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絡文學起源說的質疑與辨正
近日,學界關于中國網絡文學的起源之爭引發了各方關注,其中代表性的觀點有四類:一是代表作起源說,主要是以1998年痞子蔡的《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和1997年羅森的《風姿物語》為起點的代表作判別之爭;二是事件影響起源說,是研究者根據《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引發的創作熱現象以及2008年“網絡文學十年盤點”、2018年“網絡文學20年20部優秀作品”評選等事件產生的廣泛影響而進行的回溯性認定;三是平臺功效起源說,具體是由1997年創建的榕樹下網站、1998年創立的黃金書屋與1996年開設的金庸客棧三家平臺所產生的不同功效而進行的起源判定之爭;四是“網生”起源說,主要基于互聯網技術基礎與文學制度而誕生的華文網絡文學作為中國網絡文學的起點標志。以上四類觀點學界在幾番論辯之后相互僵持,并未達成統一。中國網絡文學的起源判定不僅關涉網絡文學的史料、史實、史證與史觀,是研究網絡文學史無可回避的問題,而且與網絡文學的定義、性質、基本要件、定位等具有重要關聯,不同的持論基點導致起源說理路紛呈,研究者極易從中迷失航向。
一
中國網絡文學三大起源說的問題質疑
代表作起源說、事件影響起源說和平臺功效起源說分別聚焦中國網絡文學的作品層、現象層、組織層,從這三種角度進行溯源都具理論與史實論證的可行性,但就具體選取的例證來看,目前仍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問題。這也是導致不同持論派的專家學者之間無法說服且論爭升級的原因。
第一,代表作起源說暴露了研究者的網絡文學認知譜系與發展定位觀的局限。《第一次的親密接觸》無疑是我國網文史上第一部叫得響并且改編出圈,引發全民關注的作品。而以《風姿物語》為起點的持論觀點認為,該作從內容上更接近于當下的網文形制與故事創設,并從小說的長篇連載、世界設定、敘事模式等方面判斷其對后來的網絡作家更有啟發性[1]。這兩部小說的作者均為臺灣網絡作家,作品也都發表在大學的BBS上。不過,無論是選擇哪部作品作為網絡文學的起源,研究者都要面臨的風險在于,以單部作品作為網絡文學整個文學樣式誕生的標志是否會陷入局部性和偏狹化思維模式當中,從而忽視了網絡文學更大的可能性。如果以小說類型論作為判別標準,那么《第一次的親密接觸》《風姿物語》作為早期網絡都市言情小說和網絡玄幻小說的代表作無可厚非。但是,網絡文學是否完全等同于網絡類型小說?網絡的詩歌、散文、雜文等其他文體是否屬于網絡文學?網絡類型小說只是當下網絡文學發展的體裁性標志。筆者曾針對100家文學網站做過小說類型跟蹤調查,從2011年到2018年間,網絡小說的主要類型由37類增至70類,細分類型品種由133種增至544種,其新增的33類主要類型為推理、末世、喪尸、異形、機甲、豪門、鄉土、知青、海外、圖文、女強、宅斗、傳奇、動漫、影視、真人、重生、異能、童話、魔幻、二次元、N次元、娛樂、評論、自述、傳記、短篇、爆笑、劇情、衍生、無CP、召喚、直播等33項[2]。縱觀這些新開辟的類型,有的將網絡小說的既有類型進行細分,有的將傳統小說的類型照搬上網,還有的將影視、動漫、游戲等元素雜燴,創新程度不高。傳統文學的網絡實踐、瑪雅人世界末日的預言以及各類影視動漫的熱播等現象催生出這些新類型,它們披上不同流行元素的外衣,實際上同質化嚴重。類型的批量催生與無限制滋長已經不再是網絡文學創造力的展現,而是昭示著在“內卷”生態下網絡寫手藝術才能與想象力的枯竭、生活體驗和文學積淀的匱乏。反觀網絡小說的優秀之作,如江南的《此間的少年》、酒徒的《家園》、阿越的《新宋》等入選2008年“網絡文學十年盤點”的“十佳優秀作品”,讀者很難用單一的類型將其標簽化。《此間的少年》是一部融合了校園、青春、言情等諸多類型的同人小說。江南將喬峰、郭靖、令狐沖等金庸筆下的人物放入了大學校園生活中,用輕松幽默的語言給武俠人物注入濃郁的青春朝氣,給讀者帶來新奇的審美感受。《家園》是歷史與架空融合的小說,而酒徒本人就是“歷史架空”的開山鼻祖。這部作品跳出了以往穿越小說的創作設定,將真實與虛擬相互交織,一個邊塞小鎮的懵懂少年最終成為當世英雄,歷史的厚重感、英雄的傳奇感撲面而來。《新宋》是一部糅合穿越、架空的歷史小說,阿越不再沿用軍事武力手段和攀附“科技樹”[3]來改變歷史命運,而是將儒家文化托古改制,開創了一條文官路線來改變歷史命運[4]。與同類小說相比,它具有歷史寫作的嚴肅性,讀起來更像一部宋代社會生活的百科全書。在《網絡文學名篇100》中,曾繁亭教授選取了100篇優秀的網絡小說,并以“官場·世情”“都市·情感”“校園·青春”“歷史·架空”“穿越·言情”“玄奇·科幻”“武俠·戰爭”“戲仿·搞笑”“懸疑·驚悚”作為小說分類方式[5]。由此可見,這些類型小說雖以某一類型為主,但仍然糅合了其他類型的元素,并不好做單一的類型框定。尤其是近幾年,網絡小說刮起了一股“反類”“跨類”“類型融合”的寫作之風。在起點中文網小說分類中,“現實”類小說已經將軍事、懸疑、言情、鄉土、生活、青春等類型全部囊括進來。隨著網絡文學主流化與精品化趨勢的加強,未來的網絡文學將進入文學精耕期。許多細分門類能否在歷史淘洗中存留很難預測,類型性能否作為網絡文學恒久不變的文學屬性也未可知。而且更為重要的是,網絡文學作為一個成熟的學術概念、學科與專業的發展方向,不應該被網絡類型小說的局部形態框定,網絡詩歌、網絡散文與雜文、網絡非虛構寫作、網絡少數民族文學等都應納入網絡文學的組成部分。如果以單部的網絡類型小說作為整個網絡小說甚至是其他網絡文學體裁的作品起源,將陷入作品單一、片葉障目的判定誤區。
第二,事件影響起源說存在命名合法性危機。評論家馬季先生認為,不能將痞子蔡的《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單純地看作一部文學作品,而應該將其作為中國網絡文學第一個創作高潮的標志性事件。因為這部作品“不僅短時間內不斷創造小說出版記錄,銷售過百萬冊,先后改編成多種舞臺劇、電影和電視劇,成為眾多網絡寫手效仿的對象,形成了一股‘親密接觸’的旋風”。而且“‘榕樹下’和‘紅袖添香’當年推出了一大批時代氣息濃厚的都市情感類短篇小說、散文、隨筆和詩歌,這在一定程度上和《第一次的親密接觸》的廣泛傳播密不可分”[6]。由此,作為2008年“網絡文學十年盤點”活動的操持人與親歷者,馬季先生將網絡文學的起始年定在了1998年。在這一前提的基礎上,2018年中國作協網絡文學委員會、上海市新聞出版局、上海市作家協會、閱文集團聯合主辦了“中國網絡文學20年20部優秀作品”評選活動,并將《第一次的親密接觸》作為1998年的代表作。筆者認為,這兩個活動由中國作協等官方機構牽頭主辦,在官方話語主導權的邏輯之下,多家期刊和媒體以新聞印記的形式對其進行了命名合法性加持。但細而思之,網絡文學的源頭、起始年與年度代表作之間所涉及的范疇并不相同。網絡文學的源頭可以早于或等于起始年。基于《第一次的親密接觸》所產生的轟動性影響以及1998年前后創建的榕樹下、紅袖添香等平臺產生的網絡文學擴張效應,以1998年作為網絡文學的起始年是成立的,將《第一次的親密接觸》作為1998年的年度代表作也是成立的。但要追溯網絡文學的源頭,不能將1998年之前網絡文學的史料、文學活動軌跡以及積淀下來的成果忽略不計。
第三,平臺功效起源說存在評價域不對等的問題。縱觀榕樹下、黃金書屋和金庸客棧這三類平臺,實際上分屬創作、閱讀和評論三個不同的功能區域。榕樹下網站有益刺激了網文創作的繁榮,黃金書屋對于當時網民電子閱讀習慣的形成起到了助推作用。金庸客棧的知名度雖然相對前二者較低,但其論壇模式鮮明地體現了自由精神,并且與后來網絡文學的類型化創作以及“爽文”模式包含了一種孕育和啟蒙關聯[7]。如果從平臺設置的功能定位來看,將創作類平臺的功效等同于閱讀或者評論平臺的功效,難免有指鹿為馬、張冠李戴之嫌。因此,這三類平臺所指涉的評價域和評價指標均不相同,在同一評價層級進行比較有失偏頗。不過,邵燕君教授和吉云飛博士基于“中國網絡文學的主導形態是商業化類型小說,其生產機制是起點中文網于2003年10月成功運行的VIP付費閱讀制度,這一制度將消費經濟的基因和互聯網的基因相結合,從而產生了中國網絡文學獨特的商業模式和文學模式,即基于UGC(User Generated Content)的粉絲經濟模式和‘以爽為本’的‘爽文’模式”這一事實,推導出金庸客棧所代表的論壇模式屬于最接近當下網文生態的模式,從而認定網絡文學的起點是金庸客棧[8]。這一論述實際上是從論壇模式中討論了網絡文學的創作及生產機制問題。單從網絡文學生產機制的啟蒙性功效來看,金庸客棧確實優于榕樹下網站。但筆者存疑的是,以當下網絡文學的主導形態來逆推歷史起源,是否會遮蔽掉早期網絡文學發展所貢獻的可貴品質?早年北美華文網絡文學中的都市愛情與生活、海外見聞與文化沖突、懷舊與鄉愁等書寫都反映了網絡文學的自由精神與現實品格。這與近年來網絡文學作品中呈現的現實關切似乎形成了某種呼應與回歸[9],同時也是當前網絡文學擺脫商業化泥淖,重新迎接傳統、順應主流之舉。
二
論“網生”起源說何以成立
比較上文提到的作品起源說、事件影響起源說、平臺功效起源說而言,筆者認為“網生”起源說是一種目前最為恰切的中國網絡文學起源判斷。如果單從時間來看,北美華文網絡文學的誕生節點無疑在所有起源說的歷史回溯中占據高位。但從“網生”起源說的辯駁意見來看,主要存在以下幾個質疑:一是“生于北美”的網絡文學與本土網絡文學是否為同一個網絡文學?二是華文網絡文學誕生的標志性刊物《華夏文摘》是否具備“網生”性?三是華文網絡文學是否有本土網絡文學的“世界網絡文藝聯通性”與“出海”影響力?[10]實際上,這些質疑關涉網絡文學定義、性質、基本要件與定位等關鍵性問題。
只有弄清楚網絡文學的定義,才能對其性質進行判別。網絡文學的定義分為廣義和狹義兩種。廣義的網絡文學是指用電腦創作、在互聯網上傳播、供網絡用戶瀏覽或參與的新型文學樣式。它主要包括三類:電子化的印刷作品、網絡原創文學和網上文學信息。而狹義的網絡文學指網絡原創文學,是網民們在電腦上創作后直接通過互聯網發表的文學作品。筆者認為,要認識網絡文學,不能將這兩種定義區隔開來,而需進行整體觀照。因為電子化的印刷作品、網絡原創文學、網上文學信息實際上存在內生關聯性與發展階段性。早期的網絡文學并非原創文學的天下,網絡文學發表陣地也經歷了綜合性內容平臺到模塊式文學平臺再到垂直式文學平臺等不同發展階段。大量電子化的印刷品和文學信息一定程度上為網絡原創文學的發生和發展奠定了基礎。據少君回憶,追溯華文網絡文學的歷史可從1988年談起。“1988年10月,美國肯塔基大學網站建立《未名湖》中文存檔賬戶;1988年11月,挪威奧斯陸大學建立《北極星》中文交流文檔網站,美國匹茲堡大學建立《三岔口》中文賬號;1989年2月,日本東京大學建立《東北風》網站;1989年3月6日,CND《新聞文摘》創刊,以listserv的形式向留學生發送,它也是《華夏文摘》的前身。”[11]而《華夏文摘》作為全球第一家網絡中文電子刊物,它的稿源主要來自海內外各家中文雜志。這也就能理解為何《華夏文摘》的一些作品不是網絡原創,也能解釋為何早期的網絡原創文學中包含了印刷文學的基因。當然,《華夏文摘》除了摘轉,還會發表原創文章。譬如,1991年4月16日,《華夏文摘》第3期發表了張郎郎的雜文《不愿做兒皇帝》,這是目前可追溯的最早的網絡原創文學作品。1991年11月1日,《華夏文摘》第31期發表的《鼠類文明》是最早的網絡原創小說[12]。當我們了解網絡文學的印刷文學基因和網絡基因二者具有混合性、交互性、生成性時,我們就不會將網絡基因或“網生”性局限于電子游戲、日本ACG等文化。
華文網絡文學中的自發性、情感性、現實性構成了早期網絡文學獨特的“網生”性。少君在談及華文網絡文學的特征時提道:“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語句構成簡單、情節曲折動人和貼近網絡生活本身。”[13]華文網絡文學的自由精神、抒情表達以及短制形式可作為書寫經驗與文本范式來啟迪網絡文學后來的發展。在這方面,榕樹下網站的散文、雜文所呈現的文本風貌與早期華文網絡文學有共通之處,它們都是印刷文學基因與網絡基因結合的產物。榕樹下網站舉辦的網絡文學大賽曾一度吸引許多傳統作家加入,余華、蘇童、王安憶、王朔、阿城、陳村、麥家、邱華棟、李敬澤等都擔任過大賽評委。我們不能因為《華夏文摘》、榕樹下網站所展現的“純文學”氣象,或者說不符合“爽文”標準的經營理念而將它們的網絡基因一筆勾銷。網絡文學的文學屬性與網絡屬性并不是割裂的,而是處于不斷更替、交融、擴展和生成的狀態。我們應當容許網絡文學在不同的時代與環境中呈現不一樣的風貌。不論是當下網絡小說的世界設定、升級系統、金手指、爽點等類型裝置,還是華文網絡文學中的鄉土意識、現實關切、家國情懷、自由精神等都應該被網絡文學的屬性包容進來,由此才能展示出網絡文學的豐富多樣性,同時激發它未來更多的創作可能性。
在討論網絡文學的“網生”性時,讀者需求應該作為一個重要的關注點,而目前幾種起源說對此關注相對較少。學界以往將早期網絡文學的創生歸因于“我手寫我口”的作家主導性創作。筆者認為,在早期的華文網絡文學中,作者的地位與傳統文學的“作家中心論”有比較鮮明的區別。華文網絡文學的作者與讀者之間是“推”與“拉”的雙向互動關系,而這正是當下的網絡作家與網民讀者最渴望回歸的一種狀態。據統計,1990—1999年中國海外留學人員的數量如下圖所示[14]:
▲1990—1999年中國海外留學人員數量統計圖
從圖中可以看出,在華文網絡文學的創生階段,中國留學人員的數量基本呈上升趨勢,其中1991—1994年間的同比增長率較高。中國海外留學人數的增加,勢必會提高對華文讀物的需求量。如果以《華夏文摘》的讀者用戶作為華文網絡文學的一個案例來考察,可以發現其訂閱量在1991年到1994年增幅最高,具體如下圖所示[15]:
▲1991—1996年《華夏文摘》直訂用戶數量統計圖
據黃紹堅博士調研,在這些直接訂閱用戶中,讀者所在國家和地區由20多個增長到近50個[16]。《華夏文摘》之所以能在華語文化氛圍薄弱的北美生根發芽,讀者是重要助力。譬如,此刊最早的電腦工作站是由讀者募捐而建成;刊物的一些內容主題策劃甚至稿源也來自讀者的建議和幫助;刊物首次被美國的公共圖書館入藏,也是在讀者的幫助下完成的[17]。其實,華文網絡文學不僅是海外華人和大陸留學生基于中國本土文化的強烈思念與渴望而創生的文學,而且是他們以中國本土文化獲得身份認同、建構趣緣文化社區的重要紐帶與標識。因此,華文網絡文學所承載的不止有情感宣泄、心靈慰藉功能,更重要的是形成一種身份歸屬與圈子文化,從國族層面建構情感與文化共同體。
技術基礎與文學制度是歐陽友權教授論及“網生”起源說時談到的兩個基本要件[18]。而邵燕君教授提出:“1991年誕生于北美的華語網絡平臺,其文學制度恰恰尚不具備網絡基因,甚至,當時還不具備支撐文學制度發生變革的技術基礎。”[19]筆者認為,以《華夏文摘》為代表的電子刊物模式是網絡文學發展的階段性產物。盡管它與現在的文學網站經營模式相去甚遠,但它所推行的電子刊物制度在網絡文學萌芽之初樹立了典范,并被后來的《新語絲》《花招》等電子刊物以及榕樹下等網站等紛紛效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電子刊物制度所蘊含的文學創作與精神具備一定的傳承性。而且,它所提供的試錯經驗對于整個網絡文學行業的發展及其歷史書寫具有重要意義。時代是不斷向前發展的,研究者不能以當下網絡文學的“網生”性去錨定30年前的“網生”性。同時也應考慮到,不同網絡文學的平臺組織與人員構成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以什么樣的技術基礎與文學制度立身。縱觀網絡文學史上的平臺組織興衰演替,從榕樹下到起點中文網,從盛大文學到閱文集團,每個具有代表性的平臺組織背后都有不同的技術支撐與文學制度。在網絡文學的拓荒期,讀者所期望的可能僅僅是有一個滿足他們情感訴求和身份歸屬的精神家園。尤其是在海外,華文作品并不如國內這般琳瑯滿目,網上的華文讀物更是難尋蹤跡。在1993年以前,國際上通行的UNIX網絡運行系統不支持漢字傳輸,想要讀到華文作品必須有額外的技術加持。因此,《華夏文摘》的創生并不是偶然的,它背后有獨特的技術優勢。漢字讀寫程序“下里巴人”(1988)的開發者嚴永欣、漢字編碼“HZ碼”(1989)的設計者與ZWDOS漢字操作系統(1989)的研發者魏亞桂、漢字處理軟件“南極星”(1991)的開發者倪鴻波均是《華夏文摘》的技術咨詢專家。他們將自己研發的各類漢字軟件第一時間拿去《華夏文摘》試驗并免費使用,為早期華文網絡文學的機上讀寫、轉換、傳輸做出了重要貢獻。其中,魏亞桂不僅擔任了《華夏文摘》的組織機構CND“中國電腦新聞網絡”(China News Digest)的第二任總編,而且也是“中國新聞組”(Alt.Chinese.Text)的創始人。據少君回憶,在1988年到1994年間,大部分留學生都使用“下里巴人”進行華文網絡寫作,這一軟件只需打1到4個鍵即可輸出1個漢字[20]。1989年,黎廣祥、魏亞桂、李楓峰等人設計出HZ碼,解決了漢字在英語世界的傳輸問題。國標碼由于是雙字節8位編碼,使用E-mail傳輸的亂碼現象較多,使用雙字節7位編碼的HZ碼不僅減少了這種亂碼概率,而且與英文軟件的兼容性強。因此,HZ碼流行于海外華文圈。為了能輸入和顯示HZ碼,魏亞桂又開發了ZWDOS漢字操作系統。這種軟件內存只有26K,能與國標碼的漢字軟件兼容。由于早年網絡上使用HZ碼的漢字資源較多,ZWDOS漢字操作系統的研發不僅有利于海外華文網絡文學的傳播,而且對于我國大陸獲取海外華文消息,尤其是采用電話撥號上網的微機仿真終端用戶提供了極大便利[21]。在漢字輸入技術與比特(Bit)傳播技術的基礎上,“以機換筆”的創作方式應運而生。它不僅以“工具性”變革了文學的傳播載體、傳播方式與文本形態,提高了作者的寫作效率,而且以功能主體性對創作者的主體身份、書寫習慣與字詞運思方式以及文學的價值功能等發揮了多重影響。比如以文學作品的篇幅來分析,為何華文網絡文學作品大多篇幅較短,少有超長篇之作?這與電腦網絡屏幕閱讀、電子刊物無法進行超鏈接翻頁等技術限制有關。
以電子刊物為代表的文學制度所提供的寶貴貢獻之一是讀者免費制。在華文讀物稀缺的海外國家,讀者能在每周末定時收到一份免費的華文電子刊物,這和需要付費購買的傳統讀物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讀者免費制背后包含了一種理想主義與情懷。即便是在后來的國內大陸地區,也有海外華文電子刊物的擁躉者。黃紹堅博士在2000年時曾表達過他對電子刊物近乎狂熱的喜愛:“我開始幾近瘋狂地搜集、下載資料。我攢了幾百張2M、4M的軟盤,里面裝滿自創刊以來全套《華夏文摘》《新語絲》和《榕樹下》。我終于如地主老財般等到了豐收季節,我得好好清點我的財富。”[22]少君在回顧華文網絡文學盛況時說:“華人要書寫和閱讀華文文學作品絕大多數都是通過網絡,僅《華夏文摘》一天的點擊量就有幾萬人。”“如我的《人生自白》、閻真的《白雪紅塵》、曹桂林的《北京人在紐約》等一批描寫中國人在美國生活的作品,都是國內同胞通過國際網絡先讀到的,當時這些作品在國內讀者中引起了巨大的轟動。1998年到2001年期間,我每天都會接到200到500封中國讀者的來信。”[23]盡管這種電子刊物的免費制度與當下網絡文學生產機制中的付費、免費模式的核心驅力不同,但我們可以試想一下如果當時《華夏文摘》在海外推行的是讀者付費制,那么電子刊物可能不會有如此大的用戶群體,后來也可能不會有《新語絲》《橄欖樹》《花招》等電子刊物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尤其是在母語資源豐厚的國內,華文網絡作家更不可能獲得如此多的粉絲讀者。與傳統刊物的印刷、投遞相比,《華夏文摘》所采用的電郵分發方式不僅不受時間、地點、空間和內容儲量的限制,而且節約了大量人力、物力、財力。這種文學生產方式比紙質刊物中的編輯、刊發等流程要便捷許多。《華夏文摘》的編輯理浩曾說:“刨根究底,‘《華夏文摘》編輯部’在物理意義上不過是(美國)圣地亞哥超級計算中心的那臺SUN工作站(CND.ORG)硬盤上一個微小的區域而已……《華夏文摘》的印刷廠既無廠房又無印刷設備,然而遍布全球的讀者們只要樂意,在半小時內都可以自行印出精美而統一格式的PS版本。”[24]當然,電子刊物也有值得詬病的地方,譬如邵燕君教授提到的編輯審稿制度。她說:“編輯部的‘把關系統’就像給網絡的汪洋大海裝上了一個水龍頭,使互聯網去中心化、多點互動的技術特性沒有發揮出來。”[25]不過筆者認為,這種編輯審稿制度遠沒有紙質刊物那般嚴格。少君在訪談中曾提道:“我和絕大多數早期的網絡文學作者一樣,都是‘理工男’,所以只有網絡這個載體才會接受我們的作品:不太講究文句修飾,不太考究表達方法”,“這樣的作品如果當時投稿給平面媒體或專業文學期刊,是不可能被采用的。”[26]而且,這些電子刊物的編輯基本都是兼職,沒有勞務報酬。按理來說,這種義工式的采編機制難以維系長久,但《華夏文摘》近30年來不僅保持著平均每周一期的出刊速度,而且還開辟了《華夏增刊》《華夏快遞》等讀物[27]。由此可見,《華夏文摘》雖然沒有商業化運營,卻依舊具有“為愛發電”的強大能量。
在明晰網絡文學的定義、性質及其形成的基本要件之后,我們接下來可以探討網絡文學的定位問題,主要包括網絡文學起源的“國界”勘定與發展定位兩方面內容。筆者認為,華文網絡文學與本土網絡文學都是中國網絡文學的組成部分。雖然華文網絡文學誕生地在海外,但其讀者和作者不僅有海外華人華僑,而且有中國本土居民。據《華夏文摘》1996年12月數據,它的GB碼版每周被提取12000次[28]。而當時海外華人圈主要使用的是HZ碼。GB碼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碼,主要適用于中國大陸及新加坡等地。《華夏文摘》除了讀者來自中國本土,它摘轉的許多作品也都是中國大陸或港澳臺的作家。這種現象在華文電子刊物中并非個例。《新語絲》的讀者有三分之一來自中國大陸,“美國的阿瑟、亦歌,北京的老貓、洪亮,上海的一華,天津的Sunny,長沙的Dove,哈爾濱的葉振憲等都對它的建設頗有貢獻。”[29]從作品內容來看,華語網絡文學是在中國本土文化基礎上雜糅異域經驗的文學書寫。這主要表現在作者普遍存在鄉愁、親情與家園的書寫傾向,在文化沖突、生存困境中大多選擇抒發苦悶,以中國文化進行自我疏導、撫慰和理想表達,或將本土記憶與他者視域融合,展現出社會現實性與多元文化性。如果將華文網絡文學放在整個網絡文學發展史中考察,我們可以發現華文網絡文學為網絡文學提供了最早的中國文化“出圈”經驗。許多思鄉感懷之作并不是單調的顧影自憐,而是一種以本土經驗為中心的外在探索與磨合,在奮斗者、飄零者、發掘者的群像背后,個體生命關照、本土文化認同與世界真相探尋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民族性與世界性交融的一種文學樣式。從這個方面來說,不論是早年的海外華文網絡文學,還是現在的大陸“網文出海”作品,實際上都是建構中國文化、塑造中國形象的表征,同時它們也都面臨了如何闡釋中國的焦慮。當我們將中國網絡文學放入全球文化語境中定位時,尤其是在地理標識模糊的賽博空間里,判斷文學的國別歸屬不能單純以域名做評判依據,最為關鍵的還是要看作品所表達的內容與情感內核是否具有本土文化屬性。有人將中國網絡文學與好萊塢電影、韓劇、日本動漫相提并論,面對這種“世界四大文化奇觀說”,我們需要反思的不僅是網絡文學的外在形制與商業模式是否具備世界通用性,更重要的是反思網絡文學所代表的中國文化如何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問題。對此,早期的華文網絡文學已做出探索與嘗試,它不僅成為當時海外華人與留學生中的流行文化標識與心靈家園,而且在西方技術霸權與話語霸權中發出了自己的聲音。盡管這種影響力在今天看來有時過境遷之感,但它所貢獻的路徑范式和試錯經驗對中國網絡文學的發展具有重要作用。同時,它作為中國網絡文學的史料、史實、史證是無法忽略和抹除的。從更廣闊的發展前景來看,中國網絡文學的本土文化書寫應該要超越地理空間的限閾,打造更有吸引力、感染力、凝聚力的文化與精神內核。也許只有當人們不再爭論中國網絡文學的出生地之時,網絡文學才真正成為被各個國家和地區讀者廣泛認可的世界文學。
三
“網生”起源說背后的中國網絡文學生命演化路徑
以華文網絡文學為起點的“網生”起源說背后蘊含了文學史研究的生態取向,具體來說是一種以生態系統理論作為持論邏輯的文學史觀。生態系統是指一定時空間范圍內,生物群落與其所在環境相互作用而形成的一個整體單位。這一概念最早由英國生態學家亞瑟·喬治·坦斯利(Arthur G.Tansley,1935)提出,他認為:“我們不能把生物和其特定的環境分開,生物與環境形成一個自然系統。正是這個系統構成了地球表面上具有大小和類型的基本單位,這就是生態系統。”[30]“網生”起源說以生態系統的思維來闡釋文學的歷史發展演變,打破了以作家作品、事件效應、平臺功效等起源說的單點或單面思維,將網絡文學與其所在環境作為整體進行觀照。由此,網絡文學不再是被靜觀的對象,而是一個不斷運動變化的生命體。網絡文學史也就不僅僅是一種史實的認定,還包含了文學生命演化的周期性規律。一般來說,生態系統遵循“萌芽—成長—繁盛—衰退或自我更新”的生命演化路徑,不同階段的中國網絡文學具有不一樣的發展特點與風貌。
(一)自生階段(1991—1996):作品型發展路徑
在自生階段,網絡文學主要遵循的是以文學作品為中心的發展路徑。從1991年全球第一家華文電子刊物《華夏文摘》的創立到1996年《澀橘子的世界》的創刊,中國網絡文學經歷了電子期刊、網絡論壇等為主導的時代。參與網絡寫作的作者普遍為白領、高級知識分子等精英階層,具有以作品為中心的文學思維和非功利的創作導向,走的是“單點極致”的發展路向。據筆者統計,自生階段的網絡文學站點及分布主要如表1所示:
在以上站點中,1991年4月5日《華夏文摘》作為全球首家華文網絡周刊在美國創刊,張郎郎在第3期發表的雜文《不愿做兒皇帝》是第一篇華文網絡文學作品。1992年6月建立的“ACT”(Alt.Chinese.Test)是首個華文網絡論壇,其鼎盛時期的活躍用戶達5萬多人。一些論壇活躍者受作品模式主導,開始另辟文學陣地。此后,《楓華園》(1993年創刊)、《新語絲》(1994年創刊)、《橄欖樹》(1995年創刊)、《花招》(1996年創刊)等華文電子刊物大量出現,北美地區成為華文網絡文學最大的孕育與擴散基地。其中,《新語絲》開設的《網絡文學獎》《電子文庫》《魯迅家頁》等欄目是早期網絡文學精品化、數據庫化的有力證明,在海外華文作品匱乏的年代發揮了重要價值。而1995年8月建立的“水木清華”則是中國大陸最早的BBS,它代表了中國高校最早的網絡社群文化,同時也表明中國大陸的網絡文學與海外華文網絡文學的發展起點均具有校園文化活力和知識分子氣息。
自生階段的網絡文學涌現速度快,靈活性強,但存活率不高。少君說:“中文電腦網絡雜志已成為傳播華文文學創作的最佳途徑,其影響力遠遠超過報紙和文學雜志的作用,成為海外華人,特別是知識分子階層汲取中華文化的主要渠道。”[32]電子刊物主要依靠電子郵件、新聞組、BBS等方式進行傳播,網絡頁面設計清晰、制作精良,與傳統文學刊物相比具有極大便捷性。不過,在變幻莫測的網絡空間,電子刊物也極易死亡。技術的瓶頸、核心人員的流動與退出、網絡作家與讀者的數量變化給電子刊物的經營帶來了很多不穩定性因素。
在創作群體方面,網絡作家呈全球化分布趨勢,海外華人與留學生、高級知識分子以及白領階層人士較多,且寫作素養較高。少君、張郎郎、阿貴、方舟子、散宜生、圖雅、王伯慶、閻真、馬悲鳴、鳴鴻、詩陽、魯鳴等是活躍在北美華文圈的知名網絡寫手,也是海外初生代網絡作家群體,他們大多為高知分子和白領階層人士,寫作素養較高[33]。例如,少君就是德州大學的博士生,張郎郎是普林斯頓大學的訪問學者,圖雅是奧利根州立大學的博士生。他們的作品抒寫自由,情感真摯,都市愛情與生活、海外見聞與文化沖突、懷舊與鄉愁是作品常見的主題。少君的系列人物小說《人生自白》、圖雅的小說《小野太郎的月光》《尋龍記》、閻真的小說《白雪紅塵》(國內版即《曾在天涯》)、方舟子的系列歷史散文《博物館中的古墓》《功到雄奇即罪名》《嚴嵩的末日》、散宜生的評論集《乍吐集》等都是這一時期的精品力作。這些網絡作家的作品與其生活經歷、身份、階層息息相關,我們既能看到他們光鮮亮麗、才華橫溢的一面,同時也能體會他們在文化迥異的資本主義國度生存的巨大隔閡與心理落差。因此,漂泊無根的網絡作家們迫切地需要尋找一塊精神與心靈的棲息地來恣情揮灑,關注祖國故土現實的作品成為他們的創作重點,同時也吸引了世界范圍內華語讀者群的閱讀。
(二)擴展階段(1997—2007):平臺型發展路徑
中國網絡文學的擴展階段以1997年榕樹下的建立為發端,形成了以平臺為中心的發展路徑,網絡文學也由此進入了長達10年探索與發展的“網站時代”。筆者統計的主要網絡文學站點及分布情況如表2所示:
1997年12月,美籍華裔朱威廉回到大陸創建榕樹下個人主頁,他的主頁比很多BBS更火爆,多的時候每天有幾百篇投稿。到了1998年,中國網絡文學迎來了具有歷史節點意義的一年。臺灣網絡作家痞子蔡(蔡智恒)的《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在BBS上一炮而紅,并迅速席卷世界華語網絡文學圈。這部小說的成名昭示著中國網絡文學已積累到一定階段,開始步入快速擴張軌道。原本活躍于北美華語文學網站的用戶開始向港臺和大陸分流。1999年8月,榕樹下改個人主頁為網站。此后,榕樹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保持著每天數千篇的作品發表速度,成為當時國內最大的原創文學網站。中國大陸的文學網站也開始了探索各種經營模式,同時也涌現出邢育森、寧財神、李尋歡、安妮寶貝、黑可可、俞白眉、韓寒、蔡駿、今何在、慕容雪村等大批網絡寫手。2003年則是網絡文學的產業性驟增的一年。起點中文網吸收了讀寫網的付費閱讀制度和明揚·全球中文品書網的VIP概念,創立并試行了VIP付費閱讀模式。2004年,盛大集團收購起點中文網,此后,商業資本開始大舉進軍網絡文學領域,網絡文學也開啟了類型化時代的大門。
和自生階段不同,擴展階段的網絡文學主要有以下基本特征:從發表陣地來看,主要的網絡文學站點由電子期刊變為文學網站,并逐步出現專業化和細分化趨勢,拓展出了門戶網站文學頻道、博客文學、電子書庫、專業性原創文學網站等多種經營類型。自生階段的電子期刊所代表的是一種作品思維,而擴展階段的文學網站代表的是平臺思維,這是生長方式由單點到平面的擴展。文學網站是一種典型的平臺型組織,它使網絡文學不再依靠郵箱訂閱式的點對點發放,也不再依靠論壇張貼式的點對面發放,而是建立了一種雙邊和多邊的交流與價值系統,能夠滿足更多用戶的需求,同時也顯示出了創造性顛覆和贏家通吃的威力。
從發展理念來看,網絡文學形成了“以用戶為中心”的創作與經營模式,商業屬性日趨顯現。在擴展階段的前5年,文學網站一直在摸索和嘗試不同的經營模式,處于試錯期。榕樹下網站堅持純文學的品格,后又探索了“貝塔斯曼”式的商業出版路徑,均告以失敗。幻劍書盟在“商業性”與“文學性”之間搖擺不定,雖最終走上了商業化道路,但仍不敵起點中文網的經營模式。起點中文網的強勢崛起使得“得草根者得天下”成為網文平臺的成功法則。文學網站強調“用戶至上”,兜售參與感,制定了網絡文學的免費模式和VIP付費閱讀制。免費模式是為了獲取足夠的用戶流量,提高用戶黏性,直到用戶已習慣這種免費模式之后停止贈送。簡言之,免費是為了更好地收費。而VIP付費閱讀制則直接將用戶流量轉化為資金流。免費模式與VIP付費閱讀制實際上是將用戶既當作消費者,又充當消費轉移者,由此實現商業價值鏈的擴展。不過,“以用戶為中心”的發展理念也勢必導致網絡文學作品風格與讀者定位的轉變,原本屬于海歸、高知、白領階層的精英文學、小資文學向平民草根的通俗文學、大眾文學轉型。
從全球局勢來看,本土的網絡文學發展速度反超海外,市場競爭激烈。大陸地區點擊率較高的文學網站達300多家。其中,起點中文網、幻劍書盟、紅袖添香、榕樹下、逐浪網、多來米中文網、晉江文學城實力強勁,呈現多頭競爭的局面。與此同時,港臺地區的文學網站發展迅猛。香港小說網[34]、小說村[35]、臺灣鮮網[36]、小說頻道[37]、冒險者天堂[38]、熾天使書城[39]、日光溫暖文學報[40]、羽毛網[41]、精品文學網[42]等網站的閱讀流量激增,討論區熱火朝天。新月家族[43]、禾馬文化[44]、狗屋/果樹天地[45]、飛象印象[46]等許多出版社、報紙雜志都紛紛建立網絡站點。除黃易、倪匡、莫仁、羅森、蘇逸平、手槍、原振俠、亦舒、席絹、古靈、寄秋、于晴、金萱、樓采凝、黑潔明、季璃、四月、凌霄、千風等港臺作家的網絡作品火爆外,蕭鼎的《誅仙》、玄雨的《小兵傳奇》、明寐的《異人傲世錄》、自在(WADE)的《異俠》、冷鉆的《赫氏門徒》、胡鱈的《惡魔狂想曲之明日驕陽》、客居仙鄉的《半仙闖江湖》、泥人的《江山如此多嬌》、端木的《風月大陸》、焚摩的《狡猾的風水相師》、貴竹的《縱意花叢》等大陸的網絡作品傳入港臺也大受歡迎。相比之下,北美華文網絡文學受本土文學網站崛起的強勢沖擊,轉為以興趣圈為主的散點分布,雖然熱度明顯下降,但仍有《新語絲》《國風》和文學城等老牌電子刊物、網站的持續發力,也有《火鳳凰》《縱橫大地》等新電子刊物接連創辦,出現了艾米的《山楂樹之戀》、張翎的《交錯的彼岸》、施雨的《紐約情人》、李彥的《嫁得西風》等小說佳作。
(三)引領階段(2008—2013):產業鏈發展路徑
當中國網絡文學不斷地擴張發展后,迎來了產業鏈發展的引領階段,據統計,本土的文學網站總數已達1.4萬,其中綜合性網站7150個,小說網站5500多個,詩歌網站365個,散文網站223個[47]。除了起點中文網、幻劍書盟、小說閱讀網、紅袖添香、瀟湘書院、晉江文學城、逐浪網、言情小說吧、飛庫網、17K小說網、飛盧小說網等老牌文學網站持續發展壯大,縱橫中文網、半壁江中文網、起點女生網、紅薯網、磨鐵中文網、塔讀文學、薔薇書院、大佳網、黑巖網、趣閱小說網、3G書城、創世中文網、百度多酷文學網等新創建的文學網站也大有后發先至之勢。與此同時,移動閱讀也成為網絡文學的新業態,掌閱iReader、QQ閱讀、書旗小說、熊貓看書、網易云閱讀、豆瓣閱讀、多看閱讀、懶人聽書等網絡文學移動閱讀及聽書APP的用戶量激增。盛大文學作為網絡文學產業鏈機制的開創者,在網文帝國中實現了長達6年的霸主統治。早在2004年10月盛大集團收購起點中文網時,就開始布局網絡文學產業領域。2008年7月,盛大文學成立之時旗下已擁有起點中文網、晉江文學城(50%股權)、紅袖添香網站。隨后,言情小說吧、瀟湘書院、榕樹下、小說閱讀網、悅讀網、天方聽書網等多家大型知名文學網站以及中智博文、聚石華文、華文天下三家出版公司都被盛大文學收入麾下。此外,盛大文學還開發了電子書產品錦書(Bam book)和云中書城,向移動端閱讀領域進軍。截至2013年底,盛大文學旗下已擁有200多萬網絡寫手,600多萬部作品,占據了國內78.2%的網絡文學市場份額[48],其注冊用戶更是遍布全球200多個國家與地區,達4300萬人[49]。這一階段的網文行業普遍遵循以盛大文學為主導的全版權運營模式,建立了囊括電子閱讀、實體出版、游戲、影視、音樂、動漫等業務經營在內的完整產業鏈。產業鏈運營的具體操作環節首先是簽約網絡寫手,接著建立原創作品庫,獲取付費閱讀收益和廣告收益,然后進行版權售賣與分銷,通過移動閱讀、有聲閱讀、線下出版、影視動漫游戲改編等方式實現整個產業鏈價值的最大化。
與此同時,大陸地區的一些大型文學網站也開始向亞太市場發力。盛大文學自2009年起便陸續參加海外書展,而且還建立新加坡站點進行版權分銷,并向日本、韓國、泰國、越南等東南亞多國授權數字出版和實體出版,僅2012年盛大文學的版權輸出收益就達上百萬美元[50]。晉江文學城自2011年簽訂第一份越南版權合同以來,已與40余家港臺出版社、20余家越南出版社、2家泰國出版社、1家日本企業達成合作,海外版權簽署量達到了每個工作日1本的速度[51]。據統計,2009—2013年間,越南翻譯出版中國圖書841種,其中網絡文學圖書達617種,占總數的73%[52]。影視改編熱加快了中國網絡文學在亞太地區的傳播速度,顧漫的《何以笙簫默》、fresh果果的《仙俠奇緣之花千骨》、唐七公子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等小說火爆暢銷,這些作品或傳遞至真至愛的情感渴望,或反映都市生活與社會現象,純愛、虐戀的情感敘事模式與“瑪麗蘇”式的人設屢試不爽,受到廣大讀者熱捧。
(四)自我更新階段(2014年至今):生態型發展路徑
從生態系統的發展觀來看,網絡文學在經過了引領階段之后,要么是走向衰亡之路,要么是走向變革之路。與自然界中的生物不同,生物的生命是有限的,具有不可逆性。而網絡文學的衰亡不是必然選擇,它在經歷動蕩顛簸之后,改變了產業鏈發展路徑,煥發出新的生機。其實早在2013年,盛大文學的高層已出現離職風波。3月,曾開創網絡文學VIP付費閱讀制的起點中文網創始人吳文輝率團隊集體請辭。12月,盛大文學CEO侯小強也辭去職務。他們的出走帶動了盛大文學大批高層的離職,這并非是偶然現象,而是昭示著盛大文學長時間的管理模式已使整個集體陷入核心剛性之中無法躍遷,頗為熟悉產業運作的人已經最先洞察到了盛大文學的大廈將傾矣。2014年,網絡文學迎來了行業格局急劇變化的一年。4月,騰訊文學成立,吳文輝被任命為騰訊文學CEO,全權負責騰訊文學的管理和運營工作。騰訊文學一方面以男頻主打的創世中文網和女頻主打的云起書院作為旗下兩大內容垂直網站和原創源頭;另一方面重點發力移動閱讀,建立QQ閱讀、QQ書城以及以手機QQ閱讀中心為代表的一批綜合內容拓展渠道。11月,百度文學成立,旗下主要有縱橫中文網、百度多酷、91熊貓看書為主導的原創陣地,以及百度書城客戶端、頁面站為主導的內容分發陣地,并依托百度全平臺資源,如百度阿拉丁、百度視頻、百度移動搜索、百度PC搜索、百度客戶端、百度瀏覽器、愛奇藝、PPS、百度貼吧、百度新聞、百度移動游戲、hao123、百度手機助手、91手機助手、安卓市場等,全面建立包括動漫、游戲、影視、周邊產品等增值業務在內的文學生態矩陣。由此,網絡文學形成了盛大文學、中文在線、騰訊文學、百度文學諸強爭霸的行業格局。2015年1月,盛大文學與騰訊文學合并成立閱文集團,原本諸強爭霸的局面瞬間打破。閱文集團吸收了盛大文學的資源優勢與騰訊文學的渠道優勢,一躍成為行業新霸主,開始推行以IP運營為核心的泛娛樂生態戰略。2020年5月5日,網絡作家發起“5·5斷更節”。這場網絡運動的爆發并非偶然,它表明網文行業延續了10多年的付費閱讀制已呈現疲軟趨勢。閱文集團以吳文輝為代表的高層退位和騰訊影業CEO程武的接棒,意味著網絡文學由VIP付費閱讀為主導的“起點模式”朝IP泛娛樂生態模式深度轉型。在自我更新階段,中國網絡文學的生態型發展路徑主要有以下基本特征:
在市場格局方面,網絡文學行業形成了“一超多強”的競爭局面。此前,以盛大文學為霸主的引領階段類似于“猛虎生態”,而以閱文集團為霸主的自我更新階段則如同“獅王生態”。猛虎喜獨居,而獅子喜群居。當網絡文學的生態系統進化到“獅王生態”,雖然閱文集團依然具有霸主權威,但獅王的身份存在輪流坐莊現象。而且群居的獅子在社會分工方面十分明顯,它們會共同捕獵,共享食物。這一時期,騰訊、百度、阿里巴巴、掌閱、字節跳動等互聯網巨頭紛紛成立網絡文學公司,中文在線、掌閱科技、閱文集團相繼上市,創別書城、甜悅讀、作客文學網、不可能的世界小說網、盛世閱讀網、神起中文網、愛讀文學網等一批文學網站陸續成立。與引領階段相比,此時系統成員之間的關系更為復雜,它們不是一種對立競爭的關系,而是合作競爭的關系。以閱文集團為超級霸主,中文在線、掌閱科技、阿里文學、咪咕數媒、縱橫文學(前身為百度文學)為“諸強”的市場格局形成。
在行業變革與經營模式方面,網絡文學行業變革不再由一家網文企業主導,而是由多家網文企業自發主導,經營模式實現了從產業鏈到泛娛樂生態的發展轉變。閱文集團、中文在線、百度文學、掌閱文化、阿里文學等多家網文企業均把目光投向了網絡文學IP,重新變革了經營模式。這種變革呈現出自組織性,即無須外界力量壓迫而自發有序形成。導致這種自組織性變革的深層原因是由于網絡文學已經實現了由生態圈層向生態系統的進化,具備了自我更新能力。系統自組織性的產生需要滿足三個條件:一是系統屬于開放系統;二是系統遠離平衡;三是系統內部關聯處于非線性關聯。顯然,處于更新階段的網絡文學滿足以上三個條件,具備了自組織演化功能,由此也具備了變革力量。這種變革具體體現在以網絡文學IP為核心的泛娛樂生態矩陣的經營方式上。網絡文學IP所涵蓋的范圍比版權更為廣闊,它是根據網絡文學作品版權延伸出來的形象、故事以及不同形態的文化藝術樣式[53]。因此,全版權運營與IP運營相比,是鏈式思維向網式思維的進化。IP運營的業務不僅比全版權更為寬泛,而且兼容性更強。這種經營模式使得網文企業與企業之間,尤其是上下游企業之間是一種開放、友好的關系。2015年被稱為網絡文學IP元年。《花千骨》《瑯琊榜》《何以笙簫默》《羋月傳》等網絡文學IP劇創下收視高峰,其衍生品拓展到游戲、動漫、音像、電視節目以及線下產品等諸多領域,顯示出了IP的巨大價值。為何IP會如此火爆?因為它突破了版權交易渠道的限制,IP可以變換各種形式出現在現實世界與賽博空間里,例如茶杯、盤子、衣服、錢包、筆記本、手表等產品,影視、動漫、游戲、音樂、音樂劇、舞臺劇、電視節目、主題樂園等藝術形態……由此,網絡文學也徹底從鏈式生產中解放出來,以不同的空間維度延展其生命力。人們不再需要依靠閱讀來了解網絡文學作品,而是可以從社會化渠道來知曉網絡文學作品。在群聚效應、粉絲經濟的助力下,網絡文學的泛娛樂生態顯現,泛娛樂戰略也成為目前網絡文學業界公認的經營模式。網絡文學通過IP打通了文學、藝術、娛樂、產業之間的壁壘,一個網絡文學的生態系統儼然成型。
從全球局勢方面來看,網絡文學在海外競爭中初露鋒芒,顯示出了極大的發展潛力。晉江文學城、起點中文網、縱橫中文網、創世中文網、17K小說網、起點女生網等多家文學網站已開啟了海外輸出之路。晉江文學城是最早發力海外市場且卓有成效的文學網站之一,它在全球網站排名中位列1992位,日均訪問PV量518464,日訪問IP量90000,其中海外用戶訪問量約占21%,訪客來自美國、俄羅斯、柬埔寨、越南等國家[54]。2017年5月上線的Webnovel(起點國際)目前已翻譯上架了1000部中國網絡小說,它以英譯版為主打,將逐步覆蓋泰語、韓語、日語、越南語等多語種閱讀服務,支持PC端、Android和iOS版本閱讀,并提供跨平臺互聯網服務。與此同時,掌閱科技也推出“網文出海”計劃,將內容渠道擴展至東南亞市場。中文在線在北美市場持續發力,旗下的17K網正式授予Gravitytales網站《混沌劍神》與《斬龍》的翻譯與數字出版權。隨著《文化部“一帶一路”文化發展行動計劃(2016—2020年)》的出臺,網絡文學海外市場環境不斷拓展和優化。截至2020年底,我國已輸出網絡文學作品10000部,出海市場規模11.3億,用戶規模8316.1萬人。相較2019年,市場規模增速達145%,用戶規模增速160.4%[55]。未來中國網絡文學會有更多優秀的作品輸往海外,網絡文學帶來的經濟紅利與國家文化影響力的提升效應還將陸續顯現。
通過以上4個發展階段,我們可以得知網絡文學不是單一的作品層、現象層、組織層能夠概括完整的,它是一個多元化的生態系統。“網生”起源說并不意味著中國網絡文學史是一條以華文網絡文學貫穿始終的發展脈絡。實際上,網絡文學的作品型、平臺型、產業鏈型、生態型發展路徑是網絡文學沿“點→面→圈→系統”不斷進化的生命演變史。
【注釋】
[1]吉云飛:《制作起源:中國網絡文學的五種起源敘事》,《文藝理論與批評》2021年第2期。
[2]信息來源:起點中文網、17k小說網、起點女生網、晉江文學城、縱橫中文網、瀟湘書院、紅薯中文網、紅袖添香、言情小說吧、小說閱讀網、薔薇書院、塔讀文學網、黑巖網、榕樹下、鐵血讀書、逐浪網、豆瓣讀書、長江中文網、鳳凰書城、大佳網、阿里文學、云閱文學、漢王書城、貓撲中文、多看閱讀、飛盧中文網、3G書城、頂點小說網、掌閱書城、追書神器、簡書、愛讀文學網、看書網、酷易聽網、懶人聽書、龍的天空、一本讀、八零電子書、風云小說網、2k小說、筆趣閣、文章閱讀網、美文網、品書網、短文學網、妙筆閣、酷匠網、鬼姐姐鬼故事、斗破蒼穹小說網、我聽評書網、騎士小說網、TXT小說下載網、聽中國、聽書網、小故事、書包網、連城讀書、我看書齋、落秋中文網、幻聽網、大家讀書院、奇書網、奇塔文學網、百書樓、大主宰小說網、恒言中文網、新鮮中文網、吞噬小說網、知軒藏書、讀書網、小小書屋、散文吧、歡樂書客、第八區小說網、墨緣文學網、SF輕小說、羈絆網、貍貓小說網、紫瑯文學、書海小說網、八一中文網、讀書網、23文學網、看書啦、樂讀窩、書閣網、樂文小說網、文學迷、輕之國度、上書網、紫幽閣、天津小說網、萬卷書屋、印摩羅天言情小說、找小說網、SoDu小說搜索、我的書城網、權力巔峰、黑巖閣、散文網,調研時間跨度:2011年7月至2018年7月。
[3]科技樹:技術流小說的慣用手段之一,在穿越小說中指主人公利用現代科技與文化,開展挖礦、煉鋼、造兵器、建現代軍隊、辦報紙、辦學校、革內政、造海船、發展經濟與貿易等各種旨在提高個人地位或促進社會變革的漸進式活動。
[4]黎楊全:《網絡穿越小說:譜系、YY與思想悖論》,《文藝研究》2013年第12期。
[5]曾繁亭:《網絡文學名篇100》,中央編譯出版社,2014,第1-5頁。
[6]馬季:《一個時代的文學坐標——中國網絡文學緣起之我見》,《文藝報》2021年5月12日。
[7][8]邵燕君、吉云飛:《為什么說中國網絡文學的起始點是金庸客棧?》,《文藝報》2020年11月6日。
[9]許苗苗:《網絡文學:再次面向現實》,《中國文藝評論》2020年第3期。
[10][19][25]邵燕君、吉云飛:《不辨主脈,何論源頭?——再論中國網絡文學的起始問題》,《南方文壇》2021年第5期。
[11][13]少君:《回望華文網絡文學》,《世界華文文學論壇》2020年第3期。
[12]李大玖:《全球中文網絡文學的發端》,CND官網,2017年4月18日,http://hx.cnd.org/?p=139095.
[14]數據來源:筆者根據國家統計局1990年至1999年出國留學人員人數統計整理,2021年9月11日查詢,https://data.stats.gov.cn/search.htm?s=%E8%87%AA%E8%B4%B9%E7%95%99%E5%AD%A61990.
[15][16]數據來源:黃紹堅《第一份中文網絡雜志——〈華夏文摘〉研究》,《華夏文摘》第1412期,2018年4月18日,http://hx.cnd.org/?p=153312.
[17]信息來源:詳見黃紹堅《第一份中文網絡雜志——〈華夏文摘〉研究》(《華夏文摘》第1412期,2018年4月18日)。文中提到,1993年6月,《華夏文摘》購買的電腦工作站主要靠的是讀者的募捐款;1993年7月,《華夏文摘》出版了增刊第22期“中文新聞組ACT文選專輯”,據該期編輯李曉渝介紹,為ACT出文選,其主意來自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的讀者王鋒;在該期編輯過程中,又得到在加拿大的讀者黃宇的幫助;1996年3月,在讀者尹汀的幫助下,波士頓的Brookline公共圖書館Coolidge Corner分部,將《華夏文摘》打印本作為館內的一種雜志提供給公眾閱讀。這是《華夏文摘》第一次正式被公共圖書館收藏。
[18]歐陽友權:《哪里才是中國網絡文學的起點》,《文藝報》2021年2月26日。
[20][23]蒙星宇、少君:《網起網落:新移民與北美華文網絡文學——北美華文作家少君訪談》,《華文文學》2019年第5期。
[21]朱江:《微機仿真終端在Internet上使用和傳輸漢字的方法》,《現代圖書情報技術》1996年第4期。
[22]黃紹堅:《“黃金一代”與“華夏文摘”》,《華夏文摘》第1413期,2018年4月26日,http://hx.cnd.org/?p=153631.
[24]理浩:《一期〈華夏文摘〉是怎樣誕生的》,《華夏文摘》增刊第34期,1994年4月5日,http://www.cnd.org/HXWZ/ZK94/zk34.hz8.html.
[26]張娟:《站在“五四”的延長線上——海外華文作家少君訪談錄》,《蘇州教育學院學報》2021年第2期。
[27]信息來源:筆者查閱CND網站,最近一期為《華夏文摘》第1590期,更新于2021年9月16日,http://hx.cnd.org/?p=201113.
[28]黃紹堅:《〈華夏文摘〉大事記(1991—2002)》,CND官網,2018年4月20日,http://hx.cnd.org/?p=153473.
[29]黃鳴奮:《網絡華文文學芻議》,《華僑華人歷史研究》2002年第1期。
[30]蔡曉明、尚玉昌:《普通生態學》下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第3頁。
[31]自生階段網絡文學主要站點一覽表:表中站點統計以域名注冊所在地作為地區劃分標準。
[32]錢建軍:《第X次浪潮——華文網絡文學》,《華僑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9年第4期。
[33][47][48]歐陽友權主編《網絡文學五年普查(2009—2013)》,中央編譯出版社,2014,第296、1、164頁。
[34]香港小說網:香港文學網站,創建于1998年10月,2003年3月開通論壇板塊,于2010年10月1日后停止更新。網站分為出版社、小說網、論壇3個部分,小說網提供在線投稿平臺,以武俠為主打類型,論壇分為公告欄、香港小說論壇、香港小說網、名家作品、廣告區、聯盟論壇幾個板塊。
[35]小說村:香港文學網站,創建于2002年2月,站內有上1000部線上小說、個人創作和名著討論的文章。
[36]臺灣鮮網:臺灣原創文學網站,創建于2000年6月,網站含奇幻小說、推理小說、同志小說、言情小說、耽美男女、散文、詩歌、評論、書籍排行等,作品以玄幻、武俠、言情為主打類型,為作家提供寫作平臺,網站推行VIP收費閱讀制。
[37]小說頻道:臺灣文學網站,創建于2001年4月,收錄不同類型的原創小說,并提供在線帖文區,主要有奇幻故事、武俠科幻、言情小說、短篇故事、散文新詩、偵探推理等。
[38]冒險者天堂:臺灣小說論壇,創建于2002年3月,網站作品主要分為詩詞、童話、玄幻、武俠、偵探、恐怖、文藝、同人、科幻、奇幻、歷史、網游、修真、耽美、雜記等,有簡體站點。
[39]熾天使書城:臺灣文學網站,創建于2001年3月,站內分為武俠小說、科幻作品、文學與小說、詩詞歌賦、古典小說類、諸子百家類及張愛玲文集等板塊。
[40]日光溫暖文學報:網絡作家杰維恩等的創作網站,創建于2005年11月,提供線上各類文學的投稿。
[41]羽毛網:臺灣網民閱讀與交友論壇,創建于2006年8月,書評共享是該網站的主打特色。
[42]精品文學網:臺灣文學網站,創建于2007年6月,站內有中文網絡小說上10000套,為讀者提供全本免費觀看服務。
[43]新月家族網站:臺灣的言情小說出版社新月家族建立的文學網站,創建于1999年8月,主要推廣旗下簽約作品。
[44]禾馬文化:臺灣言情小說出版社禾馬文化事業有限公司建立的文學網站,創建于2002年10月,主要推廣旗下簽約作品。
[45]狗屋/果樹天地:由狗屋出版社、果樹出版社、林白出版社三家臺灣言情小說出版社共建的網站,主要推廣旗下簽約作品。
[46]飛象印象:臺灣小說出版社建立的網站,創建于1999年12月,主要出版羅曼史小說,提供言情小說、奇異小說連載以及購書等服務。
[49][50]郭研:《網絡文學全媒體版權運營發展模式研究——以盛大文學為例》,復旦大學碩士論文,2014。
[51]李朝全:《網絡文學“走出去”異軍突起不容小覷》,《文藝報》2014年7月25日。
[52]章建華、閆建華、樂艷娜:《特寫:中國文學在越南受歡迎》,新華網2015年3月15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5-03/15/c_1114645137.htm.
[53]馬季:《IP的實質:網絡文學知識產權漫議》,《文藝爭鳴》2016年第11期。
[54]數據來源:Alexa全球網站排名查詢,2021年9月16日查詢,https://alexa.chinaz.com/jjwxc.net.
[55]艾瑞咨詢:《2021年中國網絡文學出海報告》,2021年9月3日,http://report.iresearch.cn/report_pdf.aspx?id=38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