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之歌者 時代先聲 ——聶耳的音樂人生與回響
今年是中國著名音樂家聶耳誕辰一百一十周年。盡管只度過了短短二十三個春秋,聶耳創造的音樂光芒卻穿越時空的阻隔,照亮過去、現在和未來,挺立起中華民族的脊梁,化作一個古老民族的浴火重生。
踩著青石板,走進沉淀昔日繁華的玉溪北門街,可以看見一幢一樓一底的土木結構民居,古樸寧靜,房檐上仍有半截依稀可見的浮雕圖案,黑底金字的橫匾上,“聶耳故居”四個大字仿佛回響著歲月跫音。
這里是聶耳父母的早年居所。聶耳的父親聶鴻儀是玉溪州城有名的中醫。為了養家糊口,清光緒末年舉家搬遷到昆明,懸壺行醫?!爸鼐牌鹆x”的槍響之后,聶耳在昆明出生。因為是家里的第四個孩子,聶耳的父母對他并未懷著過高的期望,給他取名“嘉祥”,只是希望他能順順利利地長大,萬事吉祥。
天有不測風云,4歲時,嘉祥就受到了心靈重創。這一年,父親去世。幼年失怙,在最該無憂無慮的童年,這個懵懂的孩子,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悲傷?!鞍职值乃溃瑳Q定了我這一生的命運,指示給我應走的道路?!?930年聶耳在日記里寫下自己的成長思考。
“理想是直線的,但事實是曲線的”,4歲的孩子,踏上了一條自強不息、蜿蜒曲折的路。
聶耳(左)與田漢1934年在上海合影。資料圖片
“隨時不忘的是‘讀書!’‘拉琴!’”
“我不愿把一分一秒有用的光陰耗之于無聊。音樂、戲劇、電影,便是我一生的事業,我愿在這一生里去研究、學習。”早在聶耳給哥哥的信中,就表達了自己的人生志向。沒有躺平的人生,只有奔跑的歲月。如同一顆流星劃過天際的聶耳,“隨時不忘的是‘讀書!’‘拉琴!’”
聶耳是天才,但“天才就是勞動”這句話,在聶耳身上淋漓盡致地得到體現。和聶耳合作過《開路先鋒》的孫師毅說過:“你能說聶耳非天才嗎?他沒有步入過學院的門一步;你能說聶耳不努力嗎?他沒有浪費過他的時間一分……”
“媽媽!咱家窮,讀不起書,你能帶我去學??纯磫幔俊?歲的聶耳善解人意說出自己的愿望時,彭寂寬,這個來自哀牢山、踩著一雙清末的裹足小腳卻自立自強的傣族婦女,說了這樣一段話:“再窮,也會送你去讀書,這個家,這個窩,雖說沒有金子、銀子,但是要有骨氣、志氣?!彪S后,她制定的十一條家庭準則為聶耳打下了堅實的品格基礎。
這位偉大的母親不僅使聶耳養成堅立于風雪之中的精神,還在聶耳的心靈里播下了一顆音樂的種子,這也是聶耳的音樂人生砌上的第一塊基石。
猝不及防中承擔了全部家庭重擔的彭寂寬,開始行醫養家。勞累之余,她經常給聶耳唱娓娓動聽的花燈調、洞經音樂、民族民間小調,把許多民間傳說故事唱給聶耳聽,使他自幼在心靈深處種下了喜愛傳統文化和民間音樂藝術的種子。鄰居邱木匠、張庾侯又先后帶聶耳學會了演奏笛子、二胡、三弦、月琴、小提琴等多項樂器的技能。外籍教師柏希文也促使他對鋼琴等樂器發生興趣,進一步加深了他對歐洲音樂的了解。
因率領同學積極支持校方與霸占校舍的封建勢力斗爭并取得勝利,私立求實小學的創辦人蘇鴻綱對聶耳念茲在茲,“聶耳同志小時候就具有正義感和與惡勢力斗爭的精神”。隨后,在云南省立第一師范學校學習期間,在地下黨和共青團的直接領導下,另一顆種子,一顆革命的種子,如同沖出云圍的月亮,也在聶耳心靈里播下。
18歲出門遠行前,聶耳所經受的種種遭遇,最終孕育成音樂和革命的兩顆種子,在隨后的五年狂飆生活里破土而出,如疾風烈火,碧血丹心;如閃電驚雷,光芒不息。
“怎樣去做革命的音樂?”
1930年,從汀州向長沙,奮進和失敗交織中,毛澤東寫下了“國際悲歌歌一曲,狂飆為我從天落”的詩句。這一年,經常彈奏《國際歌》的聶耳18歲,從云南避難到上海。兩年后,他在清華大學用小提琴演奏了《國際歌》。日后,他借鑒《國際歌》創作的更加明快的《義勇軍進行曲》,和這位偉人產生了精神共振。
因為被列入反動當局的黑名單,為了躲避抓捕,聶耳頂替三哥聶敘倫,在“云豐申莊”做了一名小伙計。半年后,“云豐申莊”破產,失業青年聶耳走投無路之際,闖進了“明月歌舞團”,忐忑中,他受到中國近代歌舞之父黎錦暉的賞識,隨后被引入到了一個新的藝術世界。遇到黎錦暉之前,聶耳一直對自己的音樂天分不夠自信,“我的個性是很喜歡工業。假使我有升學的機會,我希望入工科。我自己相信我稍有一點藝術天才”。在聶耳的人生選項中,音樂最初只是一種愛好。
黎錦暉當時沒有預料到聶耳這個看起來資質還不錯、似乎是個“軟豆腐”的年輕人,會不念知遇之恩,拿出真刀真槍的硬功夫,對自己反戈一擊。
此時是1932年,“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但在音樂上充斥于社會的是《毛毛雨》《妹妹我愛你》之類的黎氏靡靡之音。迂回、回避就是失職!黎氏歌舞,在當時關注民族與民生的時代強音中是一個不和諧的音符。在充滿了荊棘、污泥的音樂環境里,聶耳呼吸著、觀察著、思考著。正義感和斗爭精神再次在他心中沸騰。他化名“黑天使”和“藍天使”,撰寫文章《黎錦暉的“芭蕉葉上的詩”》《中國歌舞短論》,抨擊黎派歌舞,“香艷肉感,熱情流露”,是麻醉青年兒童的“軟功夫”。
“你想,資本家住在高樓大廈大享其福,工人們汗水淋漓地在機械下暗哭,我們應該取怎樣的手段去尋求一個勞苦大眾的救主?”“我們所需要的不是軟豆腐,而是真刀真槍的硬功夫!”聶耳振聾發聵的呼喊鼓發正義、催動世人,也催動了黎錦暉的改變。
黎錦暉曾回憶,聶耳身邊的前進分子都愛戴他,喜歡叫他“鑷子”,仿如外科醫生鑷取人身腐爛肌膚,被鑷取的人是不免要感到痛楚的?!皬倪@時起,我也接受他對我誠摯而又親切的批評與啟示,寫了好幾首比較正派的歌?!?/p>
“奮斗救國,動起干戈,我們來盡忠報國!快把那萬惡帝國主義打破……”黎錦暉也曾創作過《義勇軍進行曲》,師徒二人,在正義感的召喚下,在時代精神的熏陶下,以《義勇軍進行曲》的名義,取得了和解,發出了感同身受的靈魂共鳴。
與黎錦暉的交鋒,讓聶耳開始思考“怎樣去做革命的音樂”?!澳X筋若無正確的思想的培養,任它怎樣發達,這發達總是畸形的發達。那末一切的行為都沒有穩定的正確的立足點。”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正確思想的培養早在聶耳昆明求學時代已初見端倪。1927年10月13日,聶耳就在日記里詳細記錄了馬克思的生平。風暴肆虐中,馬克思主義的種子在一個15歲的藝術青年心中播下,開始生根、發芽。
1928年,16歲的聶耳成為一名光榮的共青團員。之后,他一直按照革命者的標準對自己嚴格要求,時刻鞭策自己積極進取,如饑似渴地閱讀進步書籍,并認真研讀馬克思主義著作。
1933年1月初,受“左傾”錯誤路線的影響,上海的左翼文藝工作籠罩在一種“白色恐怖”的氛圍中。就在這種人人自危的環境里,聶耳逆流而上,經田漢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田漢在《聶耳勝利的道路》中寫道:“聶耳是一個有音樂才能的青年,更難得的他是一個愛國者……他是那樣地仰慕黨、尋求黨。他說他決心很好地學習,把他的才能貢獻給黨。”
凡樹有根,方能生發;凡水有源,方能奔涌。從此,聶耳在黨的領導下,猶如航船得到燈塔的指引,朝著正確的方向和道路,用他的筆做刀槍,用他的歌做炮火,去進一步追求自己的藝術發展,走上一條在黨的大眾文藝方針指引下的革命音樂之路。
“代替著大眾在吶喊”
1932年2月7日,“一·二八”事變爆發后的第10天,聶耳在日記中質問自己:“一天花幾個鐘頭苦練,幾年、幾十年后成為一名小提琴演奏家又怎樣?你演奏一曲貝多芬的《奏鳴曲》能夠鼓動起勞苦群眾的情緒嗎?此路不通!早些醒悟吧!”
醒悟后的聶耳開始從人民大眾中尋求出路。他認為:“音樂與其他藝術、詩、小說、戲劇一樣,它是代替大眾在吶喊,大眾必然會要求音樂新的內容和演奏,并要求作曲家的新態度。”因此,他鮮明地指出,“目前從事音樂運動者,首先要提出解決的問題”,是建立一種“代替著大眾在吶喊”的“革命的、同時保持高度藝術水準的音樂”。
1985年,在為聶耳逝世50周年舉行的紀念音樂會上,一批在20世紀30年代愛唱聶耳歌曲的青年女工,此時都已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她們集合起來,在音樂會上深情地演唱了《新女性》。
孟波清晰記得,上海楊樹浦的一批紗廠女工含著熱淚對他說:“聶耳先生是中國第一個為我們工人寫歌的人??!他的《新女性》《碼頭工人》等,不是可憐我們或者僅僅是同情我們,而是在訴說我們工人痛苦生活的同時,唱出了我們工人階級的力量和志氣。”
在創作《新女性》過程中,聶耳曾多次于繁星滿天、寒霜遍地的秋夜去滬西的紗廠觀察女工的勞動、生活情景。為了深刻反映工廠的生活和婦女在被剝削的勞動中所受的苦痛,除了譜曲、配樂,聶耳還招募了一群女青年,成立了“聯華聲樂團”,并親自擔任鋼琴伴奏。
從攝影棚傳出來的歌聲,和諧、明快、有力,有著美好的音色和動人的旋律。前來拜訪聶耳的蔡楚生卻很快就忘了那是歌聲,“而覺得那是‘人’的呼聲;并被引進了現實生活的場景與斗爭的場景。我看到了在晨光朦朧、街燈暗淡的街頭,許多被剝削、被踐踏而失血的女工們正在匆匆趕路的情景;我聽到了工廠中機器的轟鳴,看到了人們成為特權階級和機器的奴隸那種悲慘的景象……”歌聲停歇,聶耳好像剛經過了一場劇烈的搏斗,喘著粗氣,滿頭大汗,眼睛里還在燃燒著斗爭的火焰。
聶耳把創作的焦點對準生活在社會最底層、掙扎在死亡線上的工人和勞苦大眾,反映他們的苦難、抗爭和希望。《饑寒交迫之歌》《開礦歌》《碼頭工人歌》……反映工人階級和勞苦大眾生活的作品,占據了他全部創作的主要部分。
聶耳意識到,“不論你從哪條路跑,你對于哲學的基礎不穩定,終于是難得走通的”。大眾哲學家艾思奇是聶耳的相知摯友,讀書期間,曾多次鼓勵聶耳譜寫振奮中國人的樂曲,日本留學時專門為聶耳買了《國際歌》《馬賽曲》歌譜。兩位來自遙遠邊疆的云南青年,一個譜寫了一首代替大眾吶喊的歌曲,一個書寫了一本讓哲學走向大眾的圖書,共同閃耀著點亮大眾信仰的光芒。
“我是為社會而生的”
“天才不足貴;努力不足貴;學問,經驗,也不足貴;只有這三種東西合起來,能實際給社會以利益,才是可貴?!?933年,聶耳和安娥合作《賣報歌》期間,兩人常常談起能使藝術根深葉茂的方法。
根深方能葉茂,本固才能枝榮。在云南省立師范學校讀書的時候,聶耳曾在作文《我的人生觀》中提出“打倒惡社會建設新社會”的目標,并積極地準備著“交戰”。他在給母親的信中說:“我是為社會而生的,我不愿有任何的障礙物阻止或妨害我對社會的改造,我要在這人類社會里做出偉大的事實?!边@個偉大事實的根基筑于聶耳在1926年的作文《我的年假生活》中總結的自己生活中重要的四件事情:自修工作、愛國運動、社會事業、身心鍛煉。
聶耳的同學鄧象漣記得,他們曾經一起到昆明黑龍潭薛爾望墓,聶耳面對薛墓不勝感慨,情不自禁講起了薛爾望的民族氣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以死殉國的事跡?!傲沂恐援愑诤闳耍云湔坦澮耘湔x也?!痹谘柾古?,聶耳淚流滿面,大聲疾呼:“中華!中華!”
在離家去上海的前一天,聶耳和胞兄聶敘倫去了一趟西山,風雨大作中,聶耳拉響了法國國歌《馬賽曲》。在合著風雨聲的優美旋律中,聶敘倫喃喃地說,如果中國也有人能譜寫出像《馬賽曲》這樣的歌曲,該有多好。聶耳干脆又堅定地說,中國,肯定會有這樣的人的!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個人會是他自己,立時代潮頭,發時代先聲,在雪夜里率先覺醒,在黑暗中擎起明燈。
1932年4月的明月歌劇社,弦歌滿耳,衣鬢相接。激動、拘謹的聶耳受到了上海文藝界赫赫有名的“田老大”田漢的接見。在田漢的最初印象里,聶耳是一個尚氣的年輕人,是一個天才富贍、忠勇備發的藝術斗士。
這年秋天,他們合作了“我們在流血汗”的《開礦歌》。在介紹聶耳入黨之后,他們開啟了伯牙子期般的合作之路,包括《畢業歌》《梅娘曲》在內的十四首歌曲,幾乎占了聶耳全部作品的一半。他們聯手創作的《義勇軍進行曲》,站上中國音樂作品的巔峰,用音樂創造精神奇跡,便是他們作為革命者精神歸一的真實寫照。
“怎樣做革命的音樂?”《義勇軍進行曲》回答了聶耳當年提出的問題。革命的音樂作品應該叩問生命,呼喚大眾,為國家歌唱,為時代發聲。
“怎樣做革命的音樂?”在聶耳上下求索的路上,也在響答影隨地探索著音樂的革命?!靶碌哪X子要隨時裝予新的養料,才能向著新的軌上發達。”“今后我的研究和創作文藝的方針將改變”,要“向著新的藝術運動的路上跑去”。在聶耳日記里,多次談及自己要大膽革新創造的信心和追求。他的歌曲在形式和體裁上,都創造了新的風格,自由、奔放而毫不夸大,也能打破陳規,大膽創新,善于創造與歌詞的形式相適應的曲體結構。
“向那群眾深入,在這里面,你將有新鮮的材料,創造出新鮮的藝術。喂!努力!那條才是時代的大路!”這個驟然而來、倏然而去的音樂精靈和文化精魂,新鮮靈動,可親可愛,他帶著夢,帶著光,吹響著未來的光榮與夢想,并完成了革命和音樂互為表里的雙重文化認同和身份認同。
“起來!”“前進!”
《義勇軍進行曲》是在1935年夏聶耳到日本后郵寄回國的。去日本前,拿到為《風云兒女》譜曲的任務后,在霞飛路的出租屋里,聶耳廢寢忘食,夜以繼日。一會兒哼唱著歌詞,一會兒擊打桌子,權當“打拍子”。雷聲在震動,電閃在飛炫,暴風夾著驟雨,海洋飛濺起的怒沫,沖擊在熱血沸騰的聶耳的身上、心上,他高舉著雙臂大喊:“起來!起來!起來……”
因為過于投入,嚴重擾民,聶耳被房東老太太趕出了出租屋。錄音師和演唱者之一司徒慧敏在家里接納了他。據司徒慧敏女兒司徒恩湄回憶,她的祖母是最早的聽眾,奔涌著民族的呼聲、祖國的召喚的樂曲感染著她,她情不自禁地說:“是??!我也是個不愿做奴隸的人啊!”
祖母耳背,記憶力不太好,記不清聶耳的名字,倒是記住了聶耳老是哼唱的歌詞“起來”。于是,老太太便將聶耳喚作“起來”。巧合的是,日后名聲大躁的“聶耳”“起來”,都是源于別人取的綽號昵稱。一個是靈活耳朵展現的音樂才能,一個是歌曲創作體現的革命情懷。革命和音樂,形式和內容,稠迭連綿,又怎么能厘清呢?
在對歌詞的修改中,聶耳添加的三個“起來”,一個比一個有激情、有號召力,從而把音樂的發展引向高潮,動力十足。添加的三次“前進”,平衡了音樂的結構。神來之筆的是在“前進”之后添加了一個“進”,預示了中華民族永遠在路上的奮進狀態??涓钢鹑?,精衛填海,吳剛伐桂,愚公移山。我們的祖先不僅創造了民族的神話,而且創造了永不停息、前進不止的民族精神。
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是一場前進不止的接力長跑。在這場接力長跑賽道上,起來是縱向運動,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中華民族生命勃發、昂首屹立的挺拔身姿;前進是橫向運動,是起來的延續和良性發展,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是中華文明生生不息、綿延不絕的飽滿精神。起來屹立,從來是九死一生;前進不息,注定會風雨兼程。
1949年9月25日晚,中南海豐澤園,關于國歌歌詞的討論仍在繼續。有代表認為,應修改歌詞中“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一句。毛澤東說:“我們要爭取中國完全獨立、解放,還要進行艱苦卓絕的斗爭,所以還是保持原有歌詞好?!泵珴蓶|的意見,得到與會者的贊同,就用《義勇軍進行曲》代國歌。
治不忘亂,安不忘危。保留“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就是存儲中華民族的憂患基因。它承載著深厚的民族精神,“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1949年10月1日下午3時許,隨著一位偉人令世界震撼的聲音,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義勇軍進行曲》從天安門廣場通過無線電波傳遍了全世界。起來!前進!這一首承載中華民族苦難史、憂患史、團結史、奮進史的戰歌、軍歌,在這一刻獲得了全新的生命意義,成為堅不可摧、不可逾越、前所未有的精神長城,日邁月征,演化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象征和標志。
回望1935。
這一年,藤澤鵠沼,憧憬著新生活的聶耳,像暴風雨前的一只海燕,“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卻因為避暑游泳,不幸溺水身亡。
這一年,福建長汀,拖著手銬腳鐐的瞿秋白,唱著自己翻譯的《國際歌》走向刑場,盤膝坐下,說了一句“此地甚好”,隨即飲彈犧牲。
這一年,法國巴黎,急于回國的冼星海,被海風吹黑了的臉上倦容未消,就毅然投入抗日救亡的洪流,隨后創作出《黃河大合唱》。
這一年,上海學堂,沉浸在聶耳歌曲的朱榮實,聽聞噩耗異常悲痛,立志踐行聶耳的道路,之后更名為朱踐耳,并創作出《唱支山歌給黨聽》。
…………
一串串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自1935年起,感召著同頻的“起來!”“前進!”的精神力量,這種精神力量的源代碼是始終如一與黨同心同德,與人民同呼吸、與祖國共命運、與時代同脈搏。這種精神力量匯聚成星辰大海,共同豐沛了中華歷史的萬古長河,照亮了中華民族的心靈家園,拓寬了中華文明的精神航道。
玉溪山水育精英,“義軍”一曲奮全民
聶耳1932年發表了評論《和〈人道〉的導演者的對話》,使用了“浣玉”的筆名,“幻想著回到家鄉玉溪”。聶耳,是玉溪孕育的音樂精靈和文化精魂。家鄉人民一直在講著“聶耳和國歌的故事”,唱著聶耳的歌曲前進!
漫步玉溪街頭,隨處可見的是以“聶耳”命名的場館建筑,聶耳公園、聶耳文化廣場、聶耳紀念館、聶耳音樂廳、聶耳大劇院、聶耳小學、聶耳合唱團……玉溪,仿佛一座用聶耳和國歌故事裝點出來的城市,仿佛一個色彩繽紛的音樂殿堂,似乎因此時時都在回蕩著聶耳青春的絕唱,回響著國歌的激昂。
在這里,在拉家常似的話語里,玉溪人都能如數家珍講起聶耳和國歌的往事,難言的親切、特有的自豪,構成了玉溪人獨特的文化語境。這里的人們用音樂思考,用音樂生活,空氣中都似乎飄逸著聶耳音樂的芬芳。
在這里,每年7月17日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是“聶耳紀念日”,一個以音樂之名致敬聶耳,熱愛與情懷雙向奔赴的文化節日。每年的這個文化節日,聶耳故鄉的人民用赤誠之心,唱出對黨、對祖國、對家鄉的熱愛之情。
“我生在山清水秀的玉溪,從小就是唱著聶耳的歌長大的”,85歲的崎松已經顫顫巍巍,但談起聶耳卻精神抖擻。50年來,崎松一直在收集資料研究聶耳,一幅“心系國魂”的書法伴隨崎松多年,這正是崎松筆耕不輟的內心寫照。
“在演唱聶耳的歌曲中學會表達,擁有如水般堅韌的品質,明白堅持的意義”。這是溫暖且治愈的“若水”合唱團斬獲國際大獎后發出的聲音。清越空靈的童聲吟唱著聶耳的旋律,吟唱著堅持的意義,也吟唱著生活的甜蜜。
恢宏的聶耳廣場,故事和現實融為一體,從空中俯瞰,你會發現聶耳佇立在一個巨大的小提琴上,英姿颯爽,仿佛在迎風演奏,濃綠蔥蘢中奏響著春天的和鳴。
古樸的北門街口,機器的轟鳴打破了空中的寧靜,聶耳和國歌傳習中心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設,承載著歷史與現代的交融,千山萬水跟著那永恒的旋律,整裝待發。
(作者:時遂營,系云南玉溪師范學院文學院院長,玉溪市聶耳和國歌研究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