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內:?它與它錯失的名字
這本書最初的名字叫做《南方飲食》,中途想改叫《他年》,又覺得帶點雙關語的梗,很不好。最終定名為《關于告別的一切》,而“南方飲食”成為第五卷的題目。在出版過程中它經常被誤讀為“告別一切”,這當然不是作者的本意,我們并無資格如此決絕。更何況,在巴塔耶看來,“一切”代表著一種奴役。
這本書試圖討論一切的“非一切之物”,徹徹底底的不徹底,永恒的半途而廢或是認真的半真不假。這么描述,真像是狡辯啊。小說寫完后,我拿給幾位朋友檢閱,黃德海先生對結尾熊山那段表示疑惑。好吧,讓我們來切磋一下小說藝術吧。我嘀嘀咕咕在微信上打字,最終把“你說服了我”改成“你早已說服了我”,時態的變化代表了我對德海的某種領悟,也充分說明了我在春秋筆法這一修辭術上的無能——在一部長篇小說里,誰又在乎一個標點符號的位置出入呢?至于熊,我試圖親自下場闡釋它的意義(這比親自在豆瓣罵架更難看),現在看來倒是不必了,有人救了我。
以及還有,永新老師與我簡短地討論了李忠誠這個人物。事實上,談論一個小說人物在我這里,變得艱難了,變得像是在談論“一切”。我不再想為之負責,我知道把ta交給讀者也存在同樣的問題,沒有人會為ta負責,抽象地說——也沒有人會為自己給出的評價(或是意義)真正負責,不是嗎?這部小說里的主人公“李白”,抱有的也是同樣的念頭——但這一說辭仍嫌過于清晰。
我感到自己與德海切磋的是散文藝術,而不是小說。在一個散文式的人物身上,他并不強迫自己發現真理,他在小說中對著某一個人辯白(也許是自己)而不是整體的讀者,他唯一可挽回的是把尸體捐給全人類,獲得人格上的完整,但這件事并沒有發生,僅存于他的腦中。他惦記著本雅明死于48歲,而我安全地度過了本命年。“親愛的,你中年危機了。”不,中年危機,這種電視劇的人生情節有什么可說的?讓我們切磋一下本雅明如何?
最后,仍然要感謝我所有的編輯們。這些年來,我總是認為,剛剛完成的那部長篇小說會是最后的一部,這是我失去真實感的表征,不要太介意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