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楊渡《爆米花》
葉彌:楊渡,一位“00后”。這篇小說寫的是老人生活的蒼涼。絮叨的蒼涼,用了瑣碎之事一一道來。讓我不禁想起卓別林說過的一句話:我的心靈是在一切瑣事中成長的。
只不過,這里的瑣事不是通向成長,而是通向了消亡。沒有喜氣,只有蒼涼。自古英雄出少年,一位還在讀高中的“00后”,憑著他對于事物的觀察和想象,筆下流淌著生命的挽歌,娓娓道來人之將死的悲哀,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強大的文學能力。
文筆十分老道,我閱讀的時候,不禁期待這樣的文筆,多寫青春和生命的激情。對死亡的探索,“00后”的青年人是否嫌早?
《爆米花》的男主人公,從一開始就散發著行將就木的氣息,小說對于死亡的把握十分精準。死亡,是一件意外事件,但在死亡之前,他的精神就已經死了。因為他的老伴已經死去,更重要的是,他兒子對他的輕慢和冷淡。其實他來不及地就想去另外的世界,所幸他的愿望實現了。他在臨界的一剎那,突然記起了老伴的又一個好。
從玉米粒到爆米花,一地瑣屑,卻是最終綻放的燦爛。
東君:我讀過楊渡的父親、詩人楊邪寄給我的一本民刊《三角帆》,頭條就有楊渡的詩。讀了之后,頗覺驚異。楊渡少負文才,文名甚至傳到了附近州縣。我住溫州,楊家父子住臺州,相隔也就幾十公里。多年前,我見過一次楊邪,但沒見過楊渡。有一次,我來臺州講課,講到了宋代溫州詩人翁卷(靈舒)與臺州詩人戴復古的一個掌故,說是翁與戴在湖南(也許是在一次詩人筆會上)偶遇,戴很有感慨,就寫了一首詩《湘中遇翁靈舒》:“天臺山與雁蕩鄰,只隔中間一片云。一片云邊不相識,三千里外卻逢君。”我給湖南的雜志寫楊渡的推薦語時,忽然想起這首詩來,也覺得蠻應景的。
楊渡這名字注定是一個詩人或小說家的名字。從楊渡的《爆米花》這篇小說來看,楊渡不僅有寫詩的才能,還有一種敘事才能。小說的敘述視點放在一個空巢老人身上,敘事邏輯清晰,心理分析也到位。小說通過倒敘手法給我們呈現了兩個場景:早年與老伴(彼時當然還不相識)看電影時吃玉米棒與晚年陪兒子看電影時吃爆米花。兒子移民國外后,成了里白外黃的香蕉人,他要帶父母去國外住,老人卻拒絕了。敘述者道出了個中原由:“一來是我們不想麻煩兒子,二來是因為我們到了那兒必須得麻煩兒子。”這段文字,可以看出作者的分析能力與寫實功底。此外,鐘表與高壓鍋這兩個意象在小說中的施用也可以看出詩歌寫作對他的影響。
作為父執輩,我也不能總是老夸人家的孩子“顏色好”。楊渡畢竟只有十六歲,小說中難免會出現這樣或那樣的技術性問題。讀完《爆米花》,我的總體感覺是,小說中有些句子寫得過于拖沓。也許這跟他多年來寫作武俠小說、幻覺小說帶來的某種積習有關。純文學就是純文學,語言的高度與難度擱在那里,是任何一個寫作者都不能忽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