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微木依蘿:愛的鳥籠
一個下雨的清晨我寫下《少女鳥》,我在想她跌落的途中會不會后悔,如果她后悔了,而“幸運”恰好在這個時間節點上降臨,她的思想(靈魂)果然“幸運”地變成了一只鳥,當她以這樣的方式“回歸”到母親身邊,一切還能像以前那樣嗎?顯然不能的。我就用筆尖戳一下,在這種幸運的背面,有什么東西還可以起飛。
母女之間的愛,有時候就是這樣,擺在彼此中間的其實就是一個籠子。怎樣愛自己的親人才算是對的、恰當的,這差不多是一種需要費心研究的哲學。生活就是哲學,不管是親人還是愛人,如果任何一方無法細致地去了解對方和理解對方,無法共同分擔和并肩同行,那么彼此中間就只能是一個籠子,生活也就有了痛苦的根源。
愛有時候就是毀滅,而它卻又是生命最可貴的,它毀滅一顆心靈,也激勵一顆心靈。我們有時候活了一生并不真正懂得愛,理解愛,運用愛。
拿我自身的經歷來說,我知道我的母親很愛我,但我熟悉也她身上任何一個缺點,我知道她管束我的時候,有些地方過了頭,有些地方則不聞不問,導致我需要她的管束的時候她不理我,不需要的時候卻啰里啰唆,這種愛便是沒有意義的付出,可悲的就在于,你整個少年期會一直被這種愛包圍,最后只能依靠時間來緩沖,也依靠成年后的自己來改變,我得理解我母親的這種無意義和價值的愛,去諒解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你通過理解母親而看到世界的好與不足,自私與善良,她就是一個世界的全貌的縮小體,一個復雜的小宇宙,除了愛你的心是真誠以外,她的表現可以隨意切換,世界如何待你,你的母親便如何待你,她很熱情,也很涼薄。在母親面前,你沒必要愚蠢地萬事順應,你要知道什么時候該反抗,什么時候該溫和。可“少女鳥”們并不知道母親的復雜,也無法理清自己,我能明白反抗的意義和理解母親的時候已經快要四十歲。十幾歲的時候我每天只想離家出走,我不是一個乖孩子,有自己的性格,后來我就離家出走了。我知道我在外面會過得很可憐很孤獨,但一點兒也不想留在母親身邊。在漂泊中才慢慢理解母親,她大概也隨著年歲增長和與我諸多的離別,變得溫和,我們對彼此的愛最終變得溫和。
而總有一些孩子早早地變成“鳥”飛走了,他們沒有長到四十歲,即使他們沒有飛走而長到一百歲,跟父母中間也許還是有個籠子。我想掀開籠子看看,有多少人可以出來,有多少人壓根兒出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