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從“西祠胡同”到“起點中文網”，從“都市青春文”到“都市幻想”“西方玄幻”“東方玄幻”“都市異能”，跳舞以他的才華和筆力，開拓了各種網絡類型文的想象空間。

從開創期嘗試、反思和成功，到深耕期的波折、探索和收獲，跳舞在網絡文學領域的發展，不僅講述文學青年成長為成功網絡文學作家的故事，也折射新世紀中國網絡文學發展的動人足跡。

“我放棄了很多對傳統文學認知和寫作的手法，做了很多減法，留下最核心的故事”

李瑋：跳舞你好！很高興有機會和您聊一聊您創作和網絡文學發展的問題。您2004年就進入網絡文學界，算是網絡文學界的老作者了。您進入網絡文學界后，首先創作的作品是武俠風格的《輕劍風流》，然后是類似于韓寒、郭敬明青春文學熱風格的《嬉皮笑臉》。到05年才創作了具有網絡文學類型化風格的作品《欲望中的城市》。我們知道您前兩部作品的數據不是很好，直到《欲望中的城市》及之后具有西方玄幻類型文特點的《變臉武士》，成績才得到很大的提升。當時，西方玄幻以及網絡類型并沒有成型，是什么讓您決定放棄之前的武俠風格和青春文學風格的創作，而嘗試網絡類型的風格呢？您覺得促使您轉型的原因是什么？

跳舞：謝謝李老師，您剛才提到的我剛進網文圈子先寫的一部武俠，又寫了青春文學，其實這是我在尋找方向。之所以最早選擇武俠，是因為我這個年紀的人是看著武俠小說長大的。青春小說當時比較流行，當時我也很年輕，剛好是寫青春文學的年紀，所以就選了這兩個題材。但嘗試下來發現在網絡小說的領域里，這樣的題材內容和寫作方式是不太被接受的，后來就嘗試寫了都市的、幻想傳奇類的。網文本質上是商業寫作，我其實放棄了很多對傳統文學的認知和寫作的手法，做了很多減法。目的就是希望能夠留下最核心的故事，能讓讀者在閱讀網絡小說的時候得到他想要的情緒反饋，在此基礎上再來講文學性。這個路子現在看來確實是走對了。對網文，我們那一代作者從年輕到中年、壯年，一步步走過來，這是行業的探索，也是創作者整體的探索。

“寫的時候感覺是掏著心在寫，所以它（《嬉皮笑臉》）在我所有作品里占據了比較特殊的位置”

李瑋：05年之后的近10年里，您似乎進入了創作爆發期，大概統計了一下，這段時間您大約創造了12部作品，涵蓋各個類型。如果說推選一部我最喜歡的作品，那么我會選《惡魔法則》，因為在《惡魔法則》中您創造了不一樣的玄幻世界，我覺得可以和《哈利波特》等西方非常著名的以魔法為題材的作品相媲美。在《惡魔法則》中，您描寫了多重文明世界，使作品所營造出來的世界觀美輪美奐，在其中您也表達了許多對于歷史和人類文明的思考。如果讓您選一部最喜愛的作品，您選哪部？

跳舞：首先您把《惡魔法則》和《哈利波特》相提并論，我有點愧不敢當。《惡魔法則》這部小說的設定，并沒有特別多的獨到之處。實際上我更多的是想把人性描寫出來。因為網文只是單純地賣故事，可能保證你有暢銷度，但如果沒有深度，是很難到一個更高臺階的。所以我在這本書里，除了寫奇幻故事、魔法、權謀之類，可能把更多的筆墨用在了描寫人性上，《惡魔法則》這本書確實灌注了很多心血。但我最喜歡的作品可能是《嬉皮笑臉》。它沒有所謂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的東西，就是一板一眼的都市情感小說，而且很短，只有10萬字不到；它只寫了人，沒有摻雜其他獵奇的內容，只是幾個年輕人最平常的故事。但其中包括我個人的人生經歷，寫的時候感覺是掏著心在寫，所以它在我所有的作品里占據了一個比較特殊的位置。

“要通吃全題材，才能保證在這個市場上站得住，不會被變化被動淘汰”

李瑋：《嬉皮笑臉》是嘗試網絡類型文之前的一個創作，它在您的創作生涯中被您定義為最喜歡、最特別的一部作品，這種說法我覺得特別有意思的。您不斷嘗試新的風格，基本上一部作品之后就開始新類型的創作，是什么促使您不斷地嘗試類型更迭和創新的呢？

跳舞：第一個原因，我比較喜歡嘗試不同的故事。從小讀書很雜，也就造成什么題材我都喜歡。所以當成為職業作家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想什么都嘗試一下。第二個原因可能我是一個比較悲觀的人，想問題未料勝先料敗，從入行開始一直到后期，我對這個行業是有危機感的。網文這個行業更迭淘汰的速度太快了，可能今年奇幻特別受歡迎，但是到了第二年，這個題材讀者沒有新鮮感了，可能大家愛看都市，到第三年可能變成歷史題材了……市場是在不停變化的。如果我把自己局限在類型寫手，只擅長寫某一個題材，那么有可能我的職業生涯就會遇到各種問題。所以從入行一開始我就跟自己說，要通吃全題材，這樣才能保證我在這個市場上站得住，不會被這個市場的變化所被動淘汰掉。

“網絡文學最大的魅力在于它給予網絡文學讀者很多快樂”

李瑋：我們在文學研究中經常會談，文學作家有他的變與不變，剛才我們談的是您的創新與變化。您覺得有沒有一種可以被稱之為跳舞風格的不變的東西。在您的作品中，我讀到有一種精神，對于個體幸福、生命尊嚴的不懈追求和絕對堅持。這是不是您一直堅持的價值觀和立場？

跳舞：可以算是。但實際上在創作過程中，我主觀上并沒有很刻意地想表達這些，而是自然而然地寫出了您說的這些東西。可能也是反映了一個創作者本身的三觀，以及對于人性的理解和總結。一個出色的作家應該擁有對現實優秀高度的概括能力，同時有所表達。一定要有態度，有了態度才是一部真正優秀的作品。真說跳舞風格的話，可能我會在書里面不由自主地表達一些個人的價值觀，形成這樣的一種寫作習慣和本能。

李瑋：一種潛意識，我們經常說歷史之手借助作家的筆在作品中呈現，也許是這樣的過程。如果要用一句話概括一下，您覺得網絡文學最大的魅力是什么？

跳舞：網絡文學最大的魅力可能在于它給予了網絡文學讀者很多快樂。因為網絡文學本質上具有文學性，是文學類別中的一類。但同時它又跟原來我們認知的文學不一樣，網絡文學的大部分受眾群體原來是不看書的，他們也沒有把網絡小說當成一個文學作品，只是把它當成一個有趣的、可獲取娛樂的文化商品。于他們而言看網絡小說和追劇、看綜藝甚至刷短視頻是一樣的，這是娛樂方式，是他們在繁重學習和工作任務中偷得片刻的空閑來獲取一點娛樂的途徑。

“我們不能保守，要積極地變化自己去應對”

李瑋：是不是可以這樣說，網絡文學拓展了文學的邊界，而且帶來了文學的跨業態發展和融合。目前網絡文學雖然還在如火如荼的發展，但不可否認也面臨著很多的挑戰，比如說短視頻、存量網文的集聚。跳舞大大，您是怎么樣來看網絡文學面臨的挑戰呢？

跳舞：隨著時代的進步，每一個事物可能都會面臨新的挑戰與競爭，網絡文學也是這樣。讀文字小說得到的快感需要自己腦部架構出來的，可是隨著智能手機的進步，看圖片和視頻來得更直接。也就意味著如果網絡小說是“快餐”的話，現在有一個比我們更快的東西出來。歷史告訴我們，當外部環境出現變化的時候，逆時代潮流而行的人往往就是被淘汰的。這時候我們不能保守，要積極地變化自己去應對。比方說我們對于原有寫作模式的改變，對于原有提供的內容節奏的改變，總之得變，不變就一定是死路一條。第二，除了變化之外，我們也在積極尋求邊界的拓寬，和其他行業沒必要一定是競爭關系，可以合作，甚至融合。比如短視頻要拍很火的短劇，那你需要文本、故事、腳本，網文在這方面就可以提供最有網感的文本、梗和段子。所以競爭、變化、合作我覺得是網文在面臨新挑戰的時候應該持有的正確態度。

所以說有挑戰就有機遇，有這樣的一些新的變化，自然就能促進創新。所以我覺得您談得非常有啟發性。今天非常感謝跳舞大大對談，我們期待下次有機會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