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剛:柔軟有時恰好是最堅固的存在
“千江有水千江月”是一句佛家偈語,我極喜歡,所以在小說對話里安排了這句話。千江如眾生,有水可映月。萬物皆有靈,有緣能見佛。
2021年1月18日,人民網發了一則短消息:禁漁之后,宜昌長江段發現江豚。還附了一段短視頻,幾只江豚在水中枕波逐浪,嬉戲玩耍,不時躍出水面。評論區里一句話突然打動了我:有“微笑天使”之稱的江豚,是長江生態鏈的旗艦物種,它折射出了長江水生態系統健康狀況持續向好的標志。
日光流年,萬物生長。沿江化工企業退騰入園,漁民退捕上岸,重現了青山綠水的鄉愁。長江大保護行動,正在講述一個又一個的中國故事。這不是文學修辭,而是時代印證。
那段時間,我正為待寫的小說做準備,每天漫無目的地閱讀新聞,零散地做著筆記,就像一條胸懷江河湖海,卻不知游向何方的魚,但我充滿了反復游弋的激情。卡爾維諾說,聽的人只記得他希望聽到的東西。掌握故事的不是聲音,而是耳朵。這條無意間相遇的信息,結緣了這個故事。
卡爾維諾還說,你所熟悉的物事、空間,混合頭腦中的想象,共同構成創作者內心的風景、獨具一格的舞臺布景。故事構架很快就搭建成了。小說中的三個主人公,都有我所經歷或熟悉的人物背景。我有過短暫的記者實習經歷,曾在某化工企業從事管理工作近二十年,有退捕上岸的漁民朋友在表弟的托盤廠改行做木匠。但只滿足于個人記憶光影的捕捉是不夠的,微茫之間,我需要更多豐滿而有溫度的細節,述其由來,道其所往,這才是迷人的創作之徑。
在創作過程中,那些熟悉的日常和人物開始變形,在峰回路轉的故事推進中徘徊不前,我的內心突然有了莫大的惶恐。小說也許就是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在互動過程中,不斷印證人性復雜的淵藪,但如何讓人物的穿行,去復活一個關于江豚的故事?江豚才是逸出整個畫面的主角。
為了故事的密度,我引入了《聊齋志異》的《白秋練》,就如在小徑交叉的花園深處,矗立起一座亭子。你總能看到她。白秋練讓故事變得柔軟起來,而柔軟,有時恰好是最堅固的存在。就如花園里的亭子。
白秋練是一個故事,更像一個謎面,在走向等待揭開的謎底。
2022年7月21日,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更新瀕危物種紅色名錄。名錄顯示:被譽為“長江女神”、有著“中國淡水魚之王”之稱的長江白鱘被正式宣布滅絕。這是一個令人震驚和悲傷的結果。江豚是長江白鱘親緣關系最近的族群。寫下這個故事,頗像在尋找一條接近緬懷它們的方式與路徑。文學應該有生于博愛的情懷,溫暖眾生的信仰。
這篇小說的文本呈現并非完美,但運氣很好,一路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