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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雨花》2022年第4期|王春林:紀念新林
    來源:《雨花》2022年第4期 | 王春林  2022年05月18日08:46

    新林不病,遽然離世。我無論有著怎樣非同尋常的想象力,都不可能預料到,自己竟然會在這么早的時候,就得寫下這樣一篇懷念摯友的文字。如果從最早結識的1983年算起,到2021年的那個秋冬之交,他的生命徹底終止,趙新林和我有著整整三十八年的深厚情誼。自打得到新林猝然辭世的消息,度過了最初那幾個痛不欲生、以淚洗面的日子之后,我便一直想著要為他寫一點什么東西,但思來想去,卻又總是不知道這“一部二十四史”,到底該從何說起。這些年來,隨著身邊師長輩中很多人的不斷辭世,這一類的懷念性文字,我其實也寫了不少,卻未曾想到,有一天,竟要為我的同輩人,為我情同手足的好兄弟趙新林寫這樣的文字。此中滋味,實在是痛定思痛,痛何如哉!前幾日,也就是2021年的12月31日晚,依照很多年前的共同約定,我們這些曾經(jīng)先后畢業(yè)于呂梁師專(現(xiàn)呂梁學院的前身)的學生,又一次相聚在學校的所在地離石城區(qū),辭舊迎新,迎接2022年的到來。“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當我們這些老同學、老朋友再一次聚首時,不禁想起那個已經(jīng)不可能再搭理我們的兄弟趙新林。相對無言、各自垂淚后,我終于下定決心動筆。

    在我的印象中,新林首先是一位獨具個性、天性中充滿了野性的詩人,以至于,我們很多朋友都經(jīng)常借用那句曾經(jīng)普遍流行的歌詞“一匹來自北方的狼”來稱呼他。他的這種桀驁不馴的野性究竟從何而來?除了與生俱來的那些部分我們無法展開討論之外,這一次,也只有在他遽然離世之后,在他的故鄉(xiāng)原平的葬禮現(xiàn)場,我才從他妹妹那里了解到一些內(nèi)情。需要特別提及的一點是,我和他之間雖然有著將近四十年的深厚交情,甚至可以說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但我從來都沒有從他那里聽到過一句這方面的情況。為什么他會如此這般諱莫如深?難道說他也會因“為尊者諱”而試圖有所遮掩嗎?隨著他的離去,所有這些問題的答案都已經(jīng)隨風而逝。在葬禮現(xiàn)場,他妹妹眼含熱淚,告訴我說,由于父母都在相對遙遠的呂梁興縣從事教育工作,根本照顧不過來幾個孩子的生活,自小就把他和他的大妹妹留在了故鄉(xiāng),隨爺爺和叔叔一起生活。差不多一直游蕩到十歲左右,他們才回到父母身邊,過上了正常的家庭生活。耳邊聆聽著他妹妹帶著哭腔的絮叨,我眼前所浮現(xiàn)出的,是那個生性頑劣的村野小子趙新林,或孤身一人,或有三五同伴,在冬日的黃昏時分,貪戀玩耍而不肯回家,仍然游蕩在北方曠野上的情景。草木早已枯敗凋零,莽蒼蒼中隱隱約約尚能看見的,是不遠處一脈起伏綿延的山崗。雖然說也會有來自爺爺和叔叔的親情呵護,但畢竟缺少了只有父母才能帶給孩子的那種飽含著安全感的家庭溫暖,新林的野性的最初的種子,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候深埋下的。“詩歌是一位靈魂孤獨者的囈語”,這新林多年堅持詩歌寫作的經(jīng)驗之談,曾經(jīng)在很多個場合為我所引用,用來說明現(xiàn)代詩歌所必須具備的精神內(nèi)涵與形式特征。在我的理解中,新林這一寫作經(jīng)驗得以生成的一個必要前提,就是他自己原本就是一位徹頭徹尾的靈魂孤獨者。倘若聯(lián)系個人的成長經(jīng)歷,那么,新林的靈魂孤獨,或者說他桀驁不馴的野性,肯定與他少年時期的山野游蕩之間存在著不容忽視的內(nèi)在關聯(lián)。

    新林終其一生都在大學教書育人,但或許因其生性好奇,興趣多有遷移。在他剛剛離世的時候,我曾經(jīng)不無倉促地擬定了這么一副挽聯(lián)——“易者弈者三晉從此廣陵散,詩才思才杏壇再無謫仙人”,企圖借助于這副挽聯(lián)涵蓋總結新林那過于倉促的一生。今天回頭來看,盡管已經(jīng)相對全面,但卻仍然未能把新林的所有行跡都囊括其中。比如,也只有到提筆寫這篇文字的時候,我才忽然想起,新林曾經(jīng)有過一段迷戀傳銷的傳奇經(jīng)歷。那應該是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中國剛剛進入商品經(jīng)濟或者說市場經(jīng)濟時代,正在涌起全民“下海”的熱潮。某一天,新林忽然一個人興沖沖地跑到我的陋室,開始滔滔不絕地談論傳銷這樣一個新生事物,說只要投入傳銷,很快就能夠達到賺大錢的目的。在我尋常的印象中,新林并不是一個貪戀錢財?shù)娜耍蛟S是受到全民經(jīng)商時代風氣浸染的緣故,他竟然也身不由己地被這樣的一種潮流裹挾而去了。關鍵問題是,新林不僅親自向我鼓吹,而且還生拉硬拽地把我弄到某個借用的教室里去聽所謂的“傳銷課”,企圖在“洗腦”后把我也拉入到他已經(jīng)全身心投入的傳銷隊伍之中。所幸,第一,我的確對阿堵物沒有過多的貪戀;第二,虧得我也還算是有一點理性。盡管新林百般努力,我也絲毫不為所動,沒有進入到傳銷隊伍,成為新林的所謂“下線”。就這樣,在那段時間里,我所看到的,就是一個成天忙著積極從事所謂傳銷事業(yè)的趙新林。新林的傳銷“事業(yè)”具體搞了多長時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了。反正,等到后來,隨著國家的明令禁止和有力打擊,新林自然也就遠離了傳銷活動。照理說,新林與我相比,可能更理性一些。也因此,一直到今天我都百思不得其解:如此理性的他,何以曾鬼迷心竅地迷戀于那一眼看去就極不靠譜的傳銷活動?或許,一個擁有高度理性的人的精神世界深處,沉潛著的就是一種極端非理性的迷狂?

    很是帶有一些荒唐色彩的傳銷活動之外,新林的另外一個雅趣,是我在挽聯(lián)中已經(jīng)提到過的“易者”。所謂“易者”,是指新林不僅對《周易》有著極為濃烈的興趣,而且還因為長期利用《周易》的易理為他人卜筮算卦而被朋友們戲稱為“趙半仙”。新林因?qū)Α吨芤住返纳羁汤斫狻⒀芯恳约斑\用,成為山西省周易研究會的副會長。認真地回想一下,新林最初對《周易》發(fā)生興趣的時間,應該是在1990年到1991年之間。我和新林于1990年初春寒料峭時分離開離石遠赴武漢,進入由華中師范大學中文系與魯迅文學院聯(lián)合主辦的“文學評論研究生班”,學制只有一年半,第一年在武漢,后半年在北京的魯迅文學院。如果我的記憶無誤,很可能是在武漢一年的學習快要結束的時候,新林突然不知道從哪里搞到了一本宋代邵康節(jié)的《梅花易數(shù)》,開始一個人津津有味地閱讀揣摩起來。至今猶記,當時,他不僅自己沉迷其中,還竭力試圖使我也對《周易》發(fā)生興趣,和他一塊兒討論相關的問題。或者與我的天性愚鈍有關,那一次,雖然在他的拼命鼓吹下我也拿起來翻了翻他視若珍寶的《梅花易數(shù)》,但還是沒有產(chǎn)生一點兒興趣。而新林自己自從迷上《周易》之后,便一發(fā)而不可收地熱愛上了利用易理展開的卜筮算卦活動,甚至干脆以半生的精力把自己經(jīng)營成一位在呂梁界內(nèi)很是有一點影響的“趙半仙”,其影響甚至還波及到省城太原。這一點,自有山西省周易研究會的副會長這一民間團體的職務為明證。

    還有“弈者”。所謂“弈者”,自然是善于棋道的意思。盡管說都屬于國粹,但這里的“棋”卻是一向號稱為黑白世界的圍棋,而不是“楚河漢界”的中國象棋。新林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對“弈道”產(chǎn)生強烈興趣的,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想來想去,恐怕終歸還是20世紀90年代初中期之后的事情。那時候,新林曾經(jīng)一度積極參與過的傳銷活動在政府部門的打擊下,已經(jīng)處于低迷狀態(tài)。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傳銷活動終止后的百無聊賴,反正,差不多就是在那個時候,或許與正處于熱烈狀態(tài)中的中日圍棋擂臺賽連續(xù)數(shù)年的舉辦,以及聶衛(wèi)平、馬曉春等一眾圍棋國手名字的不脛而走有關,在呂梁師專的校園里,仿佛一夜之間便興起了一股強勁的圍棋熱。一時之間,很多老師愛上了這項看上去很是有一點高雅的體育運動,其中就有新林。或許是出于一種附庸風雅的心理,我自己也曾經(jīng)親自上手和新林對弈。很可能是由于天性的不足,或者說抽象思維和大局觀的欠缺,幾乎每一盤較量,都以我的一敗涂地而告終。幾次棋壇鎩羽,敗興而歸之后,深知自己絕對缺少這一方面天賦的我,便徹底退出了呂梁師專校園里的棋壇。與我的一敗涂地被迫“退隱”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新林的強力堅持,以及堅持之后的必有所獲。于今猶記那個時候新林下起圍棋來的極端投入程度:只要是擺開了棋攤,擺弄起了黑白子,新林就會全身心地投入其中。當是時也,不管是父母姐妹,還是“天王老子”,哪怕是自己工作上的頂頭上司的來電,他都會拒絕接聽,簡直就是旁若無人。既如此,一些事情因為癡迷于弈道而被拖延,或者干脆被徹底耽誤,也是在所難免。雖然往往會因此而落各種埋怨,但新林總是不為所動,很是有一點“咬定青山不放松,任爾東西南北風”的意思。正所謂“失之桑榆,收之東隅”,新林的熱衷于弈道,盡管給他的工作帶來過某種負面影響,但他的圍棋棋藝卻也因此而大大長進。這一方面的突出例證就是,一直到他遽然離世為止,都擔任著呂梁圍棋協(xié)會的會長這一社會職務。

    由以上的記述來看,說趙新林曾經(jīng)一度迷失于傳銷活動,說他既是“易者”,也是“弈者”,都并非沒有道理的無稽之談。不僅如此,新林也是一位喜歡喝酒的善飲者。在我和他長期的交往過程中,無數(shù)次地看到過他過度飲酒之后的各種醉態(tài)。有一年冬天的大雪之后,醉酒之后躺在雪地上數(shù)星星的新林,差一點就出了意外。關于此事,我曾經(jīng)在一篇名為《少年酒事當拿云》的文章中有過詳盡的記述,此處不贅。但僅此一端,我們即可見出新林對酒事的由衷熱愛。尤其是到了最近幾年,他越發(fā)達到某種“神仙”狀態(tài)。坐在酒桌上,但見新林頻頻舉杯,唯聞他口中念念有詞、滔滔不絕,然而就是不見他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一口菜。如此一種借話飲酒、一筷不動的情形,不是超凡脫俗的“神仙”,又是什么?但或許也正是在這種看似瀟灑的飲酒方式中,新林的身體不知不覺受到了嚴重的損害。他最后的遽然離世,很可能與此有關。

    然而,關鍵的問題在于,易者也罷,弈者也罷,善飲者也罷,抑或是傳銷活動的參加者,我這里所描述的那個人,果真是趙新林嗎?一方面,當然是。以上各種生活細節(jié),均非我所能杜撰而出。但在另一方面,卻很可能都不是,這些身份很可能只是趙新林的某種外在皮相,并不是他內(nèi)在的精神實質(zhì)。如果我的感覺與判斷無誤,那么我要說,在本質(zhì)上,趙新林是一位詩人,一位有著思想者內(nèi)核做強力支撐的現(xiàn)代詩人。這一點,自有他遺留下的諸多優(yōu)秀詩作為證。但更進一步說,僅僅是優(yōu)秀的詩人,也沒能抓住新林的精神實質(zhì)。在我的理解中,從根本上構成了新林精神內(nèi)核的,其實是生成并發(fā)揚光大于20世紀80年代的所謂新啟蒙思想。譬如他的詩歌《拒絕遺忘那個夏天》。讀者不僅能從中讀出一種生命的沉痛,更能讀出趙新林內(nèi)在的一種生成于20世紀80年代那個新啟蒙時代的精神情結。從這個角度來說,身為80年代精神之子的趙新林,可以說終生都沒有擺脫新啟蒙情結的苦苦纏繞。如果著眼于這一點,那么,無論是對《周易》、圍棋的癡迷,無論是他的善飲與豪飲,以及他對于傳銷活動的莫名熱衷,都可以看作是新林的某種隱遁之術。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歸隱的現(xiàn)代社會,內(nèi)心世界即使再痛苦無比,趙新林所能尋找到的隱遁之術恐怕也只能是這些了。從少年時期在故鄉(xiāng)山野間的四處游蕩,到成年后在80年代新啟蒙時代的精神流浪,說來說去,新林也終歸只能是骨子里尋不到歸宿的浪子一枚。

    死者長已矣,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不管怎么說,20世紀80年代的精神之子,我情同手足的兄弟趙新林英年早逝,在不應該離去的時候早早就離去了。行將結束這篇懷念文字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為新林所熱愛的,同為20世紀80年代精神之子的杰出詩人海子。我親愛的新林兄弟啊,今夜雖然我不在德令哈,但我卻依然不想人類,我只想你!

    王春林,1966年生,山西文水人。山西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小說評論》主編。中國小說學會副會長,山西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常務理事。曾先后獲中國當代文學研究第九、第十五屆優(yōu)秀成果獎,山西新世紀文學獎,趙樹理文學獎,山西省人文社科獎等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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