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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鍾書與葛傳椝互補論小注 ——兼談張沛霖編輯的《英文月刊》
    來源:中華讀書報 | 彭偉  2023年04月25日09:54

    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英漢大詞典》經年編纂,終于面世。此書的主編人員為復旦大學外文系葛傳椝、陸谷孫諸君。陸谷孫寄贈《英漢大詞典》(上冊)請錢鍾書先生題簽,錢先生給予揄揚:甚佩精詳。這是對編者的認可,屬于陸先生,也屬于葛先生諸君。

    葛傳椝、錢鍾書兩位先生可謂學林舊雨。錢學專家范旭侖先生有文提及1946年《英文月刊》刊有錢先生的兩篇軼文,只是兩篇錢文未曾引起他人注意。筆者幸存多期《英文月刊》,發現錢鍾書與葛傳椝,大師互補論小注的趣事。

    1946年3月《英文月刊》(第11期)首次刊出錢鍾書的《書報介紹》。此篇論述了Henry Huizinga注解的英文書籍The Best English Essays(Vol.2Modern Authors)。HenryHuizinga(1873—1946),美國人,中文名何善杰,1907年獲密執安大學哲學博士學位,早年服務于印度教育部門,1917年攜妻來華,成為滬江大學教授,長年從事英文教學工作。他為中國學生編有多冊英文讀本,譬如《中國學生用現代短篇故事集》《世界短篇故事精華》等。The Best English Es?says即商務印書館發行的《英文論說文選》。此書分為上、下兩冊,分別選自古典文學大師及近代作家的文章。錢先生清楚何善杰“曾輯英文用書多種”,特選此書舉隅,源自此書較有影響,書中注解“故有矯正的必要”,以便日后重印更正。此書于1935年1月初版,筆者存本(下冊)為1935年3月再版。錢先生關注的下冊,已是1941年7版。流行頗廣,版次可證。

    對于《英文論說文選》(下冊)的選文,錢先生提出問題:像E.M.Fosdick等作品是否可與Conrad,Santayana,Lynd的作品并列? 而且還占去30篇中的好幾篇。Conrad即約瑟夫·康拉德(1857一1924),英國作家;Santayana即喬治·桑塔耶拿(1863—1952),西班牙哲學家、文學家;Lynd即羅伯特·林德(1879—1949),英國散文家。E.M.Fosdick當為錢先生及編者的筆誤,應 是 Harry Emerson Fosdick(1878—1969),即美國作家、神學家哈里·愛默生·福斯迪克(H.E.Fos?dick)。錢先生還述及是否應該注解的問題:像“De Senectute”多注,像“resemblance”少注。

    除去上述選文、選注的爭議,注釋是否準確的問題,更令錢先生感興趣。他前后選出10余處注解,進行討論。其中引起葛傳椝關注的有幾下幾處。

    1.Tothe manner born 出自美國散文家阿格尼絲·瑞普利的作品《女人登基》。何善杰對此注為:idiomaticexpression to denote having a life—long acquaintance with certain customs,即為習語——標志:天生熟知當地風俗。錢先生對此,提出異議:To the manner born屬于“Proverbial phrase”。“idiomatic expression”通常譯作成語、習語,“Proverbial phrase”通常譯作諺語。錢先生認為此處不是習語,而是成語(Proverbial phrase)。西人的諺語,中國的成語,都是源自故事。因為錢先生清楚,此處的成語典故,源自《哈姆雷特》(第一幕):ThoughI am native here and to the manner born,因此可以解讀為denote having a native’s knowledge of local customs,即擁有當地人關于風俗的知識。《女人登基》中寫的是泰戈爾。他是印度詩人,不會天生了解西方的風俗,因此錢鍾書言之有理。

    2.Unsympathetic還來自《女人登基》。何氏注解:如同男人的態度是 disagreeing with (不贊同的)。錢先生認為至少應該注解為:disagreeable(令人不悅的)。阿格尼絲·瑞普利精通法文。錢先生還推論,此處正是解讀法國文學史家愛彌爾·法蓋的觀念,所以瑞普利無意中將英文sympathetic用成法文sympathique,這屬于Gallicism(法語風格詞匯)。sympathique不僅有“同情、愉悅”的意思,而且常指“激發人同情、愉悅”。因此,錢先生解釋,disagreeable才是對sympathique的正確注解,符合瑞普利的初衷,也婉轉地點出何氏未能吃透原文,才有誤解。

    3.Anti—type取自英國散文家、詩人亞瑟·克里斯托弗·本森的《散文家的藝術》。原注解讀為:simi?lar to a type or pattern.(類似于一種類型或模式)。何氏還強調此處前綴anti不是“相反”的意思。錢先生認為“類似”“類型”用詞都不精確,當是:correspond to a literary genre (對應的文學類型)。

    4.Between devil and baker仍然出自《散文家的藝術》。何善杰只是注解:good and evil(善與惡),又坦言未能記起任何關于baker的典故。原文是拔河比賽between devil and baker,原注顯然不通。錢先生指出《簡明牛津詞典》(Concise Oxford Dictionary)中便有解釋:baker意為pull devil,pullbaker(各顯神通)。由此,原文容易理解了。

    錢鍾書的《書報介紹》刊出后,上述諸點引起葛傳椝共鳴。葛先生寫下《雜談用英文注釋英文》,刊于是年6月第14期《英文月刊》。他論述中國流行的英文注本書籍,著者多是外國學者。他們體會不到中國學生的苦衷,因此鼓勵更多中國學人前來注釋外文著作。注者往往是無名英雄,需要奉獻精神。不像呂叔湘諸君,常有注釋文章刊于《英文月刊》。知名學者錢鍾書先生初于《英文月刊》刊文,便是舉例解讀英文注釋,葛傳椝給予行為與學問的贊許。

    葛傳椝對于錢先生提出的選文問題,及上述后三點關于詞性的替代問題完全認可。不過,他對錢先生也有提醒:1.注釋未必是相當語(equivalent),何善杰對to the manner born的注解就不是相當語。如需追求相當語,那要處處相當:像錢先生注解的“disagreeable”(令人不悅的),不可寫為“disagreeable to”(對人發脾氣的);解讀dis?agreeable,也應用相當的否定形式unsympathetic,而不是錢先生原文例舉的sympathetic。2.釋文越簡單越好,便于學生的理解。錢先生學貫中西,文言文、英法諸語、白話文,無不精通。他的注釋,就像他的文章,用詞精益求精,充滿學術化,別人讀來,往往很難理解。葛先生舉出gallicism和genre(特指文學、藝術等類型)兩個釋文中的專業詞匯為例,會導致釋文再注的現象。素來嚴謹的葛先生,還幽默地提及英文兒歌The House that Jack Built(《杰克造房》,其中語句多有重復)的典故,吐槽反復注解的現象。

    對于葛先生的看法,錢鍾書于《關于散文〈烤豬說〉補注二則》給予回應:我對于本刊第14期葛傳椝先生論普通英文教本注釋各節,甚為贊同。所謂“注釋各節”,肯定包括上述的“善意提醒”——錢先生謙虛地接受葛傳椝的看法。作為回應,及注解的繼續討論,《關于散文〈烤豬說〉補注二則》仍然寫給《英文月刊》,刊于1946年8月第16期。

    《烤豬說》是英國散文家查爾斯·蘭姆的作品。錢先生很欣賞蘭姆,在《關于散文〈烤豬說〉補注二則》中,點評甚細:蘭姆讀書的數量,只比詩人華茨華斯(Word?sworth)多些,但遠遠不及詩人柯立治(Coleridge)、詩人塞昔(Southey)。蘭姆談不上博覽群書,但是他的散文充滿書卷氣,符合英國文藝評論家裴德(Pater)推崇的文筆條件:學者寫作顯學問。錢鍾書創作散文,亦是如此。因此他讀蘭姆的作品,很是親切。又因書卷氣濃郁,錢先生覺得應當加注。

    至于選擇《烤豬說》的緣由:錢先生坦言此篇是流行于中國教科書中的“絕世奇文”。“奇文”是錢先生思考的主觀論述,“流行”是錢先生經歷的客觀史實。查閱《葉公超傳》等書,西南聯大大一英文教材選用的是清華編輯的《英文讀本》,不乏英美作家談論中國的文章,其中就有《烤豬說》。清華是錢先生的母校,西南聯大是錢先生的任職學校。他在聯大時,講解過《烤豬說》。多年后,許淵沖還回憶說,蘭姆是英國的幽默大家,錢先生解讀《烤豬說》,也不失時機地幽默了一下蘭姆。《烤豬說》里說為了吃上烤肉,將野豬藏身的樹木全部燒掉,可謂小題大做。錢先生“以牙還牙”,笑道:把吃烤肉的故事做成論文,不也是小題大做?

    數年后,錢先生又為《烤豬說》中的幾則注解,寫成佳作,何嘗不是一種“小題大做”。不過他的“小題大做”,很有價值,又招來葛先生的探討。尤其是“Cho—fang”一詞,原書沒有注解。依據讀音及中文簡稱的規則,錢鍾書注解:“Cho—fang”意為“廚房放假”的簡稱“廚放”。葛先生讀后,撰寫了《蘭姆〈烤豬說〉里的“Cho—fang”的另一解釋》,刊于1946年10月第18期《英文月刊》。他認為“廚放”一說很近情理,贊譽:

    像本志第16期里錢鍾書先生所做的補注,很有價值;倘若有人肯把我國人讀英文者常用的幾篇文都這樣細注起來,是很有幫助的。

    在肯定錢先生作注有意的同時,葛傳椝還羅列分析他人對“Cho—fang”的解讀。他認為劉云舫(譯有《工業進化論》)先生譯作“蠟賓”(祭祀工作人員),更近情理,可與文章融匯貫通。葛先生還注意到陳福田先生的解讀。陳先生編輯的《大學一年級英文教本》(商務印書館出版,1939年2月初印,西南聯大用書),對于“Cho—fang”未作解釋,但認為Mundane Mutationgs是《易經》,與“蠟賓”呼應。錢先生對于《蘭姆〈烤豬說〉里的“Cho—fang”的另一解釋》未有回應。前后刊出4篇文章,葛傳椝、錢鍾書兩人關于英文注解的互動,由此結束。

    至于刊出兩人作品的《英文月刊》(開明書店發行)也值得一說。1946年,此刊的編輯共有四位:金仲華、顧均正、張沛霖、覃必陶。其中金仲華、顧均正、覃必陶三位,和錢先生似乎不太熟識。剩余的那位張沛霖(1906—1960),江蘇如皋人。清末民國時期,教育家、實業家沙元炳(光緒年間進士)攜手張藩(張沛霖父親)、張謇(南通狀元),發展教育,創辦如皋師范學堂、如皋中學。如皋涌現出大量優秀學子,其中張沛霖、楊同芳,成為優秀的英文專家。

    張沛霖是資深的英文編輯。2010年11月24日《中華讀書報》(第14版)曾刊出《從一張照片想到張沛霖》。此文述及張沛霖畢業于南通紡織大學,受到林語堂先生賞識,才進入開明書店工作。20世紀30年代,張沛霖入職開明后,深獲林語堂激賞。林先生的英文教學著作,都交由張先生翻譯。張先生又和葉圣陶、賈祖璋諸君,結為好友。(詳見筆者《開明編輯張沛霖其人其著》)

    林語堂、錢鍾書都是杰出的英文人才。錢氏又素來看重編輯資質。論英文水準,張沛霖贏得林先生的信任,也會贏得錢先生的認同。錢學專家范旭侖先生于《海上文酒之集》提及錢鍾書與張沛霖相識于1941年11月1日。據《王伯祥日記》記載,當晚,開明書店在萬利酒館宴請陳麟瑞、錢鍾書等人,王伯祥、張沛霖作為東道主出席,五年后,張沛霖刊用錢鍾書的兩篇作品。

    筆者還有些相關佐證。1.《英文月刊》的編輯署名時為4名,張沛霖是其中的主要負責人。抗戰時期,張沛霖躲避上海兵燹,返鄉蟄居。不過,開明書店沒有忘記他的才能。1945年4月30日,賈祖璋先生致信章士敏(開明書店創辦人章錫琛之子),探討出版諸事,第一件便提及:英文雜志,未審有否具體之計劃。最好能猶如張沛霖先生等人,主持一切。9月,《英文月刊》創刊。張沛霖作為負責人,找到覃必陶,請他加入編輯隊伍。(見《有一位學者型的編輯家——覃必陶》)。從《英文月刊》創刊到停刊,張沛霖有始有終,主持編輯工作。2.錢鍾書、張沛霖,1941年相識之前,也許早已互知。張沛霖親近林語堂,20世紀30年代,常有作品見諸《論語》《人世間》。他于第20期、第25期《人世間》發表《上海的外人》等作品。幾乎同一時期,錢鍾書先生在《人世間》第19期、第29期,發表《1934年我所愛讀的書:〈馬克思傳〉》及《不夠知己》的書評。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錢鍾書、葛傳椝在《英文月刊》上互動論注期間,第17期《英文月刊》刊出了張沛霖應葉圣陶先生之邀英譯的《八年抗戰木刻選集·序》。葉圣陶先生是錢先生非常熟悉的。兩篇論述英文注解的文章,是不是錢先生直接交給張沛霖,或者通過葉圣陶等轉交給張沛霖呢? 這一細節,已難考證。不過非常幸運,經由張沛霖先生認真編校,錢鍾書與葛傳椝兩位大師,互補論小注的精彩佳作,見諸刊物,給后人不少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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