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一

某日清晨5點，拂曉的第一縷陽光穿過云層，像縷縷金絲射向大地。

原本安靜的機場逐漸沸騰了起來，數十架滿載空降兵的各型運輸機馬達轟鳴，在塔臺的調度下有序滑向預定位置，編隊起飛，奔向1000公里外的演兵場。

經過近4個小時的長途飛行，飛行編隊終于抵達演習地域上空，機門打開，渾黃的草原塵沙飛揚，飛機巨大的尾流吹得人呼吸困難。

馬上就要離機了，“模范空降兵連”（黃繼光生前所在連）第37任政治指導員余海龍進行了簡短動員：“同志們！是英雄，是好漢，就看我們的了！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有！有！”

“大家看我指揮，唱連歌，特級英雄黃繼光，預備，唱！”

“特級英雄黃繼光，黃繼光……”

在飛機內等待跳傘時，越不說話，就越容易緊張。

這個時候，一句動員的話，一個鼓勵的手勢，一首充滿力量的戰歌，都能帶給大家無窮的力量。

“滴！”離機信號響起，余海龍帶頭跳出機艙，官兵依次跳出艙門，天空中頓時綻放開朵朵美麗的傘花。

著陸時，風速超過8米每秒，又是一個大風天！余海龍的降落傘被狂風吹得猶如脫韁的野馬，拖著余海龍在碎石遍地的草原上飛馳起來。

因為大風，整個空降隊形被吹亂，各個連隊的人交錯在一塊，余海龍艱難地爬起來，把這些來自不同連隊的人組成突擊隊，每個人身上除了武器彈藥，其余物資全部留下，由一個傷員負責看管。大家輕裝上陣，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目標。

快要接近目標的時候，大家又渴又累。

余海龍當時也渴得心發慌，但咬牙堅持著，他拿著電臺，邊走邊呼叫連隊的幾個指揮員，進行思想動員，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大家需要鼓足勁，才能堅持到任務完成。

突擊隊是全團最先趕到目的地的。他們3人一組，呈戰斗隊形向機場靠近，雖然地上到處是碎石，但臥倒、滾進、躍進毫不含糊。

終于，突擊隊拉下了代表目標被攻占的藍煙，演習任務勝利完成！

演習結束撤回的路上，實在是太渴了，不知道誰找到半瓶水，余海龍帶著的十來個人，一人抿一口潤潤嘴，都舍不得吞，一圈下來還剩小半瓶水……

二

英雄精神不是天然形成的，英雄傳人也不是自然過硬。

下連不久的列兵朱建磊，心里恐高怕危險，每次跳傘都想著逃避。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就在朱建磊灰心的時候，余海龍走到他身邊，把他拉到連隊榮譽室，耐心開導他并對他講起連隊的光榮傳統和老班長黃繼光的故事。

“跳傘對空降兵來說是家常便飯、必備技能。”余海龍說，“但從千米高空跳下來，誰都會害怕。沒關系，我也經歷過這一關。三腫三消，飛上云霄。”

余海龍手把手教朱建磊離機動作，講解傘降理論，一起蹲離機、跳墊子、上平臺、拉吊環……

經過兩個月的訓練，在800米高空，朱建磊再次站到機艙門口。

在傘訓教員的口令聲中，朱建磊的心怦怦直跳。他看到對面的余海龍伸出大拇指，大聲對他說：“跟著我，跳！”然后余海龍第一個從艙門跳下。

6年后的朱建磊兩奪旅“兵王”稱號，成為了單位響當當的人物，而“兵王”的種子從6年前就已經深種在他的心中。

用心才能拉近心與心的距離，消除了這個距離，才能真的走進官兵心里去播種信仰。

“到英雄連隊尋找‘詩和遠方’。”在知兵卡片上寫下這句話的高材生向祺，工作卻有點眼高手低，總帶著幾分傲氣。

沒多久，余海龍便找上門來。

“向祺，聽說你是區里的理科狀元？”

“是的，我就是想到英雄連隊體驗真正的軍營生活，尋找我的‘詩和遠方’。”向祺直言不諱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既然你‘慕名而來’，想必很了解咱們連隊和老班長黃繼光吧？”

“黃繼光的故事從小我就讀過。抗美援朝戰場上，黃繼光舍身堵槍眼，成為世人敬仰的戰斗英雄……”向祺如數家珍講著連隊的榮譽。

“不愧是高材生。那你知道榮譽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付出。”

“沒錯！進了‘黃繼光英雄連’并不意味著我們就自然過硬，只有不斷地努力，不斷提高自己的能力素質，用實際行動捍衛老班長的榮譽，才是我們應該做好的。”

向祺若有所悟。

“學習好不代表能力強，但是學習力可以催生出能力。如果你想在這里找尋你的‘詩和遠方’，首先要學會負重前行，把身心投入訓練場，你就會發現別樣的精彩。”余海龍繼續說道。

“指導員，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我一定不會給連隊丟臉，不會讓您失望。”向祺當即表態。

不到4個月時間里，向祺迅速完成了轉變，在完成基礎訓練課目的同時，還積極參加連隊組織的新兵比武，與連隊尖子同臺競技，并入圍多個基礎課目的決賽，有幾個項目還勇奪第一。

三

2020年5月，空降兵部隊首批某新型輪式裝甲車列裝部隊。黃繼光生前所在營，擔負起新裝備試訓任務。此時，余海龍已升任營教導員。

“全營上下能開動新型戰車的只有2人，人才極度缺乏。”時任“黃繼光英雄連”第38任指導員吳健說：“官兵有的思想沒轉過彎，不愿意改專業；有的接觸高科技裝備，存在畏難情緒。”

從余海龍到普通一兵，都面臨走上全新戰位。面對駕駛、車長、射手3大專業，一切從零開始。

“山再高，往上攀，總能登頂；路再長，走下去，定能到達。”進行戰車集訓第一天，余海龍帶領官兵發出誓言，“當年，革命先輩用鮮血書寫不朽歷史；今天，作為黃繼光傳人，要用行動堅守新時代上甘嶺。”

要求戰士做到的，自己必須先做好，是余海龍始終堅持的準則。

余海龍和營長帶頭組建“干部車組”，學在先、練在前，帶領官兵們大膽探索，迎難而上，探索出“人車分訓練技能、以車為主練指揮、人車協同練戰術”的組訓路子。

“行動雖無言，榜樣有力量。” 營黨委一班人的示范引領，越加激發了官兵攻堅克難的豪情。

班長馬才茂帶領“黃繼光車組”，聚力研練重難點課目；大學生士兵陳昆入選“00后標兵車組”，叫響“崗位就是戰位，鉆研裝備第一位”口號，幾個車組經常互相講評、互相討論、互相比拼……

時間來到2021年深秋。漠北草原上空，數架鐵翼飛旋，一場跨越1000多公里的空降戰斗演練進入倒計時。

“同志們！幾個月的辛苦付出等的就是今天這一刻，大家準備好了嗎？”機艙里，余海龍正在做著最后的動員。

艙門打開，霎時，狂風迎面襲來。

準備跳傘信號響起，余海龍雙手緊抱備份傘走到尾門第一名。引導員一聲令下，他縱身躍出艙門，緊接著，官兵魚貫而出，朵朵傘花空中綻放，勝戰尖兵從天而降。

精準落地后，穿插前進，快速接敵，奪控要點……在余海龍帶領下，黃繼光生前所在營官兵以優異成績完成演練任務。

夜色漸暗，白天火熱的訓練場歸于平靜，只有幾點星光點綴，搖曳的路燈把營區的路照得悠遠。遠遠望去，黃繼光的銅像在射燈下愈發昂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