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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網絡科幻小說二十年:定義、歷史與類型
    來源:《網絡文學研究(第五輯)》 | 鮑遠福  2023年05月18日08:27
    關鍵詞:網絡科幻小說

    摘要:網絡科幻小說是網絡文學一種重要的“亞類型”。新世紀以來,網絡科幻小說經由“野蠻生長”的邊緣化狀態,到成功邁上文學接受的中心舞臺,實現了題材的開掘、類型的創新和審美內涵的擴容。在內容層面,網絡科幻小說突破了傳統科幻文藝“軟硬”二分的敘事模式,形成軟科幻、硬科幻、擬科幻與混合科幻共生的格局。在題材創新層面,網絡科幻小說創造了“廢土末日流”“游戲副本流”“無限循環流”等新范式,拓展了網絡文學文體類型及其審美表意的詩學維度。

    關鍵詞:網絡科幻小說;“擬科幻”;“廢土末日流”;“游戲副本流”;“無限循環流”

    科幻文學是基于一定科學技術基礎對人類自身及人類社會的發展趨勢的推測或假想方式,它通過投射、推論、類比、假定和闡釋等言說方式,建立某種與傳統敘事相互聯系又有所區別的話語秩序,并在它們所構建的文本體系中刻畫和描摹特定的人物角色,敘述他們通過科學觀察、假設或實驗來對某種時空環境里的事物或情境進行探索、發現、甄別和驗證的過程,呈現出一種超越經驗世界的虛幻現實[1]。因此,“科幻是一種開放、多元、包容的文類,并不是只有所謂的‘硬科幻’才是科幻,真正的科幻不分軟硬,它們都是基于對或然情境下人類境況的推測性想象”[2]。網絡科幻小說是一種相對小眾的網絡文學亞文類,它經常和電子游戲、數碼影視、二次元動漫和超文本等新文藝形態跨媒介共享“后人類敘事”的意義指涉空間。[3]在故事題材和思想內容層面,它“以對未來技術條件下人的生存境況的逼真想象為基本特色,以生物基因改造的前景與危險、AI技術與人類心智的合作與對抗、人類與其他生命的共處與沖突等為典型題材,既試圖表達對人類作為世界主宰和萬物靈長的地位的懷疑,又在一種危機狀態中重新提出‘人是什么’的問題”[4]。同傳統的科幻文學相似,優秀的網絡科幻小說必須具備“科學元素”邏輯自洽”和“人文思考”三要素。網絡科幻小說繼承了傳統科幻文藝的創作模式和想象建構方法,同時,在新媒體(互聯網、移動媒體、賽博空間以及以“混合現實”為主要感知特征的“元宇宙”)、新技術(超鏈接技術、大數據和云計算技術、人工智能技術等)的共同加持下,也呈現出與傳統科幻文藝不同的特征,諸如網際性、跨媒介性、強交互性、技術生成性以及敘事表意的“影像化”“游戲化”與“泛文藝屬性”等,這些新趨勢與新動態都為我們界定網絡科幻小說增加了一定的難度。

    一、定義和內涵

    網絡科幻小說,顧名思義,就是以網絡媒體(主要是網絡文學網站及移動閱讀平臺)為創作、發表、傳播與接受反饋的主要渠道,以科學技術幻想為敘事基礎和題材取向,以當代文化工業生產流程為制作標準,通過流媒體交互平臺創作、發表、傳播和反饋,并以在線打賞和IP跨媒介轉換等作為主要獲利模式的當代網絡文學亞文類與網絡類型文新形態。簡言之,網絡科幻小說就是科幻文藝類型的網絡文學形態。

    首先來看網絡科幻小說的存在形式與流通媒介。與傳統科幻小說不同,網絡科幻小說的出版平臺是網絡數字空間,其存在方式是不可見的“數據流”所建構的虛擬化的電子文本,即使在出名后推出“線下”版本,也改變不了網絡科幻小說“在線”原創與“比特敘事”[5]的媒介屬性。互聯網、移動媒體及其數字虛擬傳播環境的生成,推動了包括網絡科幻小說在內所有網絡文學作品的多媒體性、強互動與比特化敘事,形成了一種與傳統科幻文藝相對而體現獨特審美價值的當代新文學形態。

    其次是網絡科幻小說的創作手法與體裁內容。網絡科幻小說在題材和內容上仍然沒有脫離傳統科幻文學的文體限定。它的內容和主題仍然涉及人類認知經驗層面的“新語”“新知”“虛構”[6]以及社會生活層面的“未經”“未明”“未來”等要素。所謂“新語”就是命名的新形式,“新知”是新的知識體系,“虛構”是非現實主義敘事,“未經”是人類經驗未曾涉及的領域,“未明”代表人類不曾遭遇的現象與事物,“未來”則是與當下的現實經驗所對應的時間流向與生活前景。網絡科幻小說借助于作家出色的藝術想象能力和非理性方法,為讀者構建出迥異于現實生活經驗的“異世界”“超級科技”與“異族形象”,從而傳達出某種區分于現實作品的審美訴求和批判意圖。

    再次是網絡科幻小說在意義呈現與傳播方式上的新變化與新趨勢。網絡媒介的交互性與數字化特征決定了網絡科幻小說的“在線化”生存模式。它們與傳統科幻文藝唯一的區別在于它的創作、傳播和接受都依托于網絡媒體環境,因而比傳統科幻文學更具有互動性的特點,讀者的“打賞”“點贊”乃至可以為創作者帶來實際收益的“在線付費閱讀”行為等都是網絡科幻小說寫作的重要動力。數字化出版方式,相對自由的創作、出版與審核環境,加上物質利益“在線兌現”的刺激,網絡科幻小說更容易產生具有宏大史詩結構特征的“超長文本”。

    最后是網絡科幻小說的跨媒介敘事與影像化生產方式。網絡科幻小說是網絡文學的“亞文類”,它同網絡文學“類型文”的生產方式相似,可以實現內容生產的跨媒介轉換,呈現出“語—圖—聲一體”與“文—影—游融合”產業文化特征。“語—圖—聲一體”表明網絡科幻小說不僅只是一種“語言藝術”,它們還可以通過場景化的表達和圖像符號的介入來制造一種畫面感,同時借助于音響效果極佳的語言呈現出特定的節奏與韻律,圖像和聲音要素的參與使得網絡科幻小說極易實現跨媒介的轉換,變成同主題的電影、電視、動漫、游戲、有聲書等文本聚合的“泛藝術形態”。

    當下,網絡科幻小說與奇幻、玄幻、魔幻、“二次元”、性別政治、都市異能、軍事斗爭、歷史演義甚至現實主義等網絡文學“亞類型”的內容界限日益模糊,呈現出“輕科學”“重文藝”的敘事轉向、“烏托邦建構”與現實觀照充分融合、“爽文機制”與“情懷書寫”雙軌并行的創作意圖和審美訴求,形成具有科幻要素但又不完全屬于“硬科幻”的幻想性文體類型和文本譜系。

    二、網絡科幻小說簡史

    中國網絡科幻小說的創作源起于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幾乎與中國網絡文學的崛起同步。網絡文學的崛起已經成為中國當代特有文化現象,這是網絡科幻小說創作與傳播迥異于歐美科幻文學的行業背景,也是網絡科幻小說在新媒體傳播的語境中創生和發展的第一個原因。從“媒介考古學”[7]的視角來看,第一部真正意義上具有“網絡性”和“數字化”特征的科幻小說是RAYSTORM(田寧)的“太空歌劇”《尋找人類》。該作品先由現代出版社于2002年10月出版,后又陸續在“起點中文網”和“17K小說網”等網站連載。據網上資料顯示,該小說網絡版于2007年5月完結,并在“百度貼吧”“豆瓣閱讀”等網絡社區的讀者群體中引發了轟動效應。因此,它是真正實現“線上”“線下”內容生產“媒介聚合”效應的網絡文學新類型[8]。

    與《尋找人類》同一時期誕生的網絡科幻小說還有玄雨(黃宇)《小兵傳奇》(2003年)和智齒(真名不詳)的《文明》(2004-2007年)等。《小兵傳奇》被譽為網絡文學“三大奇書”[9]之一,在“太空歌劇”“機器人”“星際戰爭”以及“未來世界”等常見科幻要素之外,它還開辟了“游戲升級文”或“系統模式文”的先河。小說講述了一個普通小兵通過不斷奮斗,“打怪升級”,最終成功統御星海的故事,其故事設定明顯受到了阿莫西夫《基地》系列科幻小說的影響[10]。《文明》在內容上更凸顯了網絡小說的“硬科幻”屬性與批判意圖。它從22世紀地球移民——“沙星文明”的視角去揭示智慧文明的本質,難能可貴的是,作者在描寫絢爛多姿的“太空歌劇”與波詭云譎的星際戰爭圖景時始終圍繞著一個中心點,即對文明的理解與闡釋。當小說展示沙星、風雷帝國、“降臨者”(人工智能)、“卡洛斯生命體”(吞噬—寄生生物)等各種文明在同一時空維度下的碰撞、融合情節時,一幅“光年尺度”上的“宇宙社會學”(劉慈欣在《三體》中的用語)圖景就在讀者面前徐徐展開。

    在早期創作探索的基礎上,經過近20年的發展,網絡科幻小說的創作版圖終于迎來做大做強的歷史性機遇。自2010年代以降,一批具有個性鮮明的“網生代”科幻寫手也在激烈的網絡文學類型競爭中脫穎而出,形成了多元化主題同步發展,優秀作品不斷涌現的局面。本文將對網絡科幻小說跨越20多年的創作、傳播與接受的情況,以列表形式簡介如下[11]。

    表格見鏈接

    網絡科幻小說從長期默默無聞到逐漸嶄露頭角的第二個原因是新世紀以來中國傳統科幻文學發展實踐及其內在審美價值轉型的刺激。新世紀以來,劉慈欣的長篇小說《三體》、郝景芳的中篇小說《北京折疊》相繼于2015、2016 年獲得世界科幻界最高獎“雨果獎”。

    傳統科幻文學在世界舞臺成功“破圈”也推動了網絡科幻小說的“井噴式”發展,并逐漸擺脫了“野蠻生長”[19]的無序狀態 ,迎來了爆發與收獲 。“自從科幻進人中國之始 ,這個文類已被歸化,在前所未有的新穎想象之下,流動的是‘中國復興’的宏偉情節。”[20]新世紀以來,“中國科幻小說創作是兩條腿走路,一條腿是紙質出版,紙質出版的科幻小說大約每年產出長篇約有十部,短篇約有兩百部;另一條腿是網絡寫作,每年有上億字數的科幻小說或科幻相關的小說在網絡上傳播。還有很多科幻小說先是網絡寫作,后來再紙質出版”。[21]網絡科幻小說創作、傳播、接受與批評盡管因為受到諸多限制而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是,仍然有一些作家和作品從浩如煙海的網絡文學資源中脫穎而出,為我們在新時代的社會文化語境中建構“網絡文學20年”[22]的批評體系提供了新的話語范式和理論參照系。

    借助于相對自由開放的創作環境、豐富多樣的出版形式和高效便捷的流通媒介,中國網絡科幻小說作家在繼承和發揚科幻文學傳統的基礎上,深深地扎根于“中國經驗”的現實土壤,在主題思想、創作方法和審美表達等層面都有新的突破[23]。依托于中國傳統文化的藝術視角和價值立場,網絡科幻小說對科幻文學的敘事傳統和審美范式進行了重塑,并在當代文壇先后涌現了多部帶有這種傾向的優秀網絡科幻長篇作品,其主題內涵涉及星際戰爭與政治(如《文明》《小兵傳奇》《間客》《銀河之舟》《云氏猜想》《天阿降臨》《千年回溯》等),太空歌劇和宇宙社會學(如《大宇宙時代》《地球紀元》《深空之下》《宇宙的邊緣世界》等),廢土世界與末世生存(如《廢土》《狩魔手記》《死在火星上》《宿主》《第一序列》《我們生活在南京》等),人工智能、賽博格與復雜形態智慧生命(如《尋找人類》《文明》《深空之流浪艦隊》《進化的四十六億重奏》《夜的命名術》等),烏托邦/異托邦敘事(如《二零一三》《異人行》《小蘑菇》等),以及“歷史重述”和平行世界(如天使奧斯卡《篡清》、貓膩的《慶余年》等)等不同類型,同時還包括大量混合了科幻要素的玄幻、魔幻、奇幻和都市異能“亞類型”,如《星戰風暴》《吞噬星空》《希靈帝國》《異常生物見聞錄》《修真四萬年》等。中國網絡科幻小說的創作者或通過重新反思人與自然、社會以及其他生命形態的政治倫理關系,或希望嘗試不同于傳統科幻文學敘事的創作經驗與文本范式,或借助于塑造多重身體面向的“后人類敘事”模式,展現出中國“網生代”科幻作家對于“科技與文藝”這一歷史悠久的人文母題的思考,形成了當代科幻小說創作的“中國氣派”與“中國經驗”。

    三、主要類型

    1.題材形式與思想表達相結合的分類方法。從故事情節所呈現的敘事內容來看,網絡科幻小說大多描寫的是人類關于未知、未明和未來世界的“陌生化認知”與“新奇的經驗”等,其主題思想表達也是通過對照與比較來呈現兩種以上的世界觀與價值體系間的差異,借以引發讀者的反思接受體驗。依據這一判斷標準,網絡科幻小說可以劃分為走純粹技術想象路線的“硬科幻”、走社會—政治—歷史反思路線的“軟科幻”(如烏托邦/異托邦/惡托邦)、走多種題材類型相結合的“混合科幻”以及具有科幻要素但科幻不起主導作用的“擬科幻”四種類型。如前所述,按照學術界通行的定義標準,網絡科幻小說主要包括“硬科幻”“軟科幻”兩種類型,前者以“硬核的科學技術想象”作為書寫的主要對象,強調的是“科學導向”“科學真相”[24]“科學邏輯”“科學精神”等價值訴求;后者則側重描述科學主義精神及其思維方式對人類社會歷史進程、政治實踐和人性多重維度的影響,因此這種科幻小說類型也被稱為“社會—歷史科幻小說”,其“亞—亞文類”則包含了烏托邦/異托邦/惡托邦[25]諸類型。除了“硬科幻”“軟科幻”之外,作為一種網絡文學“亞文類”,網絡科幻小說必然也在創作過程中受到網絡文學文體混雜趨勢及內生的“爽文學機制”的影響,因而衍生出帶有科幻文學要素但主題思想內涵仍屬于其他題材定位的“擬科幻”和“混合科幻”作品。“擬科幻”指的是其他題材的文學作品使用了科幻文學的情境設定、創作方法與審美語言等,是融合了科幻要素的傳統文學作品[26]。網絡文學中的“擬科幻”作品,也遵從了類似的設定。“混合科幻”常常意指“科幻+X”或“X+科幻”的主題混合、想象性建構與敘事表達范式,也就是說,科幻元素的編碼只是其框架結構、敘事要素以及美學策略的一種形態、一種方法,它與其他題材類型與故事情節要素構成一種動態平衡的文本結構關系,這種類型界定標準也是大多數網絡文學網站(如起點中文網)對于“科幻”題材做出較為寬泛的類型劃分的主要依據。綜上所述,網絡科幻小說的類型既包含了其從傳統科幻文學創作所繼承而來的題材內容,即“硬科幻”與“軟科幻”,也包括從其意義傳播與再生產的新媒介屬性所衍生而出的新類型,即“混合科幻”與“擬科幻”。

    2.主題內容與文類形態呈現的分類法。這種劃分也會牽涉“文類特征”方面的要素。網絡科幻小說作為網絡文學的“亞類型”,幾乎涵蓋了網絡文學內容塑造和題材表達的諸多方面,作為本質定性的要求,“科學幻想”成為其在主題和類型上區分于其他網絡文學類型(修真、仙俠、玄幻、都市、現實、歷史、軍事)的主要特征,因此在劃分網絡科幻小說的類型時,我們也會參照傳統科幻文學的文類與主題劃分標準,包括常見的太空歌劇/史詩、機器人/賽博格與人工智能、未來史和超級科技、異族人(外星人、克隆人、生化人、電子人、半獸人)與異世界(賽博空間、外星世界、平行世界、史前世界)、烏托邦與異托邦等類型,也包括中國網絡科幻小說創作實踐中獨創的“廢土末日流”“游戲副本流”“無限循環流”等新類型。

    “廢土末日流”是一種對未來人類世界、人類文明被破壞乃至毀滅過后的一種世界觀設定,它強調“人類消失”或“非人類智慧生命主導的世界”出現的各種可能性生存狀況,如核戰爭、宇宙災難、外星人入侵、人工智能叛變、平行世界混入現實等。“廢土末日流”由科幻作家黑天魔神(趙倫)首創,其相關的“末世”系列作品(《末世狩獵者》《末世獵殺者》《寄生體》《廢土》《宿主》等),以及天下飄火(原名行間)《黑暗血時代》、煙雨江南《狩魔手記》、會說話的肘子《第一序列》和天瑞說符《我們生活在南京》等都借用了這種典型的故事背景設定,體現出創作者對“后人類境況”和“生命政治”的反思與批判。

    “游戲副本流”是將網絡/電子游戲中的故事設定運用到網絡小說的情節編排之中的創作手法。簡言之,它是在主線故事情節之外,安排各種與主題相關的“支線故事”(“副本”“番外”),這些“支線故事”類似于游戲環節的一些插曲或“次級故事線”,“主線故事”和“副本故事”共同構成網絡科幻小說的完整敘事體系。“副本故事”在網絡科幻小說中常常對“主線故事”的敘事想象產生烘托、補充、輔助作用,進而豐富讀者的閱讀體驗,類似于游戲的“交互效果”。太空歌劇及網游題材的網絡科幻通常也采用“游戲副本流”結構模式,如不冷(原名楚仲)的《無限進化》、老鷹吃小雞(原名徐軍軍)的《全球高武》、晨星LL的《學霸的黑科技系統》等“系統文”以及前述《小兵傳奇》《大宇宙時代》《地球紀元》《番外深空之流浪艦隊》《千年回溯》《宇宙的邊緣世界》等“星際文”。《地球紀元》中的《番外:恒星人的反擊》與《深空之流浪艦隊》的“副本(第八卷)”《櫻花世界與潮汐鎖定的星球》都是想象奇特且具有較高藝術性的“副本敘事”。

    “無限循環流”簡稱“無限流”,它起源于zhttty(張恒)2007年開始在起點中文網連載的小說《無限恐怖》,其后引發大量跟風與模仿作品問世。無限流的本意是“包羅萬象”,也就是說它的題材和內容包含無限多的內容要素,包括科幻、宗教、神話、傳說、歷史、現實、電影、動漫、游戲、巫術、魔法(狼人和吸血鬼)、史前世界等,常常與“游戲文”“系統文”“穿越文”等相融合,形成一個無所不包的“文本宇宙”。“無限循環流”重點刻畫主角在混合了現實與虛構元素的科技、異能與魔法世界中的成長與歷險,其實質并非升級改造的“超人小說”,而是通過對“真實的人”在劇烈變化的環境中不斷改造自我的書寫來揭示人性的復雜性,闡釋豐富多樣的價值理念,“科幻”只是它常用的一種敘事策略或藝術設定。除了《無限恐怖》,“無限循環流”的作品外,還有卷土(原名陳圣夫)的《王牌進化》《最終進化》、饕餮居士(原名不詳)的《超弦空間》以及祈禱君(原名何碧嫻)的《開端》等。

    新世紀以來,中國網絡科幻小說通過呈現“軟和硬”兩種主題風格,精心打造兼具“中國氣派”與“世界眼光”雙重藝術視角的文學作品,通過以“技術詩學”“后人類敘事”與“多樣化文本”為主要創作面向的敘事實踐,不僅打破了西方科幻文藝壟斷“技術審美主義”路線的格局,而且還以獨特的藝術視角展示中國人講述蘊含中國元素和情感訴求的未來故事,構建了內容題材豐富多元、兼具“網文性”與“媒介感”、“能夠實現跨平臺意義生產”、融合了民族文化內涵與現代文明視野、帶有日常生活氣息的未來感之特征的“后人類美學”[27]話語體系,構成了網絡文學類型本土化創作實踐的靚麗風景。

    注釋匯編

    [1]趙泠:《科幻文學的重要性是什么?》,詳見于“知乎論壇”,“科幻文學"詞條,

    原文網址 :https://www.zhihu. com/question/384569010/answer/1124121560,2022年5月22日訪問。

    [2]陳楸帆:《有生之年,每個寫作者也許都將與AI狹路相逢——我是如何與AI合作小說<出神狀態>與<恐懼機器>的》,《文匯報》2019年3月21日第10版。

    [3]鮑遠福:《 網絡科幻小說的“后人類敘事”與美學追求》,《中州學刊》2022年第3期。

    [4]湯擁華:《后人類敘事與虛擬時代的美學更新》,《中國文藝評論》2019年第4期。

    [5]歐陽友權:《網絡文學的“比特敘事”》,《文藝爭鳴》2004年第6期。

    [6]Istvan Csicser~Ronay,Jr.The Seven Beauties of Science Fiction,Published by Wesleyan University Press,2008,p.76.

    [7]“媒介考古”,顧名思義,就是對媒介歷史進行考古學研究。“媒介考古學”是近年來媒介研究領域的一個新議題,這里的考古學自然是比喻意義上的用法,類似于福柯的“知識考古學”,即對媒介及其歷史進行考古分析研究。“媒介考古學”是伴隨著新世紀以降的數字技術革命而在西方學界逐漸興盛的一種全新的研究范式。它不僅在極大程度上重構了傳統的媒介研究與文化研究,在其中對媒介技術的物質性的強調,也與后人類主義、新物質主義等思潮形成了共振。詳見唐宏峰:《視覺性、現代性與媒介考古——視覺文化研究的界別與邏輯》,《學術研究》2020年第6期。

    [8]鮑遠福:《新世紀網絡科幻小說的“遺珠棄璧”——評RAYSTORM的〈尋找人類〉》,《網絡文學評論》2018年第4期。

    [9]網絡文學“三大奇書”的說法源自網絡,指的是在網絡文學起步階段誕生的具有類型文的代表性、寫作手法具有開創性并在讀者圈子中引發廣泛關注和討論的三部作品,即“仙俠題材”的開創者《誅仙》(作者蕭鼎,原名張戩)、創建完整修真體系(即功法、丹藥、法寶、靈獸、門派系統等)的“模式文”《飄邈之旅》(作者蕭潛,原名劉曉強。該作品以修真主題為主,但也包含一些科幻要素,比如文中對被外星人挾持到“天庭星”上的中國古代王朝遺民的描寫等)以及開啟了“游戲升級”模式的《小兵傳奇》。“三大奇書”說法的源頭現已不可考,除此之外,也有 “四大奇書”的說法,即在前三部作品基礎上加入老豬(原名李鑫)的“奇幻文”《紫川》。

    [10]林濤:《網絡文學初創時期的粵軍突起》,《文藝報》2021年6月25日。

    [11]關于網絡文學及其亞文類(包括網絡科幻小說)的“起源”或“初創”問題,國內學術界多有爭議,有學者主張“三十年說”(從1991年華文文學在北美出現或網絡游戲《金庸客棧》的流行算起),也有學者主張“二十年說”(從1998年《第一次的親密接觸》發表算起),還有學者從“媒介轉型”的視角(緣起于新舊世紀之交——2000年左右的新媒介文化轉型)來界定網絡文學的“起源”問題。同時,“起源”問題也與“文類”“題材”“敘事”以及“方法策略”等問題相互聯系,特別是“網文界”對于“科幻”這一“亞題材”的定義問題,文學網站遵循“幻想性”這一總體性話語范式標準來界定科幻小說,而學術界則延續傳統科幻文藝理論的標準來界定科幻小說,由此造成了分類標準的差別,也為學術研究帶來了一定的難度。本表選擇的網絡科幻小說作品的判定依據是“科幻要素”對于小說故事情節塑造的重要性以及“網文圈”通行的認定方法(如習慣思維)等,這與起點中文網及晉江文學城等主流網絡文學網站對“科幻文類”相對寬泛的劃分標準(大多數是后文所說的“擬科幻”以及“混合科幻”等,“科學幻想”僅僅是這些作品中所采用的一種“情節策略”與“敘事方法”)存在著一定的差別。另外,網絡科幻小說也大約同網絡文學其他的類型起步于相同的時間節點,這里從2001年開始節選代表作品,也大體上遵從了網絡文學萌芽期的時間節點。關于中國網絡文學的起源及網絡科幻小說的源頭問題,可以參照許苗苗《如何談論中國網絡文學起點——媒介轉型及其完成》(《當代文壇》2022年第2期)、賀予飛《中國網絡文學起源說的質疑與辨正》(《南方文壇》2022年第1期)、吉云飛《制作起源:中國網絡文學的五種起源敘事》(《中國文學批評》2021年第1期)、馬季《一個時代的文學坐標——中國網絡文學緣起之我見》(《文藝報》2021年5月12日)、邵燕君和吉云飛《為什么說中國網絡文學的起始點是金庸客棧?》(《文藝報》2021年11月6日)、歐陽友權《哪里才是中國網絡文學的起點》(《文藝報》2021年2月26日)以及陳定家和唐朝暉《網絡文學:揚帆出海正當時》(《文藝爭鳴》2019年第3期)諸文的爭論與辨析。這里需要指出的是,爭議網絡文學“起源”問題雖有理論的價值,卻對厘清“文類混融”“題材交叉”和“跨媒介敘事”(這也是網絡科幻小說的重要特征)等涉及網絡科幻小說審美屬性根本問題的探究助力不大,學術界其實應該將更多的精力放在網絡文學誕生時的時代語境、現代性狀況和東西文化差異對網絡文學文體內容和表達方式的深度影響等問題的探究上。實際上,在我國臺灣地區出版的《風姿物語》(作者羅森,創作于1997-2006年)中也包含了較多的科幻元素(比如異界大陸、魔法和黑科技等),我們也可以將其視為網絡科幻小說的一個重要的源頭,這其實與爭論網絡文學的“起源”問題的研究并不沖突。

    [12]胡維佳:《用科幻構建詩意時空—評彩虹之門小說<地球紀元>》,《文藝報》2020年7月22日。

    [13] 所謂"克蘇魯(Cthulhu)是“克蘇魯神話”中最常見的藝術形象和認知經驗 ,它們源起于人類對最古老、神秘、詭異、超自然、非理性、反科學的未知情緒、情感與無意識的恐懼、沉迷以及崇拜。“克蘇魯神話”是圍繞著混沌異次元空間的高次元存在的“外神”,以及來自幽暗外宇宙統治太古地球的“舊日”支配者 ,最后是與前兩者對抗的舊神,描寫這些超自然存在的暗黑神話體系。被恐怖小說之王斯蒂芬·金譽為20世紀最偉大的古典恐怖故事作家洛夫克拉夫特(代表作有《克蘇魯的呼喚》等)是“克蘇魯神話之父”。科幻小說中對于"可怕而邪惡的異族”(來自遠古的邪神、魔鬼和莫可名狀的事物等)、“詭異神秘的怪譚”(即怪誕恐怖的未知、未明與未來之事)以及“非理性反科學的混亂”(碎片化、去中心與自相矛盾的邏輯框架等)的想象性描述 ,是克蘇魯神話在科幻文學中最常見的表現方式。

    [14]《希靈帝國》《異常生物見聞錄》以及本表未收錄的《黎明之劍》(2018-2022年)都是遠瞳 “希靈帝國三部曲”系列作品 。它們共同奠定了遠瞳在網絡科幻小說創作界的“大神”地位。

    [15] 關于“擬科幻”的概念和內涵,詳見后文的分析,此處不再贅述。

    [16] 詳見揚子江網文評論中心:《讓網絡文學成為引領當代中國想象力的風帆 ,“網文青春榜”2021年度榜單發布》,網址:https://mp.weixin.qq.com/s/OBvuJeHd-aeJ-rx7yGnNGA,2022年 5月30日訪問。

    [17] 鮑遠福:《后人類語境下的荒誕敘事歷險——以網絡科幻小說(異人行)為例》,《廣西科技師范學院學報》2020年第6期。

    [18]看星星的貓:《用新表達式寫就的傳統科幻——評長篇科幻小說<小蘑菇>》,《星云科幻評論》(網刊)2020年8月號(總第15期),

    網址:https://mp.weixin.qq.com/s/BIa-KglAgoNxWg0FVBNvIQ。

    [19]邱振剛:《告別“野蠻生長”——學術視角里的網絡文學 20年》,《中國藝術報》2018年6月8日第3版。

    [20]宋明煒:《中國科幻新浪潮:歷史·詩學·文本》,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20年版,第 61頁。

    [21]劉媛:《論中國網絡科幻小說》,《小說評論》2016年第 2期。

    [22] 歐陽友權:《改革開放視野中的網絡文學20年》,《中州學刊》2018年第7期。關于“網絡文學20年”的界定問題,學術界目前仍有爭論,比如歐陽友權、邵燕君、馬季、陳定家等學者對“網絡文學起源”問題就有“二十年說”和“三十年說”的不同闡述。

    [23]鮑遠福:《新世紀網絡科幻小說的現實境遇和中國經驗》,《中州學刊》2018年第12期。

    [24]愛德華·詹姆斯、法拉·門德爾松:《劍橋科幻文學史》,穆從軍譯,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15年版,第333、336頁。

    [25]“烏托邦”及其變體“異托邦”“惡托邦”以及“敵托邦”等都是科幻小說常見的主題類型。加拿大科幻理論家達科·蘇恩文指出:“烏托邦小說是一個生動而鮮活的見證,它見證了人們對種種擬換性(alternative)可能世界與人類生活的極度渴求。”詳見達科·蘇恩文《科幻小說面面觀》,郝琳等譯,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153頁。烏托邦“從根本上同時指明了既是美好的,又是不存在的一種空間和一種狀態”。“異托邦”或“惡托邦”則相應地向讀者同時展示相對暗淡、敵意甚至絕望而且不存在的一種“未來歷史”境況。詳見達科·蘇恩文《科幻小說變形記:科幻小說的詩學和文學類型史》,丁素萍等譯,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42頁。

    [26]依據題材類型融合的不同程度,我們將網絡科幻小說劃分為“硬科幻”“軟科幻”“混合科幻”以及“擬科幻”四種類型。前兩種類型學界已有論證分析,此處不再贅述。“混合科幻”是將科幻題材與其他網文類型結合起來的作品,“擬科幻”指的是包含科幻元素,但相比于其他類型,科幻的要素在整個作品中所占的比例和作用都不是很大甚至忽略的作品,比如前文所介紹的《飄邈之旅》,其中有外星人綁架古華夏各朝代遺民的情節,但它們并不對整部作品的題材劃分產生影響,因為從題材上看,《飄邈之旅》還是典型的“修真類型文”。批評家李敬澤在評論黃孝陽長篇小說《眾生·迷宮》時提出了“擬科幻”概念,認為該作品“使用了科幻的方法”,但又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科幻”。因此,我們可以將“擬科幻”理解為文學創作與敘事中使用“科幻文類的要素、方法、語言與意圖”但在思想主題和審美內涵上又不把科幻作為旨歸的文學作品。這些作品或者穿插了科幻的要素,或者建構了類似于科幻的“異世界”,但其藝術表達仍然趨同于主流文學或其他非科幻的文體類型。網絡小說中以玄幻為主要表現方式卻又包含少量科幻要素的作品如《吞噬星空》中的宇宙穿梭、宇宙飛船之類,或者《第一序列》《修真四萬年》《異常生物見聞錄》等所構建的“廢土場景”或“未來史”,其間出現了超級生物技術、外星生命、現代科技、強人工智能等科幻要素,但其故事情節主要還是討論人性反思和現實批判主題。這些作品中的科幻要素并不是主題表達的主要策略和依據,因此不能稱為嚴格意義上的科幻小說,而只能被歸為“擬科幻”。詳見李敬澤在魯迅文學院“想象力的空間結構:黃孝陽作品研討會”(2017年12月16日)上的發言,“千龍網”以《先鋒小說的后來者黃孝陽建構眾生的“迷宮”》為題報道,記者紀敬,網址:http://culture.qianlong.com/2017/1218/2258684.shtml。

    [27]“后人類美學”是王曉華提出的學術概念,用以表現科幻文學、科幻影視藝術、二次元動漫藝術、網絡游戲以及其他當代泛文藝形態中的生命政治及身體美學理論話語系統及其藝術內涵的新拓展。詳見王曉華《人工智能與后人類美學》,《首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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