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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媛:論網絡偵探小說中的“時空往返”情節模式
    來源:《網絡文學研究》 | 高媛  2023年05月10日08:33
    關鍵詞:網絡偵探小說

    摘要〕“時間旅行”本是科幻小說常用的情節設定模式,被基于全新媒介平臺的網絡偵探小說借鑒吸收,促成了以“時空往返”為主要情節模式的偵探小說產生。小說中的人物(偵探角色)在對現實謎題(案件)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以抵達過去/未來或與之溝通的方式,在逐步查清謎題真相的基礎上,對過去行為進行調整,從而影響當下的人物命運。較之于其他涉及“時空變換”情節模式的文本,該類作品既重視展示主人公“在場”的謎題探尋行為,亦關注主人公在現實時空中的自我體認意識表達。

    關鍵詞〕網絡偵探小說;時空往返;情節模式

    偵探小說是關涉時間的重要小說類型。它往往以偵探人物為主人公,展示其通過邏輯推理,或借鑒科技手段,揭開罪案之謎的過程,可被概括為“案件發生—偵探出場—偵查線索—真相大白”情節模式,呈現出單線性結構特點。法國學者茨維坦·托多羅夫將其劃分為“犯罪的故事”和“偵破的故事”兩部分,認為第一個故事以隱形的方式存在,且在第二個故事開始之前即已結束[1]。換言之,“案件發生”這一存在于過去時段中的“犯罪的故事”,通過現在時段的“偵探出場”及“偵查線索”,在未來時段還原案件原貌,促使“真相大白”,完成“偵破的故事”。這使得文本中“過去”“現在”以及“未來”三個不同時段被偵探行為有效整合,將時間在情節發展中的重要性作用凸顯出來。網絡偵探小說基于本類型已有的情節模式,試圖在文本的時間設置及空間架構上進行突破,嘗試借鑒并融合其他類型小說的核心要素,催生出以“時空往返”為主要情節模式的小說作品,實現了對傳統偵探小說寫作單線性時間呈現的突破。

    所謂“時空往返”情節模式,就是指小說主人公(扮演偵探角色)能夠在不同時空中穿梭往返,往往會在對當下謎題(案件)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親身抵達過去/未來時空或借助于某種方式與某一“異時空”實現溝通,逐步查清謎題真相,并通過個體行為調整,改變文本中當下時空的人物命運。豆瓣閱讀平臺的“超現實懸疑”主題作品《回聲》《平行騎士》《誰殺了未來的我》《我怎么就喜歡陰雨綿綿》以及晉江文學城的《開端》就是體現這種情節模式的重要代表作品。

    一、關注時空的變換

    較之于傳統偵探小說,網絡偵探小說中的“時空往返”情節模式在時間及空間兩個維度上拓展了小說的內容展現,使其從原有具有唯一性和確定性的時空存在中逸出,呈現出較為典型的兩種模式。

    (一)“時空往返”典型模式

    1.時間向度位移模式

    這種情節模式直接化用了科幻小說中的“時間旅行”因素,關注人物在時間向度上的位移變化。小說為人物設置了回到過去或前往未來的特殊際遇,使主人公在面對當下生活中的現實謎題時,得以在其他時空探尋具體線索,并將其與當下現實建立聯系。部分文本則通過特定的技術手段幫助人物與過去/未來時空溝通,間接促成“時間旅行”的效果實現。

    具體到小說作品,《開端》《回聲》以及《我怎么就喜歡陰雨綿綿》等作品都是以人物回到過去或與過去時空溝通作為主線展開情節的。《開端》以“無限流”的方式,為主人公設置了迥異于現實的命運處境:李詩情和肖鶴云以循環的方式多次回到公交車爆炸之前的某一時間點,在行駛的公交車上,重復面臨即將到來的爆炸事故及個人的死亡危機。《回聲》中的女主人公程禧偶然在工作的電影院撿到一部老式摩托羅拉手機,獲得與20年前的手機主人蔣今明通話的機會,無意中發現對方失蹤于19年前發生于同一座建筑物的火災中,最后被證實“死亡”。《我怎么就喜歡陰雨綿綿》則為生活于2049年的犯罪分子姚峰提供了一次“溝通”過去的機會:在他年老準備重溫殺人“快感”時,卻莫名其妙地收到了30年前的自己所發來的求助語音。

    上述文本中的人物在“抵達/溝通”過去時,發現當下個人生活與已經發生的(犯罪)謎題有著重要聯系:李詩情與肖鶴云經歷過多輪爆炸后導致的死亡,或是成功逃生后的睡眠,仍然會回到爆炸發生前的公交車上,似乎除了查清爆炸真相并終結其發生之外,沒有其他終止循環發生的有效辦法。程禧本與“陌生人”蔣今明毫無關系,但同在一棟樓中工作的相似點及對方的悲慘境遇,喚起了她的同情心,使她出于“幫助對方避免不幸結局”的想法,在電話中告知蔣今明后續的事情發展情況。隨后人物通過不斷查詢火災報道及相關資料,慢慢介入案件調查,與過去時段的蔣今明配合,一人負責提供信息,一人據此調整行動,共同揭開火災所關涉的權錢交易黑幕。姚峰在制定詳細的殺人計劃時,發現個人記憶與現實一再產生偏差,而30年前的自己已陷入被警方追緝的境地,通過語音求助自己擺脫險境的方法。基于這些看似存在差異、實質都指向現實內容的謎題,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被“聯通過去”的特殊境遇影響,成為文本中的“隱形”偵探人物,著手進行事件調查活動。

    不同于上述關注人物過往經歷的作品,《誰殺了未來的我》則讓16歲的高中女生葉可可穿梭至10年后的未來,得知此前自己因跳樓而摔成植物人的悲慘事實。她雖從昏迷狀態中醒來,但仍對自己跳樓的隱情格外關切,所以借助于睡夢這一方式來往于自己的16歲“世界”與26歲“世界”之間,希望查清真相。在舊時學長、今日老板宋晉瑜的幫助下,她梳理并對照10年前后的人物關系及生活,找到害人元兇并在16歲的生活時段采取行動,規避了其后的不幸結局,將人生導向正軌。

    上述這些頗具科幻感的超現實情節設定,看似與傳統的自然科學觀點,如時間具備單向性、絕對性以及獨立性特點等相背離,但其本身卻有著科學理論支持。愛因斯坦提出“狹義相對論”理論,認為高速運動可以產生“時間膨脹”效應,這使得高速運動物體的時間要比低速運動物體的時間過得慢。比如一艘飛船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飛行,船上的一天時間可能是地球上的一年時間。如果它以光速飛行一天再返回地球,那此時的地球已是一年之后的地球,飛船通過這種“時間膨脹”完成了“抵達未來”的行為嘗試。隨后,霍金在《時間簡史》中論及“蟲洞和時間旅行”時,對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進行發展,提到“蟲洞”這種“時空細管”,“能把兩個相隔遙遠的幾乎平坦的區域連接起來”,“允許人們逆時旅行”[2],即完成“回到過去”的行動。這些理論都消解了牛頓的絕對時間觀,使得時間向度上的跨越式位移具有實現的可能。

    2.空間向度穿梭模式

    與上述的時間因素變換類似,空間因素變化也會導致文本的時空環境發生顯著改變。空間向度的穿梭模式就是典型體現。這種情節模式會在同一時間段內,創設出平行時空,使人物能夠在兩個或多個同時存在卻并行不悖的世界之間來回穿梭,破解存在于其中一個世界的謎題,并使其作用于其他世界的人物生活。

    《平行騎士》中的黃正禾,在前往異地探訪心上人元冬美時,發現自己在高速行駛的列車上因昏迷完成了穿越,從正常生活的“原世界”進入平行存在的“次世界”。雖然兩個世界中人物的經歷遭際不同,但“次世界”中元冬美的死亡,卻預示了“原世界”中元冬美可能的悲劇命運。為了挽救元冬美,黃正禾需要在“次世界”中破解她的死亡之謎,并在“原世界”中幫助元冬美規避被害的危險。基于此,黃正禾來回穿梭于這兩個看似平行、實則有著事情發展前后對比的時空之中,憑借探查到的真相,阻止了元冬美死亡悲劇的發生,但自己卻因在“原世界”中被害,永遠留在“次世界”之中。

    這種情節模式直接源于“平行世界”這一概念,亦有科學理論加以證明。美國物理學家休·埃弗萊特曾在1957年提出“量子測量的相對態詮釋”,后續在其他研究者的深入研究下,發展成為“多世界詮釋”理論。該理論提出“經過量子測量后,整個宇宙分裂為兩個或更多個彼此獨立的世界,其中的任何一個世界都有一種測量結果得以實現”[3]的觀點。經過測量后產生的各個世界,是獨立的、平行的而且真實的,為“平行世界”的存在提供了理論支持。

    (二)“時空往返”情節模式的文類借鑒

    追溯通俗文學發展歷史,前文所提及的科學理論及其衍生推想,已被不同類型作品的寫作者應用到文本之中。科幻小說及特定的網絡類型小說,皆將“時空旅行”作為統攝文本的主要情節設定,或生成小說的重要敘事起點。就時間維度變換而言,科幻小說中的“時間旅行”情節及穿越/架空小說中的異時空穿越情節等,意味著主人公從當下社會進入某個看似陌生實則“熟悉”(未曾親歷但已被了解)的異時空中,可以憑借個人現有知識和能力對其加以影響。重生小說則使主人公回到個人早期經歷中的某個時間點,依靠個人對“未來”(相對于重生時間點而言)的過往經歷,擺脫原有熟悉生活的束縛,以最符合主人公期望的全新方式“重活一次”。而在空間維度,科幻小說中的“平行時空”設定最具代表性:文本中人物的生活軌跡在某個時間點出現分岔,同樣的人物在兩個同時存在的不同空間中,沿著不同的軌跡生活且互不干涉。在極特殊的情況下,人物具備溝通兩個時空的能力,得以進入平行存在的另一空間中,了解與熟悉生活迥異的另一種可能。

    經典文學作品中也曾出現與此相似的情節設定。博爾赫斯在《小徑分岔的花園》中構造出的“時間迷宮”,就是時、空兩個維度因素加以變換組合的典型例證。文本中的迷宮設計者彭,秉持著全新的時空觀念——“時間有無數系列,背離的、匯合的和平行的時間織成一張不斷增長、錯綜復雜的網。由互相靠攏、分歧、交錯,或者永遠互不干擾的時間織成的網絡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4],完成了迷宮的創設。

    網絡偵探小說的“時空往返”情節設置,吸收上述作品的時空設定構想,亦進行了適合小說內容的情節調整。在具體的時空行動方面,區別于穿越小說/架空小說中人物單次直接進入某個異時空,亦不同于重生小說中人物回到此前的某個時間點重新經歷一遍人生故事,這類作品中的主人公是在自己的過去/未來以及現在兩個時段,或是平行存在的兩個空間中不斷穿梭往返,顛覆了單向流動的線性時間設置,也打破了客觀存在的唯一空間狀態。基于此,本應遵循線性流動規律發展向前的時間軌跡被打亂分化,多個本應存在于同一時間長鏈上的時空則同時存在,全新的時空理念以文學的方式被建構出來。

    二、探尋未知的謎題

    網絡偵探小說中的“時空往返”情節設置目的,既不同于經典文學中對時間、空間要素變幻組合的探討,亦不同于科幻、穿越以及重生小說的“改造”意圖。畢竟在以“時空旅行”為主線情節的科幻小說、網絡穿越以及重生小說中,回到過去的人物因為自身經歷的原因,都扮演著“先知”或是“預言家”的角色,能夠將個人對后續情況的了解應用于過去。而人物抵達全新時空的網絡架空小說,主人公看似面對著陌生環境,但其所具備的能力、知識以及現代社會經歷,都成為人物的“金手指”,便于他/她在全新環境中發揮自己的特長,以在全新時空中實現自己的價值。基于此,這些人物成為新世界中的隱形“權威”。

    “時空往返”情節類的偵探小說主人公則不然,他們偶然獲得進入/溝通異時空的機會,因對現實生活中的謎題頗有興趣,希望借助于時空交錯的機會探尋其真正結果。在全新時空中,人物的核心行動是“探尋”,而非“改變”和“創造”。因為謎題看似在現在/未來這一后續時段有了確定的結果,實則是混雜在過去/現在的時間迷霧之中,自始至終未得到明確解答及真相還原,所以偵探人物在回到過去或抵達未來時,雖具備一定能力和知識,但并不是以“世界的全知者”身份出現,反而因為自身記憶錯亂、體驗缺失等客觀原因,成為一個異時空的探索者。全新時空也變成亟需人物探索的空白地帶,遠非其他類型中可供人物加以改造且大展身手的重要平臺。

    《開端》中的李詩情和肖鶴云,在毫不知情的狀態下,屢屢喪生于公交車的爆炸中。作為在公交車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們對同車乘客一無所知,亦不可能獲知爆炸的緣由。人物在不斷回到過去的過程中,試圖找到爆炸發生的真正原因,以破解謎題拯救整車人的生命。《回聲》中的程禧,在20年前還是個6歲的孩童,對于建筑物的布局及后續發生的火災沒有任何印象,在與蔣今明的跨時空溝通中,只能借助于報紙新聞、坊間傳言等二手資料為其提供信息參照。《我怎么就喜歡陰雨綿綿》中的姚峰,本以為自己對30年前的殺人記憶清晰無誤,卻看到作為殺人紀念的文身莫名消失,在心慌意亂狀態下對過往經歷屢加懷疑。《誰殺了未來的我》中的葉可可在10年后醒來,所要探尋的跳樓原因卻隱藏在人物還未經歷過的“空白”10年時間中。《平行騎士》里的黃正禾,只是生活在“原世界”的普通人,對“次世界”中的自身經歷一無所知。他們都是被隔絕在個人特定時段記憶和經歷之外的主人公,需要以探尋行為揭破現實的謎底。

    這種面向“未知”的探尋行為,固然是對經典文學中“尋覓”母題的延續性表達。但這些探尋行為的實施者,卻不是傳統偵探小說中被作家賦予“智性”特征的固定偵探。他們是因特殊的“時空往返”際遇,由潛在的“受害者”或案件相關人物被迫轉化成的“探尋者”。同樣因為“時空往返”際遇,他們的探尋行為也具備了不同于傳統偵探小說的特異點。在這些作品中,小說主人公能親身抵達異時空,或與異時空中人物進行交流溝通,直接面對線索并以(準)親歷實地的方式開展調查,阻止案件“再次”發生。基于此,這些“探尋者”被賦予了全新的身份——“在場者”。但這種“在場”狀態,并非委托人以贊賞語氣對福爾摩斯說出的“您好像親眼看到了一樣”[5]的那種案件發生時的“在場”,而是一種跨越時空阻隔,抵達與案件故事同時空的提前“在場”。

    《開端》中的李詩情和肖鶴云,因為特殊原因不斷被“送”回爆炸案發前的公交車,從一遍遍被迫“枉死”的受害者,變成身在現場的“探尋者”。“身在現場”成為他們勝于警察等調查者的便利條件,也使他們擔負起了現場調查者的責任。二人在對爆炸情況近乎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進行調查,經過幾輪驗證,排除了與油罐車相撞引發爆炸的可能,將引發爆炸的原因鎖定為公交車內部因素。隨后,他們以排除法逐一對車上乘客進行試探和檢查,直至確定真兇為攜帶高壓鍋的陶映紅。“在場”的特殊優勢使他們對案發時的具體情況、車上的人員分布以及攜帶物品等具備清晰直觀的認識,較之于警方從他們口中了解的“二手信息”更為準確具體。與此同時,他們也可以借助于“在場者”身份,爭取車上無辜乘客的幫助,亦可對現場部分因素進行調整及干預,從而在悲劇發生之前提前阻斷其進程,以完成“探尋”行為的最終目的,阻止整車人的殞命慘劇。

    《回聲》則代表了另外一種“在場”情況。作品中的程禧雖然未曾獲得直接抵達20年前的機會,但她與蔣今明的手機通話使其掌握了大量過去時段的信息:20年前作為展覽館的建筑物構造、館內人員構成以及領導的決策。而20年后的她處于同一棟建筑物中,借助于特殊空間設置,可以在某些隱秘角落找到20年前的蔣今明留給她的物證。這種看似身體“缺席”實則掌控線索和證據的“在場”,為人物提供了對照兩個時空事態發展的可能,也幫助她梳理出火災一事的前因后果。程禧與蔣今明跨越時空的信息交流使得過去時段的事情走向被修改,部分人物的命運悲劇得以避免,亦實現了探尋行為的最終目的。

    這種具有較長時空跨度的情節模式,與傳統偵探小說的“歷史推理”設定頗為相似。部分傳統偵探小說寫作者有意識地將案件發生的時間向前推進,使其作為未破解的過往積案或已有定論的歷史舊案存在,并強調其對當下社會中人的不良影響。這就是英國偵探小說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經常在作品中所表現的“舊罪陰影長”主題。在這種情況下,偵探人物受相關人物委托展開調查,發現前者被淹沒在歷史風塵中的案件真相,糾正后者被當事人及公眾確信不疑的悖謬結論,從而跨越時空完成了案件偵破。這看似與“時空往返”情節類的網絡偵探小說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需要注意的是,傳統偵探人物通過收集及整合當事人回憶、檔案記載、報刊材料等有效信息,對“犯罪的故事”這一過去時段的“復原”,似乎實現了重返案發現場的效果,其實質卻只是一種虛擬的重返。畢竟他們所接觸到的,更接近于二手信息,與案件的真實情況已有一層難以打破的隔膜。與之相比,“時空往返”情節模式中的探尋者,因其“在場”狀態為偵探小說內在情節設置,增加了新的發展可能。

    三、重視當下的生活

    “時空往返”類情節的網絡偵探小說,雖展示了人物在過去/未來時段或是平行世界的探尋行為,但他們的探尋起點,源自“現在時段”的謎題發生,探尋目的又指向“現在時段”的謎題解決及悲劇規避。這使得“現在時段”的當下生活在人物的生存和行動中占據最重要地位。雖然人物與前述其他類型的小說作品主人公類似,有著超現實的異時空穿梭經歷,但他們并未像“時空旅行”的科幻小說的主人公一樣漫游于多個不同時空感嘆滄海桑田,也沒有如穿越/架空小說的人物一樣致力于改造自身抵達的異時空,更區別于重生小說主人公完整地將人生較長時段重新經歷。他們的生活仍在當下時段延續,探尋謎底及規避潛在的風險就是為了保障當下生活的正常進行。

    李詩情和肖鶴云在每一次循環中都努力阻止公交車爆炸,拯救眾人生命,目的即在于終止奇怪的循環過程,使現實生活恢復正常。程禧在知悉過去時段行為變化會導致身邊朋友的消失后,仍做出了改變過去的決定,因為這是糾正過往錯誤并使當下生活回到正軌的唯一機會。葉可可在未來時段探查到逼迫自己跳樓的元兇后,在“當下”時段減少了與對方的往來,并幫助母親以自立的方式走出無愛的婚姻,在積極過好當下生活的同時保持對未來的憧憬。雖然姚峰救出了30年前的自己并為自己的殺人行為出謀劃策,但他所極力促成過去那個自己追求的“連環殺手”聲名,只是現實社會中人物退休后精神空虛的一種慰藉。他更關心的仍是自己在當下世界的謀殺計劃是否能夠實現。黃正禾穿梭于兩個世界的努力,都是為了避免“原世界”中元冬美被人暗害的悲劇,即使個人無法回歸,也要保證對方的正常生活延續。

    這些人物都曾體驗或“預知”當下生活的悲劇走向,試圖借助于時空變化的“重來一次”機會改變原本已成定局的悲劇境遇。但關鍵信息的缺失,使他們難以直接采取行動,必須憑借往返于不同時空的特殊機緣,探求人生謎題的重要解答,補足未曾經歷的人生“空白”,重新構建有關往事和個人記憶的完整形式。基于此,人物會在“現在時段”的新一次嘗試行動中,調整自己的行為,以個體細微行動變化影響整體事態發展。與此同時,人物也會以相異人生走向的對比,對自我存在意義和價值進行深刻思考,從而獲得“認識自己”的重要機會,踐行蘇格拉底的“認識你自己”的信條。

    《回聲》中的程禧,在探尋過程中比照了兩個世界的人物構成,發現過去時段的蔣今明并未真正死亡,改頭換面成為當下時段中的程時。而程時正是將開啟跨時空對話的工具——老式摩托羅拉手機,“遺落”在只有程禧能發現地方的關鍵人物。他曾與童年時期的程禧有所接觸,了解小女孩在過往一系列事情中扮演的角色,故而將溝通過去時段的任務默默地交到了程禧手上。他在程禧的幫助下,了解到將來的事情發展,對處于過去的個人行為進行調整,又對當下人物境況產生影響。為了促成這一任務的進行,他甚至將自己的新名字,以程禧的姓氏及“時間”的“時”字進行組合,指向人物穿越時間以改變當下的重要行動。在一定程度上,“他是在自己(程禧)的指引下,才一步步成為了程時”[6]。隨著程禧童年記憶的復蘇,她想起了蔣今明將自己從行兇者手中救下的往事,這使得二人的關系呈現出一種共生互惠的狀態。畢竟對于過去時段的程禧而言,蔣今明是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拯救自己的英雄;而對于當下世界的程時來說,程禧是將自己從“被害”及隱姓埋名的過去解放出來的關鍵人物。二人“在時間的環里相互影響”,借助于對方“成為今天的自己”[7]。

    《開端》中的肖鶴云在重復多次循環后,難以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試圖以正常下車然后置身事外的方式“逃離”爆炸及其后的循環,但在與李詩情溝通中,意識到正是因為她“在那樣絕望的情況下,也抱著‘哪怕能救一個也好’的想法,他才能下車,才有了現在的猶豫和掙扎”,在她的影響下,不愿“做這種躲在別人后面心安理得地享受別人的勞動成果的事情”[8],走上了共同探尋的道路。《誰殺了未來的我》中的葉可可在體驗了未來時空中的個人慘境后,意識到女性的精神獨立,是追求個人幸福的重要保障,對自己及母親的生活做出調整,亦為兩代女性的美好未來奠定基礎。《平行騎士》中的黃正禾,因意外的爆炸無法回到“原世界”陪伴在心上人身邊,只能在“次世界”的元冬美墓前獻上花籃,以“我相信她得救了,一定是的”[9]的堅定信念及深沉愛意,坦然面對自己在此地的全新生活。多部作品中的人物在對現實生活進行改善的同時,也實現了對自我認知的真正完善。

    “時空往返”的情節設置,為小說中的探尋者們提供了在多重時空之間穿梭的特殊際遇,也使其“獲知真相并改變當下”的目的逸出原本單一空間,以全新方式得以實現,亦使偵探小說獲得新的發展可能。 

    參考文獻

    [1] 茨維坦·托多羅夫:《偵探小說類型學》,見《散文詩學——敘事研究論文選》,侯應花譯,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5頁。

    [2] 史蒂芬·霍金:《時間簡史》,許明賢、吳忠超譯,長沙: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02年版,第146頁。

    [3] 吳國林:《量子技術哲學》,廣州:華南理工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203頁。

    [4] 豪·路·博爾赫斯:《小徑分岔的花園》,見《博爾赫斯全集·小說卷》,王永年、陳泉譯,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06年版,第132頁。

    [5] 阿瑟·柯南道爾:《“銀色火焰”賽馬》,見《福爾摩斯探案全集(中)》,陳羽綸等譯,北京:群眾出版社,2014年版,第27頁。

    [6] S颯:《回聲》,引自https:∥read.douban.com/reader/column/36381675/chapter/322879023/。

    [7] S颯:《回聲》,引自https:∥read.douban.com/reader/column/36381675/chapter/325206022/。

    [8] 祈禱君:《開端》,青島:青島出版社,2021年版,第92頁。

    [9] 貝客邦:《平行騎士》,引自https:∥read.douban.com/reader/column/59257110/chapter/325255675/。

    基金項目

    本文系2020年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近現代中國偵探小說史料整理與研究(1896-1949)”(20CZW044)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

    高媛(1988-),女,文學博士,山東理工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通俗文學及大眾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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