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身處當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中國觀眾，特別關注的社會熱點問題是什么？隨著《大考》《我們這十年》《山河錦繡》《縣委大院》《狂飆》等現實題材電視劇的熱播和熱議，我們可以感受到下列事實：觀眾高度關注社會公平正義如何得到實施和保障，即社會各方面的利益、權利、機會等如何得到妥善分配和協調，以便讓全體人民感覺到公平而無私、公正而不偏袒、正義而有信用，真正朝向“共同富裕”的美好生活目標邁進。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共同富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也是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我們堅持把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現代化建設的出發點和落腳點，著力維護和促進社會公平正義，著力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堅決防止兩極分化”“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可以說，近期現實題材電視劇創作的新特點之一，在于運用多種電視美學創新手段，著力反映全社會高度關注的社會公平正義問題。《大考》以新冠疫情和洪災背景下如何保障高考為題材，凸顯舉國上下若干行業為高考公平而付出的巨大而高度協同的努力；《我們這十年》再現新時代十年中國社會在共同富裕和公平正義方面的巨大變遷；《山河錦繡》中村支書趙書和、村主任柳大滿和上級領導國文等堅持不懈地建設和改變鄉村面貌，為的是村民共同富裕；《縣委大院》中梅曉歌書記及其領導班子為了全縣人民的公平正義全力以赴；《狂飆》中的警察安欣長期堅持追蹤高啟強犯罪集團，終于讓人民關心的公平正義得到伸張。具體來看，近期現實題材電視劇創作的新特點可以從如下方面去理解：

第一，在重大主題處理上，大題小做，小中見大。《大考》聚焦2020年新冠疫情肆虐和洪災突襲時刻的高考備戰時段，表現金和縣高考生田雯雯、周博文、吳家俊、潘小宣、高銘宇等以及金和縣一中校長王本中、四中校長史愛華等教工各自經歷的人生陣痛，傳達出家庭、學校、社區、鄰里、醫院、公安消防、交通以及教育考試院等社會各界對高考生的傾力關愛和全力幫扶。正如史愛華校長所說：“現在我們面對這場災情的時候，從上而下，這么些人在為你們忙些什么？我們拼命維護的到底是什么？還是公平。同學們，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公平是最重要的。”這部作品善于將社會公平正義這一重大題旨通過一次高考保障來呈現，具有小中見大的美學力量。《我們這十年》將新時代中國社會十年巨變分解為以普通人真人真事為原型的11個小故事，讓普通人以自己的真實奮斗業績來披露中國社會在共同富裕和公平正義建設上的躍進步伐。

第二，在社會現實再現上，真中蘊善，以善潤真。《山河錦繡》敘述柳家坪村支書趙書和、主任柳大滿和上級領導國文等基層干部三十年如一日地為改變家鄉貧窮面貌而堅韌奮斗的故事，在如實勾勒現實生活的年代感、真實暴露工作失誤的同時，突出基層干部為了人民利益而無私奮斗、奉獻和開拓的工作作風，并讓其順利傳承到高楓、趙雅奇等下一代身上。該劇既敢于以真實再現方式披露現實矛盾和不足，體現出現實主義的客觀性與批判精神，同時又在冷峻再現中浸潤社會友善力量，表明山區人民實現共同富裕才是當代社會最可寶貴的公平正義原則之一，從而體現出中國式心性現實主義的新風貌，對傳統現實主義構成新跨越。

第三，在人物形象塑造上，仁厚有為，君子之風。《縣委大院》以光明縣縣委書記梅曉歌和年輕干部林志為分別到任光明縣縣委大院這一雙重視角，透視縣委一班人為全縣人民的社會公平正義、共同富裕而殫精竭慮的奮斗故事。梅曉歌以仁厚、公正的謙謙君子風范處理政務，溫柔敦厚中有著果斷、堅毅和堅韌的品格，敢于處理工作不力或犯有錯誤的干部，大力扶持敢作敢為的干部。他堅持數據真實而不為政績去造假，只做原則允許做的事，就是受到上級批評也毫不動搖。女縣長艾鮮枝也像梅曉歌一樣，以純粹黨性和磊落心態為老百姓做實事，工作熱情、主動、雷厲風行，同梅曉歌在性格上形成互補關系。鹿泉鄉黨委書記李來有、鹿泉鄉長嶺村村主任三寶、環保局局長喬勝利、信訪局局長郝東風等基層干部誠然都有著各自的不足和弱點，但都受到梅曉歌的指導和感染，在各自崗位上擔當作為、配合落實，從而協力推進光明縣的各項工作。這批干部共同形塑出仁厚有為的現代君子之風群像，而且這種作風也通過林志為的成長而得到傳承和延續，體現出基層干部中現代君子之風的制度化構型趨勢。

第四，在社會倫理關系上，以正驅邪，正義凜然。《狂飆》講述了一線刑警安欣所代表的正義力量同當地高啟強所代表的黑惡勢力及其地方保護傘展開長達20載生死較量的故事，既刻畫出公安干警充滿韌性的斗爭精神和正義風范，又剝露出掃黑除惡過程中人性的復雜和變異的一面，由此凸顯全社會對社會公平正義的誓死維護精神。至于觀眾高度關注和眾說紛紜的高啟強所體現的仁義形象問題，關鍵點在于這個反面角色把仁義“經書”給念歪了。這從客觀上透露出仁義與邪惡之間的較量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該劇如果能夠在澄清仁義“真經”與其“歪經”之間的原則界限上有更多作為，當更佳。

總的來看，近期現實題材電視劇在維護社會公平正義方面邁出了堅實有力的步伐，并留下幾點寶貴啟迪。一是重大現實題材電視劇創作不能遺忘而是需要高度重視和生動再現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所多次論述以及廣大普通觀眾高度關切的社會公平正義問題，正是這一問題觸及全體人民的根本利益。二是越是重大現實題材創作，越需要化理為情，情理交融，在觀眾中形成藝術公賞力，避免落入公式化和假大空的陷阱。三是這種創作應當堅持在真實再現中凸顯社會友善以及古典心性論的力量。四是應當正面展現基層干部仁厚有為的君子之風，通過他們知行合一的為官風范促進社會風氣的持續向好。五是應當在作品中更加明確地引導觀眾分辨仁義“真經”與其“歪經”之間的界限，讓正面人物形象產生出更加強烈的明辨是非、正本清源、激濁揚清等美學感召力。

（作者系北京師范大學文藝學研究中心教授、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