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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帆專欄“南京風景” 《雨花》2022年第10期|丁帆:南京風景(五)
    來源:《雨花》2022年第10期 | 丁帆  2022年10月26日08:11

    城市作為一個被人類過度使用并且完全由人工品構成的場所,替代了一個幾乎沒有人煙和全無人工品的空間。最重要的是,也許,在這幅紐約的畫面中,正是這種擁堵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英】馬爾科姆·安德魯斯:《風景與西方藝術》

    正如現代城市的定義所言,設計一座現代的城市,是以它別樣的風采吸引游客的目光。在那時,居住建筑和史無前例的城市設施取代了過去宏偉的宮殿和教堂。無論對巴黎的居民還是前來的游客,城市體驗都得到了重塑。現代的城市面向未來,而非過去:速度和變化成為城市的代名詞。

    ——【美】若昂·德讓:《巴黎:現代城市的發明》

    一個城市的街景與其商業繁盛的程度密切相關,老南京的街市既不像十里洋場的大上海那樣充滿西方風情,也不像老北京那樣充滿著中國傳統文化的元素,大約是做過民國時期的首都吧,土洋結合的風景處處散落在城市的街景中。且不說北京西路一帶鱗次櫛比的小洋樓與菜畦混搭在一起形成的極大落差,更不必說下關大馬路一帶自民國時期遺落下來的歐式風格的西洋建筑與貧民窟交相輝映的鮮明對比了,從1950年代到1980年代,我看到的南京商業街景也呈現出極大的反差。

    十歲以后,略通世事的我看到的夫子廟,再也不是小時候被圈在姚家巷一箭之地時看到的風景了。但除了每年過年和上燈時節經常去那里買鞭炮玩具之類的東西外,便是奔著吃食去的,此外唯一的奢侈消費,就是隨祖父去永安商場買衣物。夫子廟一帶,除了我在前一篇文章中描述的那個郵電局是洋建筑外,地標性的商業大樓是那個在1940年由鴻記營造廠老板陸新根建造,于1943年建成開業的永安百貨商場。我小時候看到的永安商場已經是公私合營的百貨商場了,雖比不上現在的新街口百貨公司和中央商場氣派,卻也是城南最大的商場。對面的解放電影院和與之相距不遠的明星電影院,都是少年兒童精神娛樂的好去處,而江南貢院之類則并非吾等所愛。那時,我們最想去的是斜對面的那家于1901年開業的“雪園茶館”演變而來的“永和園”茶社。當年,我并不知道祖父為什么會選擇這樣的茶餐廳,后來才悟出其中奧秘——作為北方人,主食當然是面食,洗完澡后去吃一頓飯是理所當然的,于是,只有兩個選擇:首選“永和園”,次選“同慶樓”,“永和園”的小籠包子,“同慶樓”的水餃。由于“同慶樓”遠在新街口,還得坐車,所以很少去。我們不像南方人那樣將小吃點心當作奢侈的菜肴,而是像北方人那樣將之當成主食,所以,盡情饕餮間就呈現出與其他食客不一樣的景觀——摞得老高的小籠屜子真是驚到了精細的南方食客,而他們投過來的訝異目光讓我們弟兄幾個感到恐懼。恐懼什么呢?在那個動不動就上綱上線的時代,我們擔心萬一碰上了老師和同學,看到你在享受資產階級生活怎么辦?于是,埋頭快速饕餮,哪怕滾燙的湯汁燙破了口腔也在所不惜,知肉味,而不知湯味也。

    多少年后,當我看到朱自清在《南京》這篇散文最后說到南京的干絲時,才猛然醒悟,這“永和園”原本不過是一爿茶館,就是如今所說的“茶餐廳”而已,當年之所以名氣響亮,是人們囊中羞澀所致:價錢并不算貴,卻也能夠飽餐一頓,倘若富裕,甚至可以點上幾個餐前的佐食小菜。“永和園”的干絲和硝肉當年是餐前必點的小菜,所謂硝肉,并非如今改名的“肴肉”,因為加了有毒的硝,水晶硝肉為鎮江名菜,不是南京特產,所以朱自清只說干絲:“南京茶館里的干絲很為人稱道。但這些人必沒有到過鎮江、揚州,那兒的干絲比南京細得多,而從來不那么甜。”他想必就是在“永和園”吃的干絲。小時候,我第一次吃到這家的干絲,就感覺到一種甜咸參半的特別味道,開始也如朱自清先生那樣不太適應,但鹵水點就的黃豆干絲的彈性,以及那股特殊的“豆腥味”,讓人的味蕾有了記憶,習慣后就總想著流連。十年后,我第一次在揚州“富春茶社”吃到正宗的揚州干絲時,立馬就想起了“永和園”的干絲。的確,揚州的干絲品相佳,刀工更是比南京“永和園”好上不知多少倍,也無甜口也無咸,咸淡爽口,然而,我卻并不認為它比“永和園”的干絲好吃到哪里去,或許就像朱自清過分留戀家鄉的美食一樣,他對南京鹽水鴨的詬病,也是沒有多少道理可講的。味蕾的記憶是強大的,食物第一次給味蕾留下的深刻記憶,讓一個人即使走到天涯海角,也不能忘卻。

    坐在“永和園”茶樓靠窗口的那張桌子朝下望去,小方石塊砌成的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在H形的街道上穿行,北面貢院里的明遠樓在夕陽的照耀下,輪廓像鍍了金一樣格外醒目。我坐在茶樓上看到的夫子廟一角的街景,雖算不得“天上的街市”,卻也是一種歷史風景的定格,如今想來,真可謂“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可口的食物是一個人永遠的戀人。

    三十年后的20世紀90年代,我在編輯《老南京》散文集時,看到曹聚仁先生那篇《南京印象》,其中最后一段感慨讓我怦然心動:“秦淮河默默然躺在那里。六朝居的干絲漲了價了,拌上了雞絲,顯得格外油膩。歌女的珠喉,夾著臺下的叫好聲,夾著燦爛的徽章,南京姑娘已經很摩登了!‘埃紅’的彩色電光代替了月兒,映入秦淮微波中,秦淮河也摩登了。”無疑,這是一個舊文人用農業文明的眼光去詬病現代都市的心態,其時坐在“永和園”樓上的我早已看不見那樣的風景了,因為60年代已經把秦淮河的“精神垃圾”清理得一干二凈。

    然而,張恨水在《碗底有滄桑》一文中描寫他在“奇芳閣”吃茶的心境卻正合我意:“這里有點心牛肉鍋貼、菜包子、各種湯面,茶博士一批批送來。然而說起價錢,你會不相信,每大碗面,七分而已。還有小干絲,只五分錢。熟的茶房,肯跑一趟路,替你買兩角錢的燒鴨,用小鍋再煮一煮。這是什么天堂生活!”老張于抗戰勝利后在夫子廟體嘗的“天堂生活”,1964年左右仍在,價格翻了一番,但那是人民幣,只是為你跑堂的茶房卻沒有了,因為要消除資產階級蔑視底層勞動人民的生活方式,直到兩年后所有飯店開始實行自己動手的服務方式。

    如果說,以夫子廟為軸心的老城南地區是古都流傳下來的舊街市,是普通市民光顧的好去處,那么,南京的現代化商業聚集地,則非新街口莫屬。

    新街口作為南京最繁華、最具現代性的商業中心,與夫子廟不同的是,其建筑風格并不親民,其中有一種無形的洋場氣息壓迫著普通市民。我從有記憶以來,第一眼被震撼到的建筑風景,并不是父母親工作單位的那座1933年建成的、當年歐美盛行的“裝飾藝術風格”的原民國最高法院大樓,而是1937年竣工后矗立在南京新街口十字路口東北角的地標建筑——原民國交通銀行舊址。中山東路1號那巨大高聳的羅馬柱讓一個孩子感到一種含有巨大壓抑的壯美,此后的1966年,我第一次在黃浦江邊看到了許許多多同樣巨大的建筑物,再到20世紀90年代,我在這些建筑物的故鄉歐洲看到了林林總總、巨大繁復的文藝復興時期留下來的建筑群,不禁由衷地感嘆人類造物鬼斧神工的審美魔力。這種藝術的震撼讓我尋覓到了建筑物在城市風景中的重要裝飾性元素,即,一個城市建筑風景的審美品相決定了這個城市的人文素質和審美品味。

    作為民國的首都,當時的南京城市規劃融入了現代化特征,對西方建筑藝術的借鑒讓它有了幾分洋氣。同時,它又保持著這個古城傳統建筑的民族文化特色,因而選擇了許多亦中亦西的特殊的大屋頂建筑風格。這些適當汲取西方風格的中西合璧的建筑物,與星羅棋布的西式洋房散落在各個區域之中,成為南京現代都市土洋融合的風景線,而說起南京最具特色的城市建筑,就不能不提到一位著名的設計大師,那就是楊廷寶。

    與北京的新街口不同,南京的新街口是南京的市中心,1929年孫中山靈櫬奉安大典后,廣場在新街口的拓建工程中誕生。不僅新街口廣場成為南京曾作為首都的歷史見證,那座孫大總統銅像的幾次搬遷也承載著許多沉重的歷史故事。作為南京都市的交通樞紐,新街口是城市地標的象征。更重要的是,它作為1930代至1980年代最時髦的現代化商業區,給予了南京人許多歡樂。中央商場和百貨公司毗鄰,人潮涌動,成為南京人購物的天堂,且不說威嚴高聳的交通銀行,北面的新都大戲院,南面的大華大戲院,淮海路的中央大舞臺,都為楊廷寶所設計。當然,他最杰出的作品應該是中山陵的音樂臺。

    大華大戲院于1936年5月29日開業時,梅蘭芳在此演出,萬人空巷,轟動一時,現代人大概很難相信如今破落不堪的大華電影院,在當時乃中國影劇院豪華之最,被稱為“中國的白宮”,亦如當年記者所言:“設計和建筑極盡時代化能事,四壁金碧輝煌,圖案布置極為玲瓏雅致。”雖然一年以后它被日寇戰火摧殘過,但幾十年來一直風韻猶存,直到20世紀末,才被湮沒在高聳入云的水泥森林之中。小時候,能夠在放冷氣的大華電影院里看一場電影,到門廳的小賣部里買上一塊上海光明牌冰磚,邊吃邊看,恐怕是當時南京少年兒童最愜意、最奢靡的精神和物質的雙重享受了。

    當然,小時候去新街口并非為了觀賞建筑風景,而是奔百貨公司糖果糕點柜臺里琳瑯滿目的零食而去的。在饑餓年代,糖果是一種奢侈的消費品,所以,為了延續味蕾的記憶,收集各種各樣的糖紙成為那時孩童的時尚,此舉可愛,卻也可悲。記得母親第一次帶我們去見她的大姐,就是在新街口百貨公司門口,母親讓我們喊姨娘,我們怯生生含混地嘟囔著,但見姨娘從售貨工作服前胸的口袋里抓了一把花花綠綠的糖果遞過來,我們羞澀地往后退,直到母親讓我們拿著。離開大人的視線,我們迫不及待地剝開金紙包裹著的高級奶油糖果……大姨娘是百貨公司糖煙酒柜臺的營業員,大姨夫則在不遠處的南京市文化宮工作,他們家就住在商場對面不遠的豐富路的木料市。此后的節假日,我們經常去他們家,這是后話。

    中央商場是1936年建成的標志性建筑,小時候把它和百貨公司進行比較時,感覺還是它更有老克拉的貴族氣。其實,跟著大人去逛商場對于一個小男孩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然而,中央商場門口排成長龍買大肉包子的景象留給老南京人的印象是不可磨滅的。即使是在饑荒年代,每逢星期天,那里的隊伍也綿延不絕,一直走進了我的靈魂深處,那一口咬下去湯汁直流的情形,像吞食了一個時代的幸福,也吞噬了一個時代的饑餓。如今,中央商場的大肉包早已成為不返的黃鶴,前些年它換了馬甲,變成了金陵大肉包,改在金陵飯店后面的小窗口售賣,名聲鵲起。那皺褶里浸出深栗色湯汁,“包漿”依舊,但一口咬下去,雖然味道不錯,卻再無當年那種吞咽時的快感了,是因為沒有了排長龍隊伍等待的儀式感,還是大肉包的原料和做法不同了?抑或是頑固的味蕾記憶在否定現實的存在?苦難奔跑在歷史的年輪上,當年為吃一口中央商場門口大肉包子而排隊的人如今已垂垂老矣,他們如今安在?

    無疑,當你流連在夫子廟和新街口時,無論是傳統文化城市氛圍的熏染,還是現代都市氣息的沖擊;無論是小籠包子還是大肉包子的誘惑,都是與居住在郊區的文化氛圍格格不入的。一面是喧囂的城市中的消費文化給人帶來的巨大誘惑力和感染力,一面是靜謐的鄉土里的農耕文明給人帶來的寂寞與傷感。田野里碧綠的蔬菜,濕地中瘋長的蓬蒿與蘆葦,工廠里高聳入云的煙囪冒著的滾滾濃煙,一列列載著物資的火車呼嘯著穿過居住區,所構成的農業文明和工業文明在郊區交相輝映的特殊風景線,讓我們這些向往著城里奢靡商業文明的孩子們充滿了消費主義的欲望。那個時代,不僅孩子沒有什么生態意識,就是一個偌大的中國,連一個環境保護的專業機構都沒有。1960年代,世界性生態主義理論的回聲連一個分貝都沒有傳導到中國來,“寂靜的春天”直到幾十年后才來到中國。人們對現代化的追求摻雜著對資本欲望的本能需求,所以,對原始自然形態和農耕文明的憎惡才是那個時代人性的呼喚,盡管這種呼喚是無法公開的,但作為潛意識和無意識,它布滿每一個人的心底。

    郊區在人與自然的交匯處,但我們從小并沒有意識到這將是一個城市變化的拐點,只知道城里和城外的差異性,卻不懂得它存在的意義。

    如今,“我們進城去”的渴求還在嗎?

    我的案頭放著譯林出版社出版的“城市故事”叢書,從巴黎、倫敦到芝加哥,每一個城市的成長都與其規劃設計師的城市理念分不開,南京的城市規劃對于生活在此地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絕對有意義的,一個不知道城市密碼的人,就像一個不知道自己的遺傳信息的人一樣,丟失了“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的人的生活哲學追問。絕大多數南京人并沒有這樣的哲學意識,我從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這樣一個混沌的認知世界中,我不知道南京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從許許多多故紙堆里看到了鐵屋子的天窗上透出了一絲亮光,醍醐灌頂,終于知道了長期居住在南京的生活意義所在,自此仿佛領取到了一張南京居住者的精神身份證。

    與美國女學者若昂·德讓的觀點相左,我認為一個城市的居民和一個外來的旅行者對一座城市的認知態度是完全不同的,城市的重塑,于居住者來說,是一種血脈的連接、一種靈魂的對話;而對于一個游客而言,那只是一種消費者瞬間的感受,是游歷者感官刺激的臨時釋放而已。

    南京是中國四大古都之一,昔日的輝煌卻被歷代的戰火湮沒,剩下的只是殘垣斷壁的古跡,最明顯的就是明朝舉世矚目的14至17世紀帝國城池,那是曾經向世界展示過的輝煌,然而,如今站在百層高樓上俯視南京城郭,還能夠看到明代內城宮庭樓闕遺落下來的幾多歷史人文風景嗎?明故宮真的是已經故去的宮闕嗎?你若想看其原貌,就去看北京故宮吧,那就是朱棣遷都帶去的南京內城的翻版。而被稱為世界第一的南京城墻,其拆墻運動其實從清朝末年就開始了,一直到1958年的大躍進運動形成的拆墻高潮,讓這個城池徹底脫下了它那華麗莊嚴的衣衫,裸露出它遍體鱗傷的軀體,如今,無法銜接的城垣也是在斷垣殘壁中修補出來的殘缺贗品。

    一個按照中國古代堪輿學城市規劃藍圖建造起來的城闕宮廷、樓閣亭臺,落下個斷壁殘垣的下場,倘若只怪罪于戰火兵燹是不公平的。歷史在進步,一個城市的設計師如果沒有一種宏大卓越的氣魄去勾畫城郭藍圖,不能為這個城市發展留出巨大的詩意空間,他就無法在古代與現代的交匯點上,做到完美的對接,也無法在中國與世界城市建設的互為借鑒與汲取中進行最優美的銜接。

    南京的城市建設真正進入有規劃的現代化時期還是囿于民國在南京定都,當然,從晚清洋務運動開始,南京就陸陸續續出現了零星的西方建筑西洋景了。比如位于中華門外掃帚巷西式建筑風格的金陵機器制造局廠房;下關大馬路的西式建筑群;以及那個小時候坐在童家巷天井屋檐下的痰盂上看風景的我,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家西面還有一個1910年就落成的氣勢宏偉的西洋建筑風景——江蘇咨議局。這座具有法國古典宮廷建筑風格的大樓才是民國首都的精神地標,它既是民主共和的啟航地,又是南京古城建筑通往現代建筑的航標燈。

    從上個世紀初到1937年,南京西化建筑異峰突起,幾成蔓延之勢,倘若不是戰亂,或許那個美國設計師吸納歐美建筑風格的計劃將得到完美的實施,從而將南京打造成另一個與大上海媲美的國際大都市,一個林立于世界城市建筑之林的翹楚之都。看了那個宏大精致的計劃,只能嘆息后來的南京建設者們根本就沒有參照這個計劃實施,有些甚至還是背道而馳的。只有當我們從航拍中看到中山陵的風景宛若一個美麗的女子脖頸上的項鏈時,你才明白一個城市的設計理念對于城市的品格和氣質是何等重要。

    其實將南京定位成一個園林城市是最適合的,從小就一直聽說南京是中國綠化最好的城市之一,因為她有大片如中山陵、紫金山等許多植被覆蓋的城市“綠肺”,有幾個湖作為裝扮花園的點綴,讓城市有了自然的元氣和人文的活氣。約翰·杰拉德說:“世界上最古老的地方就在天堂和伊甸園。大地的果實自乘古老,都說自己的母親是大地第一次孕育,都說它們是世間最初的果實。論至幸與極樂,哪里能比得上伊甸園,亞當也在園子里醉心藥草。對于詩人們來說,如果沒有阿爾契努斯果園,沒有阿多尼斯花園,沒有金蘋果園,哪里還能找到純真的歡樂?如果沒有極樂花園,他們如何想象天堂的模樣?如果沒有大地繽紛、美色撩人,男人們何處追尋內心真實的渴望?可還有比春天更值得期待的季節,溫柔的氣息使百花傾心,散發迷人芬芳?俯視植物如此恬淡,誰還會倉皇仰望宇外?”(摘自《花園的歡沁》,【英】克里斯汀娜·哈德曼特編,劉云雁、顏益鳴譯,譯林出版社2021年6月第1版)可見早年南京的城市設計者是將浪漫主義的元素融入這個城市設計中的,僅僅是中山陵的那枚項鏈就足以說明其詩意的追求。

    現代化的高樓大廈只是人文風景的象征,而回歸自然卻是人類追尋風景本質的精神需求,天堂、伊甸園是人類生活原始狀態的樣貌,因為偷食了禁果,才有了進化;自然與初心,人文與進化,兩者雖為悖論,卻也是人類生活相互依存的關系。把一個城市眾多文化名人的陵墓建成一個供人瞻仰和休憩的公園,不,應該說是花園,這是西方人的理念。而在中國,廣袤的中山陵里早就圈著世界上最大的皇家墓地——明孝陵,但那里肅殺的陰氣讓人感到的是恐怖。這兩種建陵理念給人們帶來的是相反的審美移情。

    如何打造這個有山有水、有林有園的城池,的確是一個現代城市設計師所面臨的難題,而南京的城市規劃卻在朝代更迭無指揮的不斷變奏中,成了現代大都市建筑晚宴上模仿群中的遲到者。幸好,它還有昔日現代設計理念遺留下來的許多亮點——中山陵的建造,尤其是音樂臺的設計;國民政府外交部大樓;國民政府考試院;中央大學西式建筑群;金陵大學和金陵女子大學建筑群;中央博物院和中央研究院建筑群;頤和路公館區的西式別墅建筑群;北極閣公館;圣保羅教堂;國民大會堂……如今,它們雖然被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所掩映,卻也遮蓋不住當年設計者靈動的理念,這些建筑獨特的設計風格,正是當下清一色玻璃幕墻高樓下散落的充滿著歷史包漿的珠璣。

    丁帆,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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