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于旸:走向別處的旅途
最開始的寫作是在稿紙上,一頁五百個框,一天能寫兩頁。那年我上高一,距今差不多十年,寫小說算是逃避,因為書已經念不下去了。假如這輩子能做成點什么,應該是在稿紙上而不是試卷上。人雖然懶惰,但也愿意賭。寫到今天,離當初那個心境過去很遠,稿紙不再用了,鍵盤膜戳壞了幾張。比起當年,焦慮更多,成績也有些,但若說有什么東西需要證明,也遠遠沒有達成。
剛開始寫的是日記和一些校園故事,寫的多想的少,和現在相反。比較規律的創作是從2018年開始的,那年上大二,經常跑圖書館,從下午寫到晚上,寫完后去操場上散步,日子無比充實。畢業后做過別的工作,最后還是回到寫小說上。虛構變成了逐漸稱手的技藝,沉重的斧子不再難以掌控,也不再像剛開始寫作那樣,為靈感的閃爍感到激動。它們解決的是小說中最好寫的部分,如何解決那些沉悶的部分,才是真正要面對的難題。有時碰上難纏的句子,找出詞語也會像從墻面上挖下磚頭一樣艱難。就這樣寫了幾年,一年完成十個左右的短篇小說,不算多,其實還能再勤快一些。寫到現在,越來越意識到這是個手藝活,技術要精進,最好也不要有重復,需要打磨的地方,也只得硬著頭皮上。假如新作品不能比舊作好上一點,人也會變得焦慮。
之所以能夠堅持到今天,也絕非要跟什么東西撞得頭破血流。寫小說的時候,運用想象力是個愉悅的過程,在我看來是因為它離自由更近。打開一個文檔,安心地當上帝,創造人物,再創造命運。想象力是個顏料盤,小心挑選,認真涂抹,有時也需要自己調色,目的是為了創造出色彩鮮明的東西。至于有什么可總結歸納的,或是理念上的信條,也還沒有達到那個地步。剛開始寫作的時候,我認為想象比經驗更值得信賴,這個觀念依然沒變。不過另外一些曾經篤信的東西,也多變成了懷疑。
今年出了第一本小說集《馬孔多在下雨》,收錄了2018年到2021年寫的十篇小說,算是階段性的總結。我往里頭塞了不同的東西,有嚴肅小說、科幻小說,也有傳奇故事、愛情故事。這十個短篇,主題不一,時代也不同,我無法準確地概括它們,但基本都是關于逃離的故事,并非刻意為之,只是回過頭來看時,好像都有這個特點。人活在世上,仿佛就是為了走向別處,或者說,不論什么樣的故事,都可以稱之為一趟旅途,而旅途的意義,就是要走向別處。好的小說可以為別人導航,或是辟出蹊徑,提供另一種風景。如果以上都對,我希望能寫出這樣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