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阿讓特伊的雪景》(莫奈1875年)

在五彩斑斕的繪畫世界中，有人喜歡令人興奮的紅色；有人喜歡沉穩的藍；而我以為，莫奈先生應該更偏愛純潔和神圣的白色。

克勞迪·莫奈，是印象派里最重要也是最偉大的藝術家之一，至今為止莫奈對于色彩的研究性貢獻在藝術史中也是無法跳過的一頁。談起莫奈，人們通常會把眼光放在他最著名的《日出·印象》上，又或者那美輪美奐的《睡蓮》系列中，這是無可厚非的，因為印象派一詞的由來就是《日出·印象》這幅作品，而讓所有人認識他，則是晚年雖患有白內障但色感依舊的莫奈所創作的《睡蓮》。鮮有人知，莫奈在他一生中，竟創作了140余幅關于雪景的畫作，這雖不是系列作品，但卻堪稱系列之作。

19世紀末，追隨光而誕生的印象主義應運而生，它的偉大之處在于眾多印象派藝術家在剎那間捕捉到轉瞬即逝的美，而這正成了打破在室內完成傳統古典繪畫統治地位的重要因素。畫家們紛紛走到室外，支上畫架，進行一場與時間賽跑的寫生創作。而作為印象派領軍人物的克勞迪·莫奈對于冰雪情有獨鐘，要知道寫生其實也是一項“力氣活”，法國的冬天雖不算嚴寒，但在11月雪季來臨的時候，也少有人愿意外出寫生，而莫奈則是個例外。

1868年12月的一天，法國的大雪如期而至，驟雪初歇，矗立在雪中的莫奈完成了一幅傳世之作：《喜鵲》。這是莫奈輾轉于塞納河畔的班納庫爾到勒阿弗爾時所創作的。1845年，莫奈全家移居到了法國北部諾曼底的港口城市勒阿弗爾，他在這里度過了快樂的童年，之后的日子雖然靠著諷刺插畫變得小有名氣，但依舊是杯水車薪。1868年末的莫奈經濟狀況并不是很好，而在距離莫奈家不遠的地方，外出寫生的他在雪中看到了這只喜鵲，它從遠處飛來，落在了孤零零的籬笆上，搖著頭，又好像要飛起來。對于中國人而言，喜鵲是吉祥幸運之意，在西方卻恰恰相反，喜鵲寓意著“愛饒舌、愛搬弄是非的人”和“愛儲藏零七八碎物品的人”。而正是這只黑白相間的喜鵲和這灰蒙蒙的天空，映射了莫奈內心的失落，畫面中柔和的陽光打在厚厚的積雪上，潔白的雪和金黃的陽光，好似照進了莫奈的心中，讓本是陰沉的世界，有了光亮。畫中那并不討人喜歡的喜鵲也好像成為這靜謐世界中的唯一的生靈，莫奈自己把這只蹲在籬笆上的喜鵲稱做整個樂譜上一個“孤獨音符”，成為整幅雪景中的點睛之筆，把這幅冬季鄉村美景的美麗與輕盈描繪得淋漓盡致。

天蝎座的莫奈在繪畫這件事上十分鐘情，每當法國下起大雪，莫奈就開始整理畫具，馬不停蹄地趕往他早已選好的取景點，用充滿熱情的畫筆記錄下這銀裝素裹的世界大都市或無人的鄉村，記錄下屬于他們的這個時代。莫奈早期創作的冰雪作品大多是處于對環境色光影的研究，在溫柔的銀灰色調中，調配出優雅又帶有神秘色彩的藍紫色陰影，體現出冰雪帶來的靜謐與安詳。在他中期的雪景創作中，則融入了當時影響了諸多藝術流派的浮世繪風格，畫面中傳統繪畫要素中最重要的透視不再重要，取而代之的是更加五彩斑斕的色彩。在畫中雪白的冰雪世界里，所有的光線都和冰雪產生了交集，映現出原本荒蕪的寒冬中的生機勃勃。晚期莫奈的冰雪作品里，任何筆觸和色彩仿佛都不再真實，在極具裝飾性的畫面中，那一筆筆出現在彩色中的雪白，成為眾多色彩中的閃光點，純潔且神圣，容不得半點污穢，就像是莫奈這傳奇的一生。

莫奈先生以其86歲的漫長人生，始終如一地將創作熱情傾注在繪畫上，以他擅長的光與影的表現技法，將雪景描繪得淋漓盡致，讓人在寒冷的冬日里，竟能感受到溫馨的暖意。莫奈獨創的藝術理論和堅持不渝的探求精神，對印象派的產生和發展起著主導作用。他的倔強、熱情與天賦像湍流飛瀑一樣奔騰向前，感動著周圍的一切與他一樣有著勃勃生機的生靈；而他質樸、純真、永遠追求真理的人格又像清亮潔凈的小溪淙淙地流過人們的心坎，澆灌出一片片美麗的心靈之花。而他的一生也像是他筆下的白雪：純凈、堅韌、溫暖，看似寒冷卻可以映射出燦爛的陽光，是七彩中的一抹雪白，蓬勃而有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