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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一念向北
    來源:大眾日報 | 逄春階  2022年02月25日08:41

    一個字:“冷!”

    兩個字:“真冷!”

    問了二十多個年輕人,竟然出奇地異口同聲。

    其實我早就感受到了。2021年12月29日上午,乘飛機自濟南起飛經停大連,我換上了毛褲;抵達加格達奇火車站,我換上了棉鞋,戴上了棉帽。坐上綠皮車,于次日凌晨6點半終于到了中國最北端漠河,我呼出的氣把眉毛都染白了,室外是零下37度。我把所有的衣服都加上,如一只笨熊一樣張開嘴,等著核酸檢測。

    每到年關,我總有想走出去的沖動。偶然聽到中國重汽有一支極寒地區試驗團隊在漠河,去看看他們怎么過新年,如何?一念向北,瞬間由溫暖墜入徹骨的寒冷,踏著冰碴,我跟他們站在了一起。

    車流北上。哪里是試驗汽車,而是在考驗人吧。

    油箱蓋凍住了

    2021年最后一日的凌晨,我走出屋,滿眼雪,陽光下刺眼的白,陽光是冰冷的光。44歲的程功元帽子上掛滿了白霜,我上了他的越野車,車上空調開到最大,但還是伸不出手。程功元說:“夜里車放在暖庫里,都凍透了。開空調都不管用,一上午車內也就五六度。”開到半路,去加油,油箱蓋凍住了。程功元囑咐我,洗了手,趕緊擦干,千萬別摸鐵把手,鐵“咬”手。

    潑一杯熱水出去,眼前一團霧,瞬間落地的水就成了冰。

    這是程功元第7次來漠河,每次來都是一個多月。“前幾年的雪,比今年大,最深的時候80多厘米,零下40多度。手機耗電特別快,打兩個電話,就停機了。”程功元說,“我是2021年12月21日到的,來打前站,其他隊員從25號開始陸續抵達。”

    試驗最早的有凌晨4點就起來的。程功元所在的團隊一般是早晨6點,中午回來簡單吃點兒,接著試驗,下午三點半天就上黑影,收工。“落了太陽,溫度直線下降。隊員撤回駐地,整理數據。”

    “三高”試驗,指的是高寒、高原、高熱。程功元一年下來,都經歷了個遍。從零上40多度的吐魯番,到零下40多度的漠河,溫差差不多90度。“去年7月12日出發去了熱區阿克塞,一個月后接著去了高原區格爾木,9月12日回來。兒子都去上大學了,妻子埋怨我不去送他。”

    提到高原,“三高”團隊的領頭人、產品試驗檢測中心整車試驗所副所長滕帥說,最讓人膽戰心驚的莫過于高原反應了,高原氧氣稀薄,氣悶、頭暈、頭痛是常有的事。通往“世界屋脊”的青藏公路,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從五道梁到唐古拉山的風口,平均海拔4700米,極易發生高原反應,高原條件下氣壓低,水燒到六七十度就開了,轉場穿越無人區時,吃上一桶方便面都成了奢望,只能帶一些面包、香腸等充饑,參與高原試驗的所有隊員以堅韌的品質抵御身體的不適,每天驅車往返海拔4768米的昆侖山口進行試驗,沒有一名隊員因為高原反應而離開試驗隊伍。

    新一代黃河汽車在雪景下,格外顯眼,用試驗隊員的話就是:“好帥”,它是黃河汽車的升級版,在隊員陪伴下進行40、60、80公里恒定速度行駛功能測試,隊員們的頭包得嚴嚴實實,見了我們,揮一揮手,呵氣成了一片云。

    “在雪地里站時間長了,穿什么衣服都不管用。”陪同采訪的資深“重汽”人李慶洋把我讓進車里,提醒我戴上棉手套,“抵抗針刺刀削的冷,就靠意志!”

    “打死我也不來了”

    干硬的雪地上鋪著棉大衣,他仰躺在上面,檢查著一條條線路,一根根輸油管,這是52歲的孫青常干的事兒。差不多忙活一刻鐘到半個小時,站起來,上下排牙齒咯咯地打架,他使勁跺跺腳。

    “你脊梁骨受得了嗎?”我問。

    孫青瘦瘦的,顴骨很高,面無表情,皺著眉頭,發出劇烈的咳嗽聲,厚棉衣跟著咳嗽一拱一拱地動。漠河燒暖氣,濃濃的燒鍋爐的煙味,很容易嗆得人咳嗽。咳嗽聲住了,看我一眼,那眼神好像說:“你是干啥的?”

    滕帥說他耳朵不好使,沒聽清問話,讓程功元給翻譯。

    孫青小時候打針落下了嚴重耳疾,都影響他上高中,但沒影響他成為汽車的整車維修專家,一點一點,他自學成才。受了多少苦?孫青自己知道。

    孫青是最早的重汽汽車試驗人員。2006年春節前三天,他接到命令,“國三”汽車排放發動機要到漠河試驗,他參加試驗團隊。

    “時間真快啊,一眨眼16年過去了。當時快過年了,我不想來,領導說,試驗緊急。唉!來吧。就一路往北趕。”孫青笑著說,“誰不想在家熱熱乎乎、熱熱鬧鬧過個年啊!”

    他們計劃是到漠河過春節,沒想到路上下雪,車開到長春,央視春晚開始墊場了,他們拐下高速,敲開一家飯店的門,算是吃了年夜飯,正月初一一大早繼續趕路,正月初二才趕到漠河,帶著一身的雪花,恍若鉆進零下40度的冰柜。

    “那時路況不好,土路上全是雪,不知哪里是溝,哪里是路,兩輛服務車翻到了溝里,好在沒傷著人。”孫青說,“太冷了,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當時我三十多歲,我說,來這一趟,打死我也不來了。結果呢,第二年、第三年又派我來了,領導看我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安排我放心呀。在車間,我轉著圈找啊,也沒找著一個拒絕的理由。”搓著兩手,把頭埋在兩膝之間,“維修通”笑瞇瞇地陷入了回憶中。

    在團隊,孫青是吸鐵石一樣的人物。程功元說:“孫青是組建的所有團隊中,逢年必爭的人,在我的印象中,沒有他干不了的活兒。”

    我加孫青微信,他伸過手機來,微信名是:“一念向北”。

    不抽煙、不喝酒,孫青把汽車看成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看它,愛它,牽掛它,冰冷凍不住他和它,他與它一起挑戰死神,挑戰極限。

    嘗遍了

    各種型號柴油的味道

    趴在地圖上,在北緯52-53度線一路找過去,就能看到孤零零的兩個字:漠河。孫青沒想到他能蹲在或躺在、趴在漠河的雪地上,吸柴油。

    在寒天雪地里,汽車油路不通是常事,電機無法燃燒,因為柴油達不到供熱效果。“試驗人員上車,要挨凍。不能讓他們凍著呀。”

    孫青來了,他用嘴吸油管,柴油吸不好,就咽下去了,孫青掐住管子堵上。沒有專用工具,只能靠人,靠嘴。

    孫青最經典的話是:“0號柴油、-10號柴油、-20號柴油、-30號柴油、-35號柴油、-50號柴油,我都嘗過了,你們也嘗嘗它們的味道吧?”

    在室外作業,戴著手套擰螺絲不行,摘下來,快快擰上,趕緊再戴上手套。

    跨年夜的晚上,在駐地我采訪孫青,他正著急地跟在中國重汽總部的同事聯系,女兒公派出國手續,差一個章子。他皺著眉頭說:“我還是喜歡跟汽車打交道,汽車戳哪兒我都懂。生活上的事兒,一想就頭大。”

    紀曉嵐有言:“天下未有心不在是事而是事能詣極者,亦未有心心在是事而是事不詣極者,心心在一藝,其藝必工;心心在一職,其職必舉。”孫青用青春給這段話做了注解。

    “我最愛聽到的聲音”

    宋洪偉生于吉林,在湖南大學上學,又在杭州生活了快20年,基本是個“南方人”了。來到東北,來到漠河,除了飯菜吃著順口外,對寒冷氣候,也不適應了。

    他第一次來漠河參與實驗是10年前的冬天。“那時測室外溫度,看天氣預報,不準。咋辦?在室外掛個溫度傳感器,在房間里監控。半夜里要起來看,一天當中,凌晨是溫度最低的,達到最低的溫度,才能達到試驗要求。現在半夜不用爬起來了,手機一搜,溫度、濕度、風向、空氣質量,就都有了。那時候不行。”

    10年前去北極村沒有高速路,水泥路也窄,特別是下了雪,手機信號不好,聯系不上就有可能出危險。

    有一年,兩輛試驗車聯系不上了,信號中斷,第一輛車回到駐地,發現后面的車沒跟上來。車拋錨了,在零下40度的茫茫雪夜里,一點辦法也沒有,最后只好點了輪胎取暖,沖天的火光,指引著救援的人。幸虧及時趕到,要不,人就凍死了。

    宋洪偉說:“每天早晨在最冷的時候進行冷啟動試驗,保證發動機在氣溫零下30度及以下的高寒環境下能正常啟動。在這種嚴酷的環境下,‘轟’的一聲,發動機啟動了,這說明發動機冷啟動性能良好。這是我最愛聽到的聲音。”

    “從天黑到天黑”

    2022年元旦這天,平均氣溫零下32度,郭炎和他的隊友沒有休息,在白屋白地的漠河,依然是“從天黑到天黑”。早晨五點到露天試驗,天黑著;下午4點回來,天依然黑著。這就是他們的漠河節奏。郭炎的體會,漠河的黑是真黑,黝黑的黑,漆黑的黑,安靜安詳的黑。

    我在他們的試驗車上體驗了一段。駕駛室如冰窖一般,郭炎熟練地抱著手提電腦處理數據,他頭發上、眉毛上的冰霜慢慢化著,呼出的熱氣,又蒙了眼鏡,他不時取下來擦拭。

    郭炎是重汽商用車動力總成研究院性能與排放開發所所長,在德國留學9年,布倫瑞克工業大學碩士,學的就是車輛工程。在漠河試驗他這是第三次。

    “平時我們都是凌晨三四點鐘就要起來,選擇那個時間是因為氣溫最低,汽車都凍透了,然后進行點火處理,也就是汽車冷啟動。”郭炎說,“車凍透了,人在早晨也凍透了,早晨從熱被窩里爬起來,一開始不情愿,慢慢就習慣了。”

    跟在德國實習比,郭炎說,國內的節奏明顯要快一點,“咱們是一種追趕狀態,一天當兩天半用。”

    跟郭炎一起的隊員,除宋洪偉外,宋華飛、代玉豪、呂貴重、陳育鵬,都是90后,他們是個快樂的小團隊。小伙子們說,除了雪,就愛看星星,那如洗天空里的星星又大又亮,像一粒粒葡萄敲打著窗欞。真有“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的感覺。

    這群年輕人雖然很苦,但都很慶幸自己成了有漠河經歷的人,漠河的銳利和粗糙,打磨得這群人有棱有角,從溫室里的溫潤,到曠野里的粗糙,打磨出血性!在一眼望不到邊的雪野里、雪夜里,浪漫地把自己的每一根神經都凍醒,無數的銳利觸角,再喚醒汽車的靈性,演繹著車與青春的傳奇!

    “把汽車當成一個大玩具”

    漠河試驗團隊年齡最小的是陳育鵬和劉建國,兩人都是22歲,眼角眉梢的稚氣還沒全褪去,卻已成了試驗的熟手。陳育鵬畢業于華中農業大學,學的是機械電子工程專業。“我是貴州人,沒大見過雪,要不是老搞試驗,我怎么會到這兒來呢。”

    劉建國呢,畢業于內蒙古科技大學,出生在赤峰市,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他對漠河的氣候還比較適應。

    我問:“今年春節要是試驗不完,回不去,咋辦?”

    小陳和小劉說:“巴不得呢,在這兒過年,大家一起更樂和。”

    小陳負責汕德卡機車冷啟動、駕駛性能、T4T5的標定、碳加載試驗,以及怠速穩定試驗。

    小陳愛笑,說起話來跳躍性大,他說:“來漠河,我就希望天氣惡劣一些,越惡劣我們越興奮,為啥呢?因為天氣惡劣,才符合我們試驗的條件啊。要不惡劣,就不能達標,試驗計劃就得改。”

    汽車拆了裝,裝了拆,一開始小陳覺得枯燥,也煩悶。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覺得是在玩一個游戲,“把汽車當成一個大玩具,跟汽車交朋友,和它說話,就覺得一下子好玩起來了。”

    當一個人工作癡迷到像玩游戲一樣上癮,忘我,這是最高境界。工作沒有滋味,滋味全靠咂摸,咂摸出快樂,就是“游戲”。所謂“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樂之者,就是游戲啊”!

    南方人到了北方,什么感受?小陳說,冷并快樂著,忙并快樂著。還有北方的大,北方的遼闊,北方的簡潔明了,北方的無所畏懼。

    小劉是跟車試驗,他說作試驗很有趣啊。“試驗汽車的操縱穩定性,駕駛著車,反復試,比如在車內正前方放一個小風扇一樣的東西,為了測風速和風向,在一個地方轉圈,打8字,繞來繞去,覺得很有趣,看著好像是重復,其實每天都不一樣。干好自己的事兒,一步不缺,一步不少。”

    小劉說,業余愛打籃球,在漠河無法打啊,就在宿舍里躺著看書,偶爾玩個游戲。“很喜歡集體生活,滕帥所長沒架子,什么事兒,都可以給他說,孫青老師呢,每天帶著我們作示范。很愉快。”

    小陳和小劉在白雪下忙碌著,要拍下這個畫面,可以用意大利現代詩人翁加雷蒂短詩作為圖片說明:“我用無垠/把我照亮。”

    休班時,

    想去“漠河舞廳”瞅一眼

    90后帥哥楊澤宇,戴著80元錢買的雷鋒帽,很顯眼,他朝我神秘地一笑,帽子一摘,光頭。漠河的超市晚上不到6點就關門,頭一天去買帽子就沒買上。現在走在漠河大道上,白雪側目……“白雪不是美女,就是白雪!美女都躲在屋里。哈。”楊澤宇開心地說。

    楊澤宇是山西大同人,本科在武漢理工大學讀的,研究生是在吉林大學讀的。“我爸是作銷售的,經常駐外地辦事處,所以我從小一放假就會跟著他全國跑,養成了我喜歡到處跑的性格,選擇這份工作也是因為可以去寒區、熱區,很喜歡這種一直在路上的感覺。除了唱歌跳舞,我平時也喜歡調酒游泳打籃球,喜歡挑戰自己的身體極限,跑過兩次全程馬拉松,爬過一山四岳。這次又刷新了我感受過的最低溫紀錄和最北紀錄,累點苦點,都不在話下,都是一個過程。”

    楊澤宇負責八個車的碳加載試驗。“現在還沒開始。開始了之后的話,每天晚上車輛作完試驗回來,我要進行試驗后續工作,將試驗樣件拆下來放入烤箱烘烤3小時稱重量,再換另一個車的樣件進行同樣的操作,有六個車同時作試驗,(兩個烤箱,稱重十分鐘,每次稱重都需要重新調零,多次稱重去除異常值取平均值,保證數值的正確性)那我就需要在晚上連續干十個小時。第二天早上把處理完的樣件準備好裝到車上,把車輛安全正常地送走,工作才算結束。”

    “你一個碩士做的事好像很簡單啊?”我有個疑問。楊澤宇說:“這是因為我的主要工作是設計,這些樣件的設計有我的部分在里面,夸張一點就是,這些件是我設計的,所以試驗需要我看著。”

    2022年元旦晚上,試驗團隊一起聚餐,楊澤宇一展歌喉,唱了首內蒙古民歌《祝酒歌》,第一遍唱用的是蒙語,第二遍唱用的是漢語。

    他說要是休班,就去漠河舞廳看看。

    2022年1月14日下午,楊澤宇在微信里對我說:“去了漠河舞廳,一個人都沒有,老板都跟我們說這就是個打卡地,看一眼就走吧。”

    楊澤宇和同事去漠河舞廳,才知道《漠河舞廳》的歌跟1987年5月6日大興安嶺那場大火有關,大火蔓延了101萬公頃的森林。28天不停的大火,吞沒了211條生命,266人燒成重傷,5萬余人流離失所,50萬公頃的森林化為灰燼。

    想起腳下曾經是一片火海,吞噬希望的火苗曾經在這里肆意蔓延。楊澤宇心情沉重。

    “凍”出了新感覺

    85后楊洪強是清華大學博士,先在無錫柴油機廠,后加入了上海德爾福公司,2021年來到中國重汽。他學的就是發動機專業。

    楊洪強說:“以前,面對發動機,我們特別重視油耗,降低油耗是大事。我到了漠河,凍了幾次后,‘凍’出了新感覺,覺得汽車冷啟動,空調取暖性能也很重要,可能耗點油,但耗油耗得值。”

    在漠河,看到汽車就是發動不起來。誰不著急啊!這就是他們此次來試驗的價值所在。發動機水溫熱管理項目組在本次漠河冬季試驗過程中,主要研究最新的整車及發動機電控智能附件(例如:電控硅油風扇,主動進氣格柵系統(AGS),電控硅油水泵和電磁離合水泵,以及電控球閥式節溫器等)對發動機冷卻液溫度管理的性能優化作用,并通過極寒條件下的原地溫升試驗和道路循環試驗來探究上述電控智能附件的最優控制策略。

    2021年1月楊洪強作為人才被引進到了中國重汽,目前的崗位是發動機控制策略研究崗。

    “中國重汽文化務實,沖著問題來,以目標為導向。有團隊精神,我很適應。”楊洪強說,“跟清華精神是一致的,行勝于言。”

    理工男的可愛之處

    從2014年開始作為重汽“三高”試驗主要負責人的滕帥,是80后,一米九的大個子,大學里的籃球隊員,標準的理工男。我問:“能講講三高試驗的故事嗎?”他笑著說:“沒有故事啊。都這么干的。腳踏實地干好本職工作,把它做成自己的事業,這就是我們的故事。”

    因為疫情防控,全員封閉式管理,理工男們干完活兒,都老老實實待著。

    我發現,這群理工男到駐地吃飯,幾乎聽不到聲音,都埋頭吃,吃完進試驗場。我看到偶爾有倆隊員用饅頭碰饅頭,各自憨憨地默契地點一點頭。

    我發現理工男都嘴笨,在肚子里橫挑豎翻,挑不出也翻不出幾個文科生張嘴就來的美言。在尷尬和遲疑中拿起腳邊的扳手或者螺絲擺弄著,一肚子的話說不出來,留下一絲羞赧的微笑。

    其實,他們內心都很豐富,平時擺弄機器,計算數據,業余愛好也很多。比如生于莒縣的楊洪強博士,卻有著文學家劉勰一樣的“文心”,他喜歡寫詩,在《漠河記事》中寫道:“據說這里有極光/在神州北極,亙古冰凍的地方/我們來了/向著光/飽飲了從未經歷過的漠北苦寒/還有臨近佳節的思鄉//長長的車隊行進在莽莽冰原上/試驗隊員平凡的猶如林海中一株白樺樹/有人知道樺樹淚卻不曉得它為何流淌/有人說/北極村的極光只在夏季才有/反季而來的候鳥們注定無緣一睹榮光/我們嘆了口氣/心里在想/等夏天最熱的時候/我們又該在吐魯番的火焰山上吮吸紅沙的滾燙//暗夜里/月色悽茫/厚厚的積雪在腳下咯吱作響/我們不曾停下/我們不會走錯路/因為/心里有光。”

    比如,宋洪偉喜歡音樂,他說去格爾木,當時不知道抖音流行的《驍》,“等我到了漠河,才知道。不過,這首歌,在漠河聽,也很好。”他打開抖音,歌聲飄來:“我走過/玉門關外祁連山上飄的雪/也走過/長城邊上瀟瀟吹過來的風/山河邊/英雄遁入林間化成一場雨/天地間, 一柄劍,劃破了青天……”

    在漠河,巧遇重汽集團總工程師、重型商用車總設計師丁惟云,這也是個標準的理工男。他說:“我進入重汽集團27年,所做的事情用一句話就能概括,那就是一直在做整車設計這一件事。”

    丁惟云主持設計了剛剛面世的新一代黃河重卡,在這個嶄新的卡車前,我跟他一起拍了張紀念照。

    丁惟云說,在前輩揮灑青春和熱血的地方,我又看到了一群年輕人,他們默默奔波在吐魯番的路上、青藏高原的路上、世界冷極的路上。“不爭第一就是在混”的激情文化,“一天當兩天半用”的效率文化,在塑造著科研人員。他們心無旁騖地去執行整車試驗研發任務。他們在盛夏時節去尋找最熱的地方接受“烤”驗,離開熟悉舒適的家鄉前往荒蕪缺氧的高原,在最寒冷的冬天奔赴滴水成冰之地,他們就是行業內被戲稱為反季“候鳥”的“三高”試驗團隊。

    慢條斯理地說著,我看到丁惟云的眼睛濕潤了。

    低頭雪白,仰頭卻是一片足以把你融化的瓦藍,難得的晴空,晴得我都不太適應。突然感覺,厚重的棉衣下的五臟六腑都被掏空了,心里一片明凈。盯著丁惟云、李慶洋、滕帥,盯著雪野里隊員們掛滿冰霜的面龐,我心頭一熱。

    漠河用嚴寒考驗鋼鐵,他們用意志戰勝嚴寒。

    漠河采訪札記

    我愿意采訪普通勞動者,我愿意跟他們交朋友。

    五年前的春節,我跟車采訪過列車員,數不清的人攜著大包小包要回家、回家、回家,而他們要出發、出發、出發,他們默默地送回家的人回家。

    兩年前的春天,我在黃岡、武漢,采訪了迎戰病毒的逆行者,他們是女兒、妻子、媽媽,他們是兒子、丈夫、爸爸,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穿上防護服,推開一道道生死門,就氣宇軒昂,凜然不可侵犯。

    2022年的元旦,我在零下37度的漠河,見到了年輕的中國重汽整車試驗團隊爬冰臥雪,看到了他們眉毛上的冰霜,我很心疼。遠處是喜迎新年的焰火,而他們在默默地堅守。

    天是冷的,但他們的血沒有冷,心沒有涼,他們沒有冷眼看人生。我看到他們白頭發、白睫毛,但他們沒有白眼看世界,他們依然堅守著自己的崗位,一絲不茍。

    我從中國重汽這些普通人身上看到了一種光澤,這種光澤就是希望,國家的希望,民族的希望。

    面對這些普通隊員,我這不會寫詩的記者,也忍不住蹦出了幾句:

    火把親吻火把

    冰雪擁抱冰雪

    逆風前進的車隊

    是穿膠鞋的鋼鐵

    ……

    抱團取暖

    跺腳大喊

    娘啊娘啊

    我的國啊

    敬愛的讀者,我只寫了普通中國重汽科研團隊的點點滴滴。雖然只寫了局部,但我看到了全部。只聚焦了一個橫截面,但我看到了中國重汽和中國汽車工業這棵參天大樹的雄姿。我沒有說決策者、指揮者、領導者的忙碌和膽識。但我想,中國重汽有這樣的優秀團隊,他們的掌舵者肯定更了不起。因為有鋼鐵戰士,必有鋼鐵將軍。我未寫到的部分,期待有心的讀者去完成。

    向北方,我多了些牽掛。過去這么多天了,一想它眼窩就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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