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克凡:我文學世界里的母親
2023年5月14日是母親節,我在朋友圈寫道:“這兩年我寫了《媽媽不告訴我》《媽媽為什么要講故事》兩部中篇小說,獻給今天的母親節吧?!?/p>
以往母親節我沒有發過朋友圈,今年老漢不同。
據說創作心理學認為,作家的寫作跟他的童年經歷相關,甚至認為作家終身走不出童年情結。我不懂這方面的理論,但是我有童年,不然我怎么會寫到雜技團和魔術演員呢?還有話劇。如今《中篇小說選刊》要轉載這部中篇小說,我就講講寫作緣起吧。
記得從兒時起,僅有兩年多時光我跟母親共同生活。她下放郊區農場勞動,要到周末甚至月末公休才能回家,母子相處時光短暫。后來母親有了自己的家庭,便分開了。先慈于2019年8月10日去世,享年九十四歲。
所有嬰兒的降生都無法自主選擇母親。只有文學可以,文學可以創造與現實生活平行存在的虛構世界。我和我的“母親”在文學虛構的世界里,共度寶貴時光。這印證了文學不可替代的魔力。你向往母愛,就向文學訴求吧。文學無所不能。
我在先慈去世的轉年寫了中篇小說《媽媽不告訴我》,去年又寫了《媽媽為什么要講故事》,延續了《媽媽不告訴我》的人物精神特征,這就是“執著”。“媽媽”執著于人生理想,執著于人生信念,執著于不愿更改的人生選擇。當然,有的人可能認為執著就是執拗。
涂志秀高中畢業后,放棄報考大學,來到雜技團學習魔術,這就是人生選擇。她對人生理想與信念的執著,小說通過每晚給小意講故事體現出來,“媽媽”顯然對《魔術大王歷險記》這本小人書不甚滿意,便依照自身價值觀做了“二度創作”,于是這本小人書成了她講述仁人志士故事的載體。于是這本小人書“越講越厚”。顯然人生理想并不“骨感”。
媽媽每晚給兒子講解魔術大王和小滿姑娘。她認為獻身崇高理想是極其艱難的人生選擇,于是就有了這樣兩句話:“人世間哪有這么簡單的人物,人世間哪有這么容易的事情。”這近乎自言自語,卻穿透了生活。
這是人生感悟,媽媽要告訴自己的兒子,盡管小意是個病娃。涂志秀認為病孩子也要懂得人世間的大道理。于是她執著地講述著魔術大王與小滿姑娘的故事,當然更為感人的是從北平匆匆趕來的小師妹,她為信仰而舍身赴死。
我在小說里努力塑造這位外表高冷、內心熾熱的母親形象。至于父親的形象,我沒用更多筆墨描寫他的內心世界,只是表現他不停地創作話劇劇本,而且表示“要寫有追求的人,有追求的人不怕死”。在社會現實生活中,有的理想主義者就是這樣。
其實,丈夫寫的劇本主人公正是自己的妻子,這是隨著小說縱深而顯現出來的。馬得路恰恰是涂志秀的知音,只是不曾明言而已。小說并未對丈夫的執著精神做“熱處理”,而是同樣采用“常溫手法”,我想這才是人間煙火吧,就像鄉愁那樣平淡而持久。
我在這部小說里以“兒子的視角”“媽媽的講述”“爸爸的劇本”三條線路構筑并展開故事,以期作品獲得更為豐富的小說元素和敘事空間。可能我的小說題材有些老舊,難入當代文壇法眼,好在沒有“胸懷大志而郁郁不得志”的感慨,只是樂于寫作而已。在此我要感謝《中篇小說選刊》轉載這部作品,使“媽媽講的故事”得以擴大傳播范圍。
我將繼續創作我的“老派小說”。如果問我為什么要寫作,還是以那句話作答——因為花要開放。在花開季節里迎風怒放,這是各種寒流難以阻擋的。
那么,媽媽為什么要講故事?顯然答案明了:“人世間哪有這么簡單的人物,人世間哪有這么容易的事情?!闭怯捎谌松硐脒x擇之艱難,所以需要這樣的講述。
既然花要開放,我就繼續寫作吧,就像多年以來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