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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拉丁區,往昔文脈的失落
    來源:文藝報 | 沈大力  2023年02月10日08:21

    拉丁區緊靠巴黎古羅馬盧泰斯浴場,是繼城島“搖籃”之后出現的法蘭西文明搖籃,流傳著阿貝拉爾與其女弟子埃洛綺絲相愛私合,不幸被女方叔父去勢的凄慘羅曼司,顯現在13世紀傳奇小說《玫瑰傳說》的細密畫幅里,使此地數世紀以來沉浸于這種神秘浪漫的氛圍中。

    拉丁區包括巴黎市第五區和第六區,有索邦大學,秀麗的盧森堡公園和肅穆的奧德翁劇場,以及遍布各處的文化咖啡廳,堪稱法國首都文藝氣息最濃厚之地。

    說到盧森堡公園的魅力,最近《費加羅婦女雜志》采訪當紅法國女演員伊莎貝爾·卡萊時,問及她最奢望的念想是什么,她立即回答:“生活在盧森堡公園近旁。”路易-塞巴斯提安·麥赫西耶(1740-1814)是繼狄德羅之后描繪巴黎風尚的最佳作家。1790年,他推出了長達十二卷的《巴黎景象》(Le Tableau de Paris),展示了巴黎面貌的嬗變。在他之后,巴爾扎克因生活放蕩,揮霍無度,欠了一身債,不得不走上靠寫小說度日的艱難途程。他筆下的“巴黎生活場景”跟狄更斯的霧都倫敦一樣,將眼前的城邦當做寫小說的靈感源泉,使小說情節與綺繁市井風情相映襯。1833年,他發表小說《費拉古斯》,稱巴黎為“十萬部小說的城市”,讓這座“啟蒙城”從19世紀初就成為世俗小說的淵源。而小說本身也就形成“最昭著的文學種類”,從拉丁區風行起來。

    巴爾扎克是最早把小說寫作與城邦生活掛鉤的作家。依他看來,巴黎是一座遠古人類供奉的摩羅神。在小說《費拉古斯》中,“巴黎生活場景”出現在年輕騎兵軍官奧古斯特·德·穆蘭古爾眼前。他眺望女郎克雷芒絲遠去,消失在詭奇的街巷,將游人引入歐仁·蘇《巴黎的秘密》,勝過大仲馬《巴黎的莫支干人》。巴氏在小說《費拉古斯》里寫道:“在巴黎,有一些名聲敗壞的街道,好像一個無恥之徒一般……”他因而把巴黎城邦擬人化,為的是更形象化,給讀者真實的感覺。在另一部小說《金眼女郎》里,他呼吁出現一個新的但丁,以便能夠描繪出巴黎不同的社交圈。

    將巴黎變為小說的,還有維克多·雨果。雨果的《巴黎圣母院》追溯中世紀的巴黎,描繪卡西莫多、埃斯梅拉達和弗赫洛的三角情愛,以悲劇告終。還有巴黎“奇跡窟”里的丐幫,勾勒出“悲慘世界”的雛形。可以說,雨果同巴爾扎克一道,揮毫構筑了以巴黎為背景的神奇小說框架。尚需提及的是左拉,他的《盧貢-馬卡爾家史》概括了法國第二帝國的社會面貌。其中第三卷《巴黎肚腹》中的巴黎中央菜市場,恰似左氏“巴黎圣母院”,讓巴黎成了一座奧斯曼男爵心目中的巴比倫。更多的作家和詩人參與營造巴黎的文學天堂,諸如浪漫詩人繆塞,《雅克萬特拉》三部曲《孩提》《高中畢業生》和《起義者》的作者茹爾·瓦萊斯,和歸屬于自然主義流派的于斯曼,以及阿拉貢、普魯斯特、普萊維爾、海明威、西默農等人。他們都踏著維雍自“百年戰爭”的巴黎足跡,為這種城市留下筆墨手跡,均帶有一種濃重巴黎腔或者巴黎變象。

    事實上,巴黎城邦豐富小說家們的想象,滋養了他們的創作,其身影也就倒映在他們撰寫的小說里。雨果曾有言:“人性喜游蕩,而巴黎善閑逛。”大畫家多米埃則刻畫出習慣游逛的巴黎人的具象。懷著“巴黎抑郁”的詩人波德萊爾在他的畫家朋友康斯坦丁·居伊身上找到了典型。居伊總在漫步街巷中尋覓創作的靈感火星。此君遠非盧梭那樣追求深化內心哲理,而是漫無目的地東蕩西逛,好奇地面對路途上的景物和行者,隨之冥思浮想,感受生活習慣的節奏,孕育一種自然美學。始于18世紀的“漫游文學”正與漫游者的城邦見證有機聯系在一起,恰似一類“全景文學”。作者環視四周全景,起始僅僅出于好奇心,逐漸產生審視目光,轉而寫起小說來。

    無疑,這是從巴爾扎克、雨果到左拉和于斯曼從事小說創作,筑起文學伊甸園的一段心路歷程。此一視角,也正是今人來巴黎漫游追溯疇昔“文學天堂”的線索憑依。如此這般,真正的作家遠離經濟生活的苛求,更不圖文學創作的經濟收益。只要讀讀魏爾倫和于斯曼的《巴黎素描》就不難看出,這本是“詩意漫步”的傳統,直至20世紀上半葉,還沒有敲響喪鐘。列昂-保爾·法赫格1939年發表《巴黎步行人》,忠實于回憶,追記他生長之地巴黎的疇昔失去輝光,表現了早期的“境遇主義”(le situationnisme)。蘇波爾特在《巴黎最后的夜晚》,阿拉貢在《巴黎農民》里也表露了“巴黎夜夢”的神話。

    我有幸步他們漫游后塵,目睹巴黎文學天堂的余暉。上世紀70年代末期,我到巴黎先游拉丁區,幾度從巴黎大學廣場踱步到對面的盧森堡公園休憩。盧森堡公園被稱為拉丁區的“綠洲”,雨果選擇這里作為他長河社會小說《悲慘世界》主人公冉·阿讓終了的境遇。

    我端坐在盧森堡公園王后回廊一座石雕像前,靜思《悲慘世界》里的情節。此時,老邁的冉·阿讓更名勒布朗,把珂賽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領她在公園僻徑散步,偶遇青年瑪里烏斯。園內一片寂寥,鳥兒在野栗樹蔭中啁啾,一片良辰美景。白發老翁跟年輕姑娘緩緩前行。

    雨果描寫道:瑪里烏斯似乎覺得,長達幾個世紀的光陰突然變成一秒鐘的時刻。他聽見來者輕輕的腳步聲,低下頭來。再抬頭時,二人已經走到近前。年輕姑娘正凝神瞧他,那沉思的溫柔目光令他渾身戰栗。姑娘好像一腔怨尤,責備他這么久都沒有來找自己,而且直說:“是我來了。”對著這雙深邃無底的晶瑩明眸,瑪里烏斯不禁目眩。那是一顆尚不熟悉的靈魂透出的眼神,仿佛拂曉的晴空。瑪里烏斯目不轉睛,直到對方形影消失。

    小說《悲慘世界》里,瑪里烏斯與珂賽特這對年輕情侶是在拉丁區盧森堡公園邂逅的。書中另一女子愛波麗特是巴黎頑童加弗羅什的姐姐,一直暗戀著這位青年。她手上有一封受珂賽特委托的信,要交給他。當時巴黎民眾正悼念遭殺害的拉馬克將軍發動起義,在尚沃爾里筑起街壘。瑪里烏斯守在街壘上,發誓與起義者共生死。愛波麗特急急趕來送信,在危急時刻挺身擋住了朝瑪里烏斯射過來的子彈。瞑目之前,她將珂賽特的信交給瑪里烏斯,懇求對方吻自己一下,凄慘死去。這可以說是《悲慘世界》里最感人泣下的場景。總之,若說珂賽特的生母、柔弱的小女工芳汀是被拉丁區一個玩世不恭的大學生始亂終棄,珂賽特最后還是跟慈父般的冉·阿讓回到拉丁區她這個人生的歸宿。其情其景,仿佛昨日一般,自然閃現在今天來到拉丁區的異邦陌生人眼前,使人將小說中的關鍵人物與巴黎拉丁區的境界連接起來,在眼下的景致前邊,浮想聯翩。可見,巴黎拉丁區是個浪漫文學的淵藪。

    漫步拉丁區時,我深感這里文學意趣濃厚,與倫敦、紐約的繁華市容迥異,難怪人稱其為“文學共和國”。從巴爾扎克和雨果或左拉時代以降,經過法蘭西第三共和國至第二次世界大戰,此地雖幾經變遷,但其文學風貌始終如一。首先,區內各街巷遍布各類書店:在奧德翁劇場周圍,我在“拉辛書店”到“弗拉馬利翁書局”,特別是多家經營古舊書籍的小店里,興致勃勃地翻看一堆堆藏書,時不時能碰到一些平日很難找到的作品老版本。那天在卡賽特街口,我進入一個很不起眼的、看上去相當混亂、由幾個舊書攤組成的書鋪。舉目橫掃幾層木板書架,突然發現19世紀詩人奧古斯特·巴爾比耶(1805-1882)諷刺1830年革命果實篡奪者的詩集《抑揚格》(Imambes)和1848年革命詩人莫羅的一部《詩集》。取下這兩本詩集,我向店主詢問書價。他看我是一個不遠萬里來到巴黎的中國人,對一般年輕讀者鮮為知曉的法國18世紀的詩人如此有興趣,欣然將書免費相贈,意在交個異國朋友。須知,這類可能已成孤本的珍貴古籍,真要拍賣起來肯定價格不菲。我初次涉足六角國,就受到啟迪。誰云資本支配下書商都重利?此乃虛言。更遠一些,圣雅克街上的《彼岸》也經營舊書,一些難覓的歷史、文化和文學典籍,對收藏家尤為可貴。但店主卻無意居奇,仍按平價出售。“儒勒·凡爾納科幻小說專營書店”亦然,包括多種異常精美的絕版書。沿著通向塞納河堤岸的圣米歇爾大街走一趟,那邊吉貝爾-約瑟夫書店等數家大文化企業是樓層建筑,十分顯眼。購書者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在這兒,詩歌、小說、戲劇等文學作品應有盡有。我買到了幾乎所有來法國前欲采購的書籍,果不虛此行。

    從圣米歇爾噴泉向右轉,到木柴坊街37號的“莎士比亞書店”,見其店抄錄該書店創始人喬治·惠特曼的英文語錄:“巴黎當地報紙稱吾‘拉丁區的堂·吉訶德’,因為吾腦海浮想徑入云端,眾人仿佛都變成了天堂里的安琪爾。”這家“莎士比亞書店”被稱譽為最具烏托邦色彩的文齋,不乏其趣。喬治·惠特曼強調其意向:“吾志在開辦書店,因為書籍營銷是蓬蓬勃勃的生意。然生意系富有生命力的現象,即盎然生機,絕非純粹‘做生意賺錢’。”莎士比亞書店對面的塞納河堤岸是巴黎傳統文化奇景。這里是左岸長達數公里的綠木箱舊書攤,千余“綠箱”里蘊藏著30余萬冊古舊書籍,堪稱一處巴黎淘書寶地。右岸城島上的巴黎圣母院讓游人想到雨果的同名小說,似乎恍見吉普賽女郎埃斯梅拉達的倩影,以及她跟鐘樓怪人卡西莫多、“太陽神”腓比斯和黑衣教士弗赫洛的瓜葛。附近開著“埃斯梅拉達旅館”,一切表露著雨果文學傳至無涯的浪漫遺跡,為拉丁區文化點綴,引動路過行人的懷舊感,馳想到巴黎景象乃是整個法國文學結構的核心。

    然而,四十載春秋逝去。我于21世紀初重返巴黎拉丁區,情景已今非昔比。正如浪跡巴黎的詩人波德萊爾預感到的,“唉,城市的面目變化得竟比一個將死的人快得多!”悠悠光景逐流波。我再到拉辛街,梧桐葉落,但不見了書店的身影。圣米歇爾廣場五層樓的“吉貝爾青春書店”因遭遇一場大火后一蹶不振,無奈轉讓地盤,周遭唯余原有的露天咖啡座,依舊照樣熱鬧。沿著圣米歇爾林蔭大道下行,索邦學府門旁的“大學出版書局”,由于租金過貴。已遷往它處。

    文學的發展傳播依靠出版社,可惜一些重要的出版社陸續遷出了拉丁區。上世紀80年代初,因我的好友龔古爾文學院院士羅布萊斯是位于雅各布街“塞伊出版社”特別保留的主要作者,我常上那邊去,還一度交涉過出版自己用法文撰寫的長篇小說《懸崖百合》事宜。現如今,塞伊出版社搬出了雅各布街,另一家“羅貝爾·拉豐出版社”已經從圣蘇爾比斯廣場遷走,“弗拉瑪利翁書局”總部也離開了奧德翁廣場。巴黎幾家大出版社相繼離開拉丁區,讓位給時髦服裝店和盈利豐厚的鞋鋪。過去,有薩特和西蒙娜·波伏瓦等文化名人光顧的圣日耳曼草地“花神咖啡廳”,不少作家帶著準備付梓出版的手稿,到“兩瓷偶”咖啡店商談。圣日耳曼林蔭道區成了文學活動的標志。法國作家夏布洛爾曾經約我在花神咖啡廳見面,互通款曲。

    而現在,這個街區在文學上卻幾近荒蕪,再不見一撥撥“粉絲”崇拜文壇秀出群芳的名流在彼蜂涌蝶浪。出版家奧利維埃·貝杜赫奈確認:“四十五年中,我親見這個區慢慢‘風化’,逐漸失去了往日實實在在的社交脈絡,文學雜志尚存,對此地的活力非常重要。”“花神咖啡廳”、“王橋”、“圣日耳曼驛站”和“地中海”等處,舊貌沒換新顏,頗疏文采,來客日益稀少,都到別處去逍遙度日。確實,現今的消費者如烏埃爾貝克,或讓·埃什諾茲等作家們想出頭,已經不再需要像過去那種社交活動了。

    顯然,在經濟離心力的支配下,“文學巴黎”已在拉丁區消逝,成了十足的彌爾頓“失樂園”。從圣米歇爾和圣日耳曼兩條大林蔭道放眼望去,昔日古香古色的書店群落已被琳瑯滿目、霓虹燈閃爍的時髦商店取代。擁有荷蘭血統的巴黎通作家于斯曼的話說,“在此猶如到了大洋彼岸的谷物和牲畜集散中心,陰沉的美國城市芝加哥”。加速實現的“美國化”,讓歐羅巴傳統的拉丁區失去六角國的文化特性,特別是浪漫主義的詩魂,令法蘭西兒女感懷傷遇,哀嘆今朝巴黎失卻了寶貴的、令他們引以為豪的“文學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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