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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劉心武:《也曾隔窗窺新月》,與55位名人的交往歲月
    來源:澎湃新聞 | 王諍  2023年05月29日07:44

    今年3月,作家劉心武新書《也曾隔窗窺新月》由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出版。書中回憶了他與巴金、冰心、茅盾、夏衍、丁玲、汪曾祺、林斤瀾、陸文夫、周汝昌、啟功、張中行、孫犁、嚴文井、王蒙、孫維世、胡蘭畦、范用、馮亦代、郁風、王小波、夏志清、劉以鬯、謝晉、新鳳霞、董行佶、顧行等55位文苑名人的交往。

    《也曾隔窗窺新月》

    今年已經81歲的劉心武,曾在1977年發表的短篇小說《班主任》,被認為是新時期文學的發軔之作。1984年發表的長篇小說《鐘鼓樓》,榮獲第二屆茅盾文學獎。

    作為一名著作等身的作家,《劉心武文集》8卷(1993年出版)、《劉心武文存》40卷(2012年出版),《劉心武文粹》26卷(2016年出版)之外,在作為文學刊物《十月》編委,《人民文學》雜志主編期間,他同前述這些文藝界的“大咖”約稿業緣也好,出行交游也罷,掌握著大量的第一手素材。

    過往,他曾將這些經歷發表在不少報章刊物之上,此次推出的《也曾隔窗窺新月》可謂是此間集大成之作。作者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記錄了時代激蕩與文壇變遷,講述了主人公們獨特的傳奇與沉浮故事,刻畫了那些溫潤智者的生命方式與人生哲學,彰顯了他們在歷經歲月塵煙與人生風雨之后素心不移、凝視新月的境界。

    “這本書寫了這么多人,究竟是什么打動了我?讓我下筆。”劉心武自問自答,“現在我自己回看,這些文章寫在不同的年代,發表在不同的園地,但我自己可以總結出來,這些人打動我主要有以下四個閃光點:一是所有這些人,無論是進入現代文學史還是進入當代文學史,都真正熱愛我們腳下這片土地,愛這個民族;第二,是他們都對時代的認知有高度的理性。經歷了很多苦難,我書里寫到了政治運動,寫到了時代的顛簸,寫到了他們的坎坷遭遇,但這不是這本書所寫的重點,我的重點是他們多數人能夠超越這些,達到一種清晰的生命認知,一種對時代的明確把握。”

    “另外這些人還有一個共同的閃光點,那便是對自己專業的熱愛。我特別討厭‘空頭文學家’,沒什么東西,沒多大能耐,得到一點榮譽或名位就膨脹得不得了。你真跟他聊起來,也說不出一些所以然來。書中的這些人不一樣,他們獻身文學、藝術,繪畫或者戲劇,對自己專業的熱愛到了癡迷忘我的程度。最后,我覺得就是一種強烈的內心的善了。”近日,劉心武在北京接受了澎湃新聞記者的專訪,以下以受訪者口述形式呈現。

    劉心武接受澎湃新聞專訪時留影 權義 圖

    【口述】

    約稿丁玲,“你真的能發嗎?”

    1978年,我在北京人民出版社參與了《十月》雜志(起初并沒有申請到刊號,也曾被稱為“叢書”)的創辦。那一年,反對“兩個凡是”的錯誤方針,社會上有了關于真理標準問題的大討論這么一場思想解放運動。編輯部的人們都在積極各處組稿,大家都覺得可以放開手腳做些事了。邵燕祥的妹妹當時也是我的同事,我就同她商量,能不能讓燕祥給《十月》寫點詩歌。

    說起來,我也曾是文學少年,王蒙的《青春萬歲》《組織部來的青年人》,丁玲的《太陽照在桑干河上》、劉紹棠的《運河的槳聲》等等,我小時候都讀過,也認可他們的文學成就。我就對這些曾經挨過整,受過難的文壇前輩,不僅懷有同情,也想著能為他們做些事情。那時據說王蒙已經從新疆回到了北京,住在南池子的招待所。

    1979年年初,我聽說丁玲也回到了北京,就住在友誼賓館——她的平反歷程并不順遂,不是一步到位,實際上直到1984年才為她徹底恢復名譽。她當時對個人未來的命運也不是那么有信心,手頭一篇新作《杜晚香》先是投給了《人民文學》,并沒有發表。

    見到她時,客房非常冷清,就我們兩人。老太太已經七十多歲了,寒暄之后,態度就是淡淡的。我自報家門后,就請她賜稿,在《十月》的創刊號上首發。可直到我說自己就是《班主任》的作者后,她的表情這才有了變化,客房的氣氛多少有了暖意。好多年后,我聽說丁玲作為評委參加作協全國優秀短篇小說評選活動,她在會上主張,“劉心武的《班主任》是第一名,這個不消說了,咱們直接討論第二名吧。”看得出她對《班主任》的肯定。

    《杜晚香》寫的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勞動婦女成長為勞動模范的故事。我認為這篇小說寫的是什么,寫得怎么樣,這不是大問題,關鍵它是丁玲在“文革”后的第一篇作品,意義非比尋常。老太太當時還是滿腹懷疑,“我有稿子,但你們能發嗎?(我)恐怕落伍了吧。”

    回想那次見面,丁玲就坐在室內一張“一頭沉”后面,北京話所謂“一頭沉”,就是帶抽屜的桌子,桌子一邊還有個柜子,另一邊是桌子腿。我記得她拉抽屜,拉到一半時停了下來,對著我揚起眉毛,語帶挑釁,“你真的能發嗎?”這就看得出她湖南人辣妹子的性格。我告訴她,“《十月》現在搭了領導班子,我是領導組成員,就負責小說這塊。”她聽罷把抽屜又拉開一點,還不放心,“這稿子可是退稿。”

    我也是第一次經受人生中這樣的場景。“沒事,您就交給我吧。”這個時候,她才把抽屜完全拉開,抽出一個厚厚的信封。稿子就在信封里,但她還是沒有直接交給我,“人家說這篇稿子結尾不好,得改。”我直截了當告訴她,“您的稿子不用改,一字不改,我們發。”如此前后好幾分鐘,她才把稿子交到我手中。

    這篇作品實際上是她對新生活的寄托,如此鄭重其事也可以理解。這次約稿經歷的畫面感,我至今歷歷在目。拿到稿子后,立刻騎自行車回家細看。小說寫得看似平實,實則老辣,可以說滿是生活細節,同那時報紙上對勞模的報道樣式完全不一樣。我當晚就給她回信,確認會原文發表。這封信讓丁玲十分感動,直到去世后,她的家人把這封信發表在一本文學刊物上,我才知道她一直保留著這封信。

    當時《十月》的老編輯也有人善意地提醒我,丁玲雖然已經“摘帽”,畢竟還沒有正式平反,你這么做是不是有點冒險?但在我的堅持下,人家也沒再說什么。《杜晚娘》最后還是首發在《人民文學》上,就在我們要下印廠前,接到了通知,中央正在安排丁玲的復出,她的首發作品一定要安排在《人民文學》上發表。

    市面上有不少丁玲的傳記,但都沒有提到她復出后第一篇作品發表前后的原委。現在把這個故事講出來,我覺得對于這么一位大作家的生平,是一個關鍵細節的補充。這也是我現在把《也曾隔窗窺新月》推出的原因,它里面的一個個故事,雖然只是這些大家人生的一個片段、一個側影,卻都是我的親歷親見,這些素材我敢說都是獨家的,讀者和后人可以從中看到幾代中國文化人、文學人、藝術人的風姿,也可以一窺他們在不同人生階段的心境。

    八十年代的張愛玲熱,夏志清都說“沒想到”

    我這本書里篇幅最長的一篇就是寫林斤瀾的,林斤瀾和汪曾祺被人們譽為文壇雙璧,現在大家對汪老認可度更高,對林斤瀾的文學貢獻還沒有一個充分的認識。在我看來,汪老當然是一位非常優秀的作家,但以《受戒》等一系列小說論,他還是在承襲沈從文先生的筆法,等于說是在幫老師延續了這一脈文風。而林斤瀾則是一位充滿原創性、獨創性的小說作家,他的小說你是看不出師承的,現在也難見來者。

    說起來林斤瀾還曾當面批評過我,說《班主任》的文學性太差。直到我后來寫出了《立體交叉橋》,不少評論家對此表示失望,認為調子太灰。林斤瀾卻說,“這是一個真正的小說了。”所以我一直把林先生視為良師諍友。我是建議現在的讀者不要一味地去追熱門,而是要學會讀“冷書”,尤其不要再冷落林斤瀾的作品了,他的短篇小說實在是太好了。

    新中國成立后,沈從文、張愛玲、錢鍾書這些人,包括他們的小說,都是完全被打入另冊的。我小時候在圖書館的角落里看過民國時期出版的沈從文小說,對他多少有點印象,但大多數我的同齡人當年肯定是沒看過的。在上世紀80年代,他們之所以能在內地火起來,哥倫比亞大學的夏志清先生,他那本《中國現代小說史》起了極大的推動作用。

    夏先生的這本《中國現代小說史》是上世紀60年代用英文寫的。美國大學里沒有中文系,歸在東亞文學系里,這本書推出后等于說成了美國各個大學研究、教授中國現代文學一本通用的教材。起先就在那里的學術圈子里流行,70年代末被中國臺灣學者劉紹銘翻譯了過來,在華文世界引發了轟動。現在有一個說法,講這本書是夏志清先用中文寫的,之后翻譯成英文版。No,這是以訛傳訛,正好說反了。

    我也是通過《中國現代小說史》才知道的張愛玲。她的作品有的確實不錯,有的也沒那么好,可以說是參差不齊。要說能讓我讀完暈倒、尖叫?真不至于。比如《第一爐香》有那么好嗎?拍成電影也沒法不砸,文學底子在那擺著呢。可在80年代,“張愛玲熱”熱得現在完全難以想象。我那時候如果敢對此有所微詞,馬上就會招致人們的白眼(笑)。在那時文學青年的心目中,她簡直成了女神一樣的存在。后來我同夏志清也聊起過這事兒,他都說想不到。

    而且當年的“張愛玲熱”不獨在咱們大陸,中國臺灣那邊也是在七八十年代才真正熱起來的。《中國時報》有位名記,季季,曾專門飛到張愛玲在洛杉磯的住地,就守在她家外面。等了很久,才看到張愛玲懶懶散散地出門扔垃圾。她等張愛玲一走,立刻就翻垃圾箱,把那袋垃圾拿到酒店住處,用鑷子把里面的東西,比如點外賣的紙盤、叉子等等,一件件分揀出來,當做圣物一樣挨個拍攝列表,結果這篇“垃圾分解”之后在《聯合報》上竟然發了一個整版!我覺得這個事情很可樂,他們卻覺得都是有必要的,張愛玲的一舉一動,屋子里面掉下的每一根毛發都值得研究。

    干燒魚就二鍋頭,“王小波是我為數不多的談伴”

    人這一輩子真正能談得來的朋友,不多。王小波就是我的這么一位“談伴”。說起來,我們是在1996年秋天才認識的,轉眼到了1997年春天,他就去世了,走得非常突然。可就是在這么一段時間里,我們倆經常聚會,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我是在書店里偶然讀到的《黃金時代》,一下就給驚著了,寫得真是蓋了帽了!文字的語感,敘述的方式都令人叫絕,完全是在看似毫不刻意用力的情況下,把人性寫得如此“毛骨悚然”。我記得當時是在書架前一口氣讀完的,臨走時本來想買下來,結果那天趕巧沒帶錢包。

    王小波的名字,我之前也聽到過,當時他在文學圈子里就是個“業余寫小說的”,文壇上談不到排斥他,就是忽略他。這其實比排斥還可怕,排斥就有反作用力,有爭鳴總歸就有影響。我當時要到他家電話后,還琢磨這通電話打過去先要怎么介紹自己,說自己是《班主任》、《鐘鼓樓》的作者?《人民文學》前主編?好像太煞有介事,何況人家也不至于清高到對我一無所知。所以就是單刀直入,說看了《黃金時代》后非常想和他聊聊。電話那頭,他慵懶地回了句,“好吧。”

    那時李銀河還在英國訪學,小波自己在家可能也比較苦悶寂寞。記得第一次見面是他來找我。他人長得極高,要是都站著,我得仰著頭跟他說話。論長相,他屬于長得丑,且帶著兇相的那種。可人特別厚道,約定幾點見面,人家提前到了,知道我沒買到書,還特意帶來了一本。記得在讓他簽名的時候,我說了一句,“你寫得太好了!好到讓我嫉妒。”這句話,他聽來還是很受用的。

    到了飯點,就在我家附近的三星餐廳繼續邊吃邊聊。三星餐廳是做川菜的,我宴請朋友幾乎都是在那。后來,我和小波幾乎每次聊天都是在三星對酌,我年長他十歲,聊得話題無所不包,比如宗教的問題,同性戀的問題,人心的問題,無所不談,很愉快,只有很談得來才會產生智識上的快感。我們兩個經常聊到旁邊站著兩個服務員,就干瞪著眼睛看著我們,那意思是要下逐客令(笑)。我倆也不客氣,就說再上一道干燒魚。我們特別喜歡就著干燒魚喝二鍋頭。他在人前總是很沉靜的,語速很慢,平穩地說話,從來沒見到他急赤白臉跟人辯駁什么。

    小波是許倬云的學生,他也同我聊起美國讀書的過往,說起老師的手有殘疾,感嘆老師能取得那樣的成就很不容易。現在想來,除了聊聊文壇上那點事兒,我們有一個共同的興趣點,就是都關注社會上的邊緣人。聊起《紅樓夢》里面的人物,比如秦鐘、妙玉,這些都是邊緣人。我們倆也自認是邊緣人,邊緣人并不意味著就要痛苦,這類人最大的樂趣就是能找到意氣相投的談伴。

    《也曾隔窗窺新月》書中插畫,劉心武畫作 (1)

    小波走得太早了。這幾年身邊也有好多朋友過世,邵燕祥是在家里安睡過去的,沈昌文也是睡覺睡過去的,這是最讓我羨慕的辭世方式,真正是無疾而終,沒有痛苦。燕祥走前大概幾個月的時候,我們還有過一次聚餐,當時他氣色還很好。這么多年了,他一直喜歡手寫信,從右往左豎著寫,看到他的信,是一種見字如面的親切。他給我寫過的最后一封信,對我這么多年“面對文學,背對文壇”表達了相當的認可,這封信未來我會公布出來。

    《天云山傳奇》在南特電影節放映,“全場起立鼓掌”

    孫犁先生跟周汝昌先生是一類人,都有社交恐懼癥。我雖然也不喜歡在人前拋頭露面,但當年作協組織出國,安排到我還是非常興奮。我對外部世界充滿了好奇,而且我也是內地作家中最早一撥參加外訪活動的。

    那時候作家出國都由中國作協統一安排,名額有限,機會難得。曾經有一位外省作家,很難得地被派往非洲某國訪問,但趕上了當地發生政變,下了飛機,外面一片漆黑,坐上一輛窗戶簾被遮得嚴嚴實實的小汽車,直接開到了大使館的地下室,第二天又原樣被拉到機場飛回了國內。當地什么樣子?他完全都不知道,也不讓問,就這也算用了一次出國指標。孫犁有一次被安排出國,可他想了想最后拒絕了。當時出國要求統一著裝,都是在北京紅都制衣做身西服,他竟然因為打不好領帶,也不習慣穿西服就不去了。他平時習慣穿中山裝,也不筆挺,性格上非常隨遇而安。

    說起出國訪問,我和謝晉導演曾經一起去參加過法國南特三大洲電影節,1983年的事兒了。我一個作家怎么混到電影圈的呢?1982年黃健中執導的電影《如意》,改編自我的同名小說,我也算是編劇之一。電影節安排《如意》在開幕式上放映,主辦方點名邀請我出席。那次電影節把中國作為主賓國,特地給謝晉辦了電影回顧展,這是很高的待遇了。

    但這個電影回顧展也有些尷尬之處,有的是導演本人不愿意拿出去,咱們這邊也不希望拿出去,有的是他愿意拿出去,但是咱們這兒不愿意拿出去。比如“大躍進”時期拍的反右電影《勁風勁草》(1958),是謝晉的早期作品之一,故事現在聽來只會覺得荒唐:講當年的大學生畢業,都是國家統一分配工作,有一個右派學生卻要求自主擇業,結果理所當然遭到了組織的批判和斗爭。

    還有一部謝晉在1977年執導的《青春》,現在去看也很擰巴,電影一方面展示了粉碎“四人幫”后全國上下的歡呼雀躍,一方面卻又表現出要繼續鬧革命,是一部典型的過渡時期的電影。這部電影是陳沖主演的第一部電影,她的銀幕初秀不是《小花》。這兩部電影包括《春苗》,電影節都來借過,但謝晉就是不愿意,咱們這邊也不愿意。

    我是覺得,作為藝術家來說,尤其是那代藝術家的創作和政治緊密聯系,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藝術創作也擺脫不了和社會大環境的互動,藝術家照樣可以把自己的藝術感覺和才華裝進去,有機會就是要創作,單純去指責人家跟風是毫無道理的。西方也是如此,好萊塢現在很多電影明顯是硬去搭配黑人演員,以體現所謂的“政治準確”,這同“三突出”有什么區別呢?

    那次回顧展的高潮是放映謝晉的《天云山傳奇》,在場的法國觀眾感動得一塌糊涂,電影放映結束全場起立鼓掌,長時間的掌聲把謝晉也給感動了。還有就是《舞臺姐妹》,電影放映結束后,現場還安排了法國電影評論家點評,通過同聲傳譯,我就聽到他簡直是一唱三嘆,說這個長鏡頭從田野拍過去,比特呂弗在《四百擊》中的運鏡還震撼。

    一堆“珠子”穿成項鏈,“有些人物沒有選進去”

    《也曾隔窗窺明月》里寫了電影人,也寫了戲劇人。你讓我說說孫維世,她的結局太悲慘了,我不愿意多說,而且孫家跟我們家是有關系的。孫維世父母結婚的時候,我的祖父是證婚人。我喊她蘭姑姑。

    上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中蘇關系急劇惡化,蘇聯援華的專家也紛紛撤走了。孫維世解放前就讀于莫斯科戲劇學院,解放后她把自己當年的授業老師列斯里請到了中國講課教學。列斯里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嫡傳弟子,可以說蘭姑姑是斯坦尼的徒孫,繼承斯式體系是再純正不過,她執導的《萬尼亞舅舅》可以說相當經典。但列斯里走了后,中國戲劇界再去搞斯坦尼那一套也是困難重重,這個時候蘭姑姑就逐漸轉向了布萊希特。要說讓她完全倒向布萊希特,她是肯定做不到的,不得已而為之吧。

    布萊希特和斯坦尼可以說是完全反著來的,思想體系完全不一樣。斯坦尼提出“種子論”,要求演員必須要化為角色,才能打動觀眾。比如你要演反派,就要調動起內心的惡念,并且把它膨脹起來,再把自己裝進去。布萊希特則要求“間離”,所謂“陌生化效果”吧。演員雖然在演戲,但角色并不是你,同時觀眾雖然在看戲,但您也別入戲太深,完全被劇情帶著走。所以同樣是一出戲,斯坦尼要的效果是臺上臺下都入戲,布萊希特主張的落腳點則是一出戲要能帶給人思考,甚至是一種解構、顛覆性的思考。

    1962年的《黑奴恨》是蘭姑姑運用布萊希特表現主義的一次嘗試,也是我最后一次收到她給的戲票。那部戲里,蘭姑姑既保持了角色要入戲的要求,同時在人物的站姿、形體的交錯互動上,都在追求一種雕塑感,甚至是借鑒了京劇中人物亮相的方式。舞臺美術設計上也不再一味追求那種油畫的質感,而是用燈光的移動變幻來營造氛圍,舞臺上時常有大塊的“留白”,追求一種大寫意的趣味。這些都突破了斯坦尼的框架,但也不完全是布萊希特的那一套。

    《也曾隔窗窺新月》中,寫了我同55位文苑名人的交往。53篇文章,最早是1989年寫的,最晚是2021年寫的,大多數是本世紀以來的。其實,我給責任編輯何奎的稿子并不止這些,打個比方說,我給了他一堆“珠子”,他用了三聯的針線把這些珠子串成項鏈,精心挑選編成幾輯,而且每輯前面都寫上導言,編得非常好。當然,現在出書要考慮市場,出于總體的篇幅限制,有些人物沒有選進去。比如我寫到葉君健和韓素音的故事,有很多密辛,是韓素音請我在北京飯店吃飯,她親口告訴我的,當時在場的只有我們倆人。

    我知道韓素音,最早大概是1968年,一天《人民日報》上忽然有條的消息,標題大概是英籍作家韓素音在京會見中國作家,消息里出現了一串包括冰心在內的名單,“啊,冰心他們解放了!”我是以這樣的形式,知道了她們摘掉“牛鬼蛇神”的帽子。

    而現在人們提到葉君健,都以為他只是個兒童文學作家,是《安徒生童話》的譯者。但實際上,他在英國劍橋大學訪學期間,曾經是文學團體布盧姆茨伯里派(Bloomsbury Group)成員。意識流小說家,寫《到燈塔去》《波浪》弗吉尼亞·伍爾夫是這個文學團體里女神一樣的存在。那個時候,韓素音也在英國,對葉君健崇拜得不得了。

    葉君健當年就用英文寫出了長篇小說《山村》。1949年回到國內后,他在70年代完成了史詩長篇《土地三部曲》:《火花》《自由》《曙光》。我在北京出版社參與創辦《十月》的時候,他拿給我看,我被那種“冷靜敘述,不動聲色”的敘事調式驚呆了。這也影響到我之后的小說創作,從《我愛每一片綠葉》開始,我告別了“激情澎湃”的敘事方式,開始追求“冷中出熱”的美學效果。

    再有,我也寫過同國外藝術大家的交往。比如法國“新小說派”代表人物阿蘭·羅伯-格里耶,1988年的時候,我同他在巴黎麗茲酒店的露臺上喝香檳,面前就是協和廣場。他的小說代表作是《橡皮》。另外他也寫電影劇本,《去年在馬利昂巴德》由導演阿倫·雷乃拍成電影以后轟動了國際影壇。80年代初,這部電影在北京作為“資料片”內部放映過,對第五代導演產生了不小的影響。當年北京的文青們坐在一起,不談《去年在馬利昂巴德》,不聊“新小說派”,你就出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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