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春華:“兒童文學是一座山,我決定用一輩子來爬”
對話背景:
3月30日,喜訊傳回武漢:知名兒童文學作家、武漢作協副主席黃春華的長篇小說《楊梅》,榮膺國際少兒讀物聯盟(IBBY)2022年榮譽榜單,為本屆中國唯一一位獲此殊榮的兒童文學作家。
大家對IBBY頒發的安徒生獎比較有印象。其實,安徒生獎和榮譽作家榜,都是國際少兒讀物聯盟(IBBY)設立的,評選為兩年一次,安徒生獎評一位作家,一位插畫家,代表世界水平;榮譽榜評一國一名作家、一名插畫家、一名譯者,代表該國一流水平。榮譽作家榜也極具份量。
3月31日,極目新聞記者聯系黃春華專訪,談及兒童文學創作,他的每一句話都很走心。
“很多人認為兒童文學就是簡單快樂的,這其實是最大的誤解”
極目新聞記者:您以前的作品有參加過這個展會嗎?有沒有想到這次會獲獎?現在心情怎樣?
黃春華:我以前沒有參加過。《楊梅》能入選榮譽榜,我覺得很欣慰。
《楊梅》是我早年的作品,也是我兒童文學寫作的基調。很多人認為兒童文學就是簡單快樂的,這其實是最大的誤解。這么多年的寫作,我一直在挖掘孩子的內心,書寫孩子生活的酸甜苦辣,特別是聚焦孩子的艱難成長。
入選IBBY榮譽榜,是對我這類寫作的一種認可吧。
《楊梅》講述的是一個自卑的女孩艱難成長的故事
極目新聞記者:這次的獲獎作品《楊梅》講述了怎樣的一個故事?寫作當時怎么有這樣一個故事的靈感的?
黃春華:《楊梅》是二十年前寫的,2002年在《兒童文學》連載。
靈感來自于我的一個小學女同學。那時,我已經在武漢工作了,春節回老家,在街上偶遇。她和我打招呼,說話,完全是一副時髦女郎的模樣。我的腦袋里卻不斷地閃回到上小學的時候,那時的她又臟又笨,整天被同學欺負,被老師批評。
《楊梅》講述的是一個自卑、自閉的女孩的故事。楊梅和媽媽生活在一起,從來沒有見到過自己的爸爸。她在家里,經常受到媽媽的暴虐,在學校常常受到同學的欺辱。面對家庭的困境和校園的霸凌,她舉步維艱。這是一個艱難成長的故事。
“只有心靈被觸動的那一瞬間,閱讀才能真正給予我們力量”
極目新聞記者:《楊梅》是一部長篇小說,像這樣的篇幅,適合什么年齡段的孩子看?
黃春華:《楊梅》確實不是一本快樂陽光的書,更多的是讓孩子們面對和理解生活的殘酷。從這個角度來說,讀者就需要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我覺得,四年級以后再讀這本書,比較合適吧。
隨著年齡的增長,孩子們還是應該主動閱讀“重”一點的書。因為真正的閱讀是要深入內心的,只有心靈被觸動的那一瞬間,閱讀才能真正給予我們力量。
“孩子們把我培養成了一個合格的兒童文學寫作者”
極目新聞記者:我很佩服兒童文學作家,怎么樣去深入兒童內心世界,知道他們想什么、他們的內心困惑、他們的思維方式?您是怎么做到的?生活中,很多父母同樣也會在某個階段與孩子互相不理解的,特別是在青春期。
黃春華:孩子是個迷宮,要了解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同理,要把兒童文學寫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們每個人都曾經是個孩子,如果沒有那么健忘,我們應該還是有一點經驗的。
不過,光靠過去的經驗是遠遠不夠的。我還做過小學生作文培訓老師,前前后后大約十年,和孩子們泡在一起。我們相處融洽,我很喜歡他們,我在他們身上學到了很多。毫不夸張地說,是他們把我培養成了一個合格的兒童文學寫作者。
“哪怕已經歷經滄桑,但我心里一直住著一個孩子”
極目新聞記者:您覺得生活中或者性格中有童心的一面的嗎?
黃春華:一個合格的兒童文學寫作者,最重要的標準就是,他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孩子。哪怕他已經歷盡了滄桑,但心里一直住著一個孩子。
我在生活中會盡量保持一副大人的模樣,一般人是識別不出來的,但偶爾也會露餡。有一次,我到一所小學講座,講到一半,同學們都累了,下面有些散漫。我也累了,就停下來,端起茶杯喝口水。維持秩序的老師突然一聲斷喝,我嚇得手一抖,茶杯差點扔掉了。說實話,我覺得同學們累了放松一下很正常,我是笑瞇瞇地看著他們。我不知道老師為什么不能容忍,那么兇的一聲吼,差點把我心里的孩子都嚇出來了。
“兒童文學是一座山,我決定用一輩子來爬”
極目新聞記者:您的作品《我和小素》《貓王》《楊梅》《一滴淚珠掰兩瓣》《青春日記》《命運的魔術師》,名字都挺好聽,挺好記的,兒童文學作品起名字有什么講究?
黃春華:我起名字,一般就是簡單準確就好,《貓王》《楊梅》是再簡單不過了。有時候,責任編輯會不滿意,就要求我改,《一滴淚珠掰兩瓣》就是編輯幫我想出來的,風格馬上大不一樣。
極目新聞記者:您是怎么走上寫作之路的,又是怎么選擇了兒童文學這個領域來耕耘的?
黃春華:我從小作文就寫得相當不錯。上了大學,雖然學的是制冷專業,但我愛看書,大學四年只看《紅樓夢》,反反復復地看,翻來覆去地看,等畢業的時候,就已經下了決心要改行寫作了。工作之后,利用業余時間埋頭寫作,漸漸地,就能在刊物上發表作品了。
那時,我對兒童文學一無所知。有一次,寫了一個短篇《玫瑰使者》,朋友雷超看了之后,就說這是一篇很好的兒童文學,可以投給《兒童文學》雜志試一下。我聽了他的話,用復寫紙抄了一份,投了出去。沒想到《兒童文學》很快就采用了,發在“佳作欣賞”欄目,而且還收到一份通知書,邀請我到魯迅文學院參加“全國首屆兒童文學青年作家班”學習。
等到魯院,見到了《兒童文學》主編徐德霞老師,才知道這都是她安排的。她還告訴我,有一天她是幫出差的編輯看自由來稿,從早上九點看到下午三點,一篇沒看上。她準備看最后一篇就下班,這時,她抓到了《玫瑰使者》。看完之后,她一陣欣喜,覺得自己一天的功夫總算沒有白費。
聽了徐老師的話,我當然受到鼓舞,就決定認認真真地寫幾篇兒童文學。大約用了一年多時間,我寫的稿子在幾大兒童文學雜志都發了。一時間,我開始飄了,覺得太容易了,不想再寫了。
雷超看在眼里,沒有多說,直接借了一本歐美經典兒童小說給我看。我一看,頓時傻眼——原來,我連兒童文學的邊都還沒有摸到。我這才靜下心來,從頭開始。慢慢地,我知道了兒童文學是一座山,我決定用一輩子來爬。
武漢兒童文學陣容一直是很厚實的
極目新聞記者:湖北、武漢的兒童文學創作還是很繁盛的,您對武漢的兒童文學創作前景怎么看?新生代力量現在成長起來了嗎?
黃春華:武漢兒童文學陣容一直是很厚實的。老一輩的,董宏猷老師創作力不減,屢獲大獎;徐魯老師的作品常常爬居好書榜;伍劍老師也找到了自己的創作土壤,佳作不斷。中間的有蕭袤、林彥、舒輝波、陳夢敏等,都是當下的熱門作家;八零后的彭緒絡、鄒超穎也形成了自己的風格;還有九零后,以馮開為代表,也正在露頭。
人物檔案:
黃春華,中國作協會員,武漢作協副主席,魯迅文學院第七屆高研班學員。出版長篇小說《我和小素》《貓王》《楊梅》《一滴淚珠掰兩瓣》《雪山的女兒》等三十多部。獲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兒童文學》雜志年度獎等。2014年被評為《兒童文學》十大青年金作家。《我和小素》獲2020年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入選國家新聞出版署2020年“優秀現實題材文學出版工程”,入選2020年度中國好書,《雪山的女兒》獲第七屆上海好童書獎。《楊梅》入選2022年國際兒童讀物聯盟(IBBY)榮譽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