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風云兒女》背后的風云兒女
“風云兒女”本是一部拍攝于1935年的老電影的名字,影片講述了九一八事變后,兩個來自東北的年輕人辛白華、梁質夫,還有女孩阿鳳各自的人生選擇。其中梁質夫北上抗日,戰死在古北口;阿鳳流落歌舞班,四處宣傳抗日;辛白華則因阿鳳演出的《鐵蹄下的歌女》和梁質夫犧牲的感召,最終投筆從戎,走上抗日前線。而近日在中戲東城校區實驗劇場演出的同名話劇,講述的卻是另外一個故事。該劇由1929年田漢率南國社在南京演出獨幕劇《孫中山之死》切入,至1935年創作拍攝電影《風云兒女》而結束,重點突出了以田漢為代表的一批左翼文藝工作者與國民黨的抗爭,以及最終選擇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奮斗歷程,中間穿插了田漢與安娥、林維中的愛情故事,她們和田漢等人同為大時代下的風云兒女。在某種意義上說,話劇《風云兒女》講述的正是電影《風云兒女》背后的“風云兒女”,話劇選擇與電影同名,既是為了彰顯動蕩年代進步青年的家國情懷,也是借此向老一輩文藝工作者們致敬。
話劇《風云兒女》由中央戲劇學院劉杏林教授擔任藝術總監,戲劇文學系彭濤教授編劇,客座教授、國家一級導演傅勇凡導演,舞臺美術系張慶山教授擔任舞臺設計,舞臺美術系胡耀輝教授擔任燈光設計,表演系王鑫教授領銜主演。該劇是國家藝術基金2020年度舞臺藝術創作資助項目,又是中央戲劇學院實驗劇團恢復建制后原創戲劇的發端之作,鑒于中戲實驗劇團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延安時期的魯藝,故此劇的排演對學院具有特殊的意義。從劇本所表現的內容來說,田漢的一生與中國現代戲劇的發展關系極為密切。夏衍就認為,田漢是“中國的戲劇魂”。田漢研究專家董健所作論述更為具體:田漢在中國戲劇現代化進程中具有無可比擬、無可替代的歷史地位。“如果從一種‘綜合文化效應’的角度來看,從在整個中國戲劇現代化運動中所發揮的獨特作用來看,則只有田漢才不愧是一位絕倫而軼群的劇壇領袖”。“所以學術界有一個共識:‘田漢就是一部中國現代戲劇史’。”作為中國戲劇教育的最高學府,中戲選擇將這樣一個題材搬上話劇舞臺,不僅可以賡續其紅色基因和優良傳統,而且能夠服務現實,在思想教育和教學實踐兩方面都發揮良好的作用。無怪中戲院長郝戎在建組會上表示:“《風云兒女》不單是一部藝術作品,更是一張體現中戲精神的學術名片和創作名片。”
當然,要想打造好這張名片,除精心選材外,還須在制作上獨具匠心,體現出能夠代表中戲的藝術水準。換句話說,講述什么固然重要,如何講述亦不可等閑視之。事實上,話劇《風云兒女》的表現形式同樣令人稱道,而其中最大的亮點,或許當屬對布萊希特敘述體戲劇形式的借鑒。自上世紀70年代末黃佐臨率先在舞臺上嘗試敘述體戲劇以來,當代中國話劇創作中的敘述體戲劇已不鮮見,但如何使其形式更好地服務于內容,真正做到水乳交融、相得益彰,仍是一個有待繼續探討的課題。話劇《風云兒女》在這方面做了很好的嘗試。主創者們充分利用了敘述體戲劇大容量、多角度的特性,通過選擇某些最具代表性的片段,從不同側面展示了1929至1935年間田漢的文藝生涯和人生抉擇。劇中歌隊的運用頗具成效,他們或敘述劇情,或銜接場次,或評議角色,從而制造間離效果,拓展舞臺時空。尤為難得的是,舞臺上角色身份的轉換、歌隊的介入、場景的過渡都十分流暢自如,整場演出張弛有致,達到了內容與形式的有機統一。此外,演員的精湛表演亦功不可沒,如王鑫飾演的田漢、海燕飾演的安娥、樓恒志飾演的聶耳等,既化身于角色,又與角色保持一定的距離,可謂融體驗與表現于一體。正是他們的演繹使得這些人物鮮活地矗立在舞臺之上,給觀眾留下經久難忘的印象。
編劇彭濤在其創作談中表示:“話劇《風云兒女》并不試圖寫成田漢先生的一部傳記劇,而是想要勾畫一幅知識分子的群像。”這可能是編劇的初衷。從實際的演出來看,話劇《風云兒女》更像是田漢的傳記。而導致錯位的原因,或許是其余幾個角色如聶耳、夏衍戲份不足。實際上圍繞電影《風云兒女》的編劇、拍攝,應該還有文章可做。如,田漢完成的只是劇本提綱,后期的寫作主要是夏衍;再如,田漢怎樣在監獄創作《義勇軍進行曲》歌詞,聶耳如何在上海譜曲、修改等,似乎也可以在舞臺上直接呈現。如果能在一些細節上進一步打磨,不斷完善,相信假以時日,話劇《風云兒女》定能從校園走向社會,真正以原創劇的面目成為一張體現中戲精神的名片。
(作者系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北京市文聯特約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