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文學網站往往被譽為網絡文學的樞紐，一方面匯聚網絡寫手，為網絡創作者提供施展才華、實現文學夢想的平臺,另一方面連通讀者和市場，讓文學實現藝術審美功能和商業價值的最大化。

從1991年全球第一個中文網刊華夏文摘的誕生，直到網絡文學的蔚為大觀，都離不開文學網站這一平臺載體。

我認為，文學網站的發展有以下四個階段：

1991-1997：萌芽期

漢語文學網站最初萌芽在海外，主要在北美。1991年4月5日，由朱若鵬、梁路平、熊波等海外留學生推出的全球第一個中文網絡電子刊物《華夏文摘》在美國創刊，標志著漢語網絡文學的誕生。同年12月，留學生王笑飛創辦了世界首個純文學中文交流群——海外中文詩歌通訊網。次年6月，在美國印第安那大學出現了一個以alt.chinese.text為域名的互聯網新聞組（簡稱ACT），這是全球第一個中文論壇（BBS），參與其中的大部分都是海外留學生，他們在ACT上發表小說、散文、詩歌等漢語文學作品。至此，漢語網絡文學開始在網絡上傳播開來，由多個國家的中國留學生創辦的各種漢語文學網站、主頁、論壇或電子刊物紛紛涌現，如新語絲、橄欖樹、花招等。

從“網絡為媒”和“文學上網”的角度看，將華夏文摘視為中國（漢語）網絡文學的起點，完全是于史有據、于理有根的，盡管它還很不成熟。

1994年，中國正式接入互聯網。隨后幾年，中國本土的漢語網絡文學網站紛紛建立起來，并形成壯觀的發展態勢。水木清華BBS、天涯社區、貓撲等論壇上線，網易、騰訊、新浪和搜狐等商業網站也開辟了文學頻道。1997年12月25日，美籍華人朱威廉創作了榕樹下個人主頁，后注冊為上海榕樹下計算機有限公司，標志著中國大陸的獨立原創文學網站正式起步。隨后，黃金書屋、白鹿書院、博庫、清韻書院、網絡文學在線、紅袖添香等諸多文學網站百花齊放，中國網絡文學迎來了第一個發展高峰。

萌芽期的文學網站基本上是非營利的，創立者多是文學愛好者，建站目的是為了借助互聯網的便利快捷，給更多熱愛文學的人提供閱讀、表達和交流的平臺。榕樹下是當時首屈一指的文學網站，它的創立宗旨為“生活·感受·隨想”，當時聚集了眾多文學青年，被稱作網上《收獲》，早期知名網絡寫手諸如李尋歡、邢育森、寧財神、安妮寶貝、慕容雪村、蔡駿、今何在、韓寒、郭敬明等都曾在榕樹下活躍過。

1998-2002：探索期

1998年3月，榕樹下正式公司化運營。網站整體上依然是非營利的，收入主要來自于廣告和圖書出版，收益不高。遭遇2000年互聯網泡沫危機后，榕樹下面臨巨大的財務困境，終究難以為繼，于2002年被貝塔斯曼收購，后又被賣給歡樂傳媒，再被盛大文學收購。

2001年5月，幻劍書盟創立，作品以武俠和奇幻為主。同年11月，一批玄幻小說愛好者創立了中國玄幻文學協會，這是起點中文網的前身。同時期興起的天涯社區、西祠胡同等綜合性論壇開辟了文學版塊，聚集了大量網絡寫手和讀者。

這個時期的文學網站，存在一些威脅到自身生存發展的嚴重問題，比如版權意識淡薄、免費的閱讀模式難以直接產生經濟利益等等。隨著流量增長帶來的網站空間成本以及維護成本的提高，僅靠有限的廣告與出版圖書帶來的盈利難以支撐網站繼續運營，很多網站收益漸漸入不敷出，甚至需要靠創辦者自己貼錢。加上2000年互聯網泡沫破碎帶來的經濟危機，財務問題讓大量網站難以為繼，面臨直接倒閉的風險，文學網站的發展一時間陷入低谷。面對這種困境，一些網站試圖摸索出新的商業模式，艱難地求新求變以求生。

2003-2008：商業化轉型期

為尋求更好的盈利途徑，2002年讀寫網開始嘗試付費閱讀模式。2002年底，明楊·全球中文品書網首次提出VIP（指重點客戶）這一概念。因經營不善，這些網站最終都宣告失敗，但它們為網站發展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VIP付費閱讀模式。

起點中文網于2003年10月正式實行VIP付費閱讀模式，使得網站可以持續盈利，由此開啟了中國網絡文學付費閱讀模式的新階段，標志著中國文學網站進入商業化轉型期。起點中文網確立了2分/千字的全額優惠的稿費制度，適中的稿費讓網絡作家創作動力大大提高，又不至于失去對讀者的吸引力，這一稿費標準后來幾乎成為行業標準。隨后，翠微居、天鷹、幻劍書盟等文學網站紛紛效仿，采取VIP付費閱讀模式，一時間網絡文學呈現出前所未有的新景觀。

隨著網站的蓬勃發展，商業資本很快涌入網絡文學市場。2004年10月，互聯網巨頭盛大收購起點中文網，充足的資金支持使得起點迅速成為當時網絡文學最大的流量平臺。其后，一系列收購、兼并、資源整合等商業活動在網絡文學領域紛紛展開，商業化進程進一步推進。

2008年7月，盛大網絡正式成立盛大文學有限公司，從2007年至2010年，盛大先后收購了晉江原創網、紅袖添香、榕樹下、小說閱讀網、言情小說吧、瀟湘書院等七家文學網站，包攬天方聽書網和懶人聽書兩家有聲讀物網站，同時旗下還集結了華文天下、聚石文華、中智博文三家圖書出版公司，占有網絡原創文學市場70%以上的份額，成為網文屆的龍頭老大。

2009年后，高效發展期

2009年之后，網絡文學進入了IP（原指知識產權）全版權運營時代。盛大文學建立了以網絡原創文學作品為源頭，向影視、動漫、游戲、音樂、演出、出版、周邊等泛娛樂領域輸出、滲透與融合的文化產業鏈，成功打通網絡文學出版產業鏈的上中下游，帶動網絡文學走向“網絡文學+”時代。這個時期，文學網站紛紛跨界，進一步尋求市場。2013年，百度收購了91熊貓看書、縱橫中文網等文學網站。2014年百度文學成立，集合百度貼吧、百度音樂、百度視頻、百度游戲、91無線等百度系資源支持，并簽約游戲、影視等多家合作伙伴，力圖打造完整產業鏈。2014年騰訊文學獨立運營，同時以7.3億美元并購盛大文學。2015年3月，騰訊文學與盛大文學已經完成整合，閱文集團正式成立。自此，盛大文學龍頭易位，閱文集團霸主時代開啟，并帶領網絡文學走向致力于IP開發的全版權泛娛樂市場化運營的新階段。

在這一時期，有三家網絡文學公司陸續上市：2015年1月21日，中文在線在深交所創業板上市；2017年9月21日，掌閱科技在上海證券交易所主板掛牌上市；2017年11月8日，閱文集團在港交所掛牌上市。文學，尤其是網絡文學出現上市公司，這在世界文學史上是一個創舉，也表明中國的網絡文學市場化程度較高，市場化運營進入高效發展期。三大上市公司在激烈的競爭環境中正引領中國的網絡文學市場運營走向規范與成熟。

專注于網絡文學研究的學者汪晶晶認為，30年來，我國的網絡文學行業呈現蓬勃發展、持續繁榮的整體態勢。站長之家統計的數據顯示，我國文學網站大約有千余個，比較活躍的文學網站有300家左右，點擊量較大且具有較大影響力和較強經營能力的規模化原創文學網站約有60余家。其中的大型文學網站是網絡文學市場的主導力量。所謂大型網站，是指在原創文學作品、用戶流量、簽約作家、簽約作品版權、市場份額以及資本投入等多方面的綜合考量下占有較大的優勢，且具有較高知名度和較大影響力的文學網站，如起點中文網、創世中文網、小說閱讀網、瀟湘書院、紅袖添香、晉江文學城。

然而實際上，中小網站面臨著艱難的生存環境。首先是外部環境競爭激烈。從市場份額、作品儲量、作家數量、訪問流量、品牌質量等多個方面來看，中小型文學網站遠遠比不上大型文學網站。在激烈的競爭環境中，中小型網站生存處境非常艱難。其次是內部資源相對匱乏。中小型網站與大型網站相比，內部資源較為匱乏，主要體現在資金儲備不足，規模不大，名聲不響，寫手數量不多，尤其缺少大神級作家。而且中小型網站缺乏成熟的經營隊伍和管理經驗，也不像背靠大平臺的網站那樣具備較大的渠道和平臺優勢。他們只能細分市場，明確受眾群體，揚長避短，選擇特色化、差異化的戰略方向，在小領域精耕細作。另外，IP如今已成為網絡文學產業的重要發力方向，以閱文集團為首的大型數字產業將IP的培育與開發作為核心業務，已打造出以海量原創文學為源頭，輻射影視、游戲、動漫、有聲等多領域的“泛娛樂”生態產業鏈。

不得不提的是兩大網絡文學集團——成立于2008年7月的盛大文學和成立于2015年3月的閱文集團。依托于資金雄厚、實力強勁的盛大集團曾一舉收購了國內眾多知名文學網站，旗下運營有起點中文網、紅袖添香、小說閱讀網、言情小說吧、榕樹下以及瀟湘書院六家原創文學網站以及悅讀網、天方聽書網和晉江文學城（50%股份），同時兼有華文天下、中智博文和聚石文華三家圖書策劃出版公司，一時天下無兩。2013年，吳文輝等20余位核心員工離職，盛大文學走向衰落，并于2015年與騰訊文學合并。

閱文集團是騰訊文學與原盛大文學合并后建立的新文學集團，之后迅速發展為國內最大的綜合性文化產業集團。閱文集團以在線閱讀為基礎，以IP的培育與開發為核心，圍繞有聲、出版、動漫、影視、游戲、IP商品和線下消費業態等各個環節打造完整生態產業鏈，旗下有起點中文網、起點女生網、創世中文網、云起書院、紅袖添香、小說閱讀網、言情小說吧、瀟湘書院、天方聽書網、閱文閱讀、QQ閱讀、起點讀書等多家網站，涵蓋了網絡文學、傳統出版物電子版等主要閱讀內容，全面囊括文學、歷史、社科、教育、時尚等多個題材，覆蓋PC、移動、音頻、紙質書等全閱讀場景。

不可忽視的還有文學機構網站的主流網站，如由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主管主辦的中國文藝網、中國作家協會主辦的中國作家網以及各省作家協會主辦的官方文學網站等。相比于起點中文網、17K小說網、縱橫中文網這種商業性文學網站，文學機構網站以推動中國文學的健康成長、發展新時代文學事業為己任，更加注重社會責任和文學擔當，在閱讀內容上，側重于呈現那些體現時代精神和民族特色、給人以思想力量和精神提升的文學作品。文學機構網站以專業品質為行業設置標桿，提供的文學閱讀內容豐富、前沿、有深度。中國作家網設有理論評論、文史、科幻、書匯、新作品、世界文壇、民族文藝、網絡文學、兒童文學等多個頻道，視域寬廣，從文學作品到評論都是內涵深刻、筆力強勁的高品質之作，彰顯著我國文學事業的前沿水準。中國作家網設有專門的投稿頻道，不同于一般的網絡文學網站，中國作家網采取嚴格的稿件審閱制度，只有富有思想性和文學性的作品才能在網站上發表，保證了網站的專業品質和標桿力量。

（舒晉瑜采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