結45周年之際，回顧田漢、歐陽予倩等老一輩戲劇家對增進中日兩國人民友好關系作出的貢獻，有助于加強中日兩國文化藝術交流，促進民心相通和友好往來。

（歐陽維為歐陽予倩外孫、田漢之孫，田漢基金會秘書長；楊樂為中央戲劇學院歐陽予倩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