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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種子里去》 馬爾克斯著 陶玉平譯 南海出版公司

2022年是作家馬爾克斯榮獲諾獎40周年，也是他的代表作《百年孤獨》首版55周年。而最近他的紀實作品《回到種子里去》首次出版中文版，我們可以看到小說家之外的馬爾克斯是如何成長的，他又是如何認識文學教育的弊端。

“多年以后，面對行刑隊，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將會回想起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即使你沒有閱讀過《百年孤獨》，也很可能讀到過這個廣為人知的小說開頭。馬爾克斯的開場創造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敘述方式——站在未來的角度回憶過去。這樣的句式后來被無數的作家模仿。而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崛起的中國作家莫言、余華、蘇童、格非、陳忠實、韓少功等幾乎都受到過馬爾克斯的影響。莫言曾談到第一次讀《百年孤獨》的感受：“心情是難以形容的，就像馬爾克斯在巴黎讀到卡夫卡一樣，非常驚訝，拍案而起，原來小說可以這么寫。”

馬爾克斯八歲之前在外祖父家度過。外祖父是個受人尊敬的退役軍官，外祖母有一肚子的神話傳說和鬼怪故事。在馬爾克斯的心靈世界里，故鄉是充滿著幽靈的奇異世界。多年后，重返家鄉，他說：“我對那個時代的回憶都是我腦子里保存下來最純粹最真實的事情，我不但能像就在昨天似的回想起村子里留存下來的每一座房子的樣子，甚至還能發現兒時某一堵墻上并不存在的裂縫。”童年的記憶深深刻在他的記憶中，成為他創作的最初的源泉，而外祖父家所在的村莊也是《百年孤獨》里加勒比海沿岸小鎮馬孔多的原型。

馬爾克斯23歲時為滿足父親的愿望考入大學法律系，可是他對大學的法律課程毫無興趣。他只喜歡閱讀詩歌和小說。他每個星期天坐上城里的有軌電車，在車上讀著詩耗掉一個個下午；他在學校的小咖啡館里和朋友一首首地背誦詩歌。馬爾克斯大二沒讀完就開始了新聞事業，成為一名記者。在那之后，他做了四十年的記者，一邊寫新聞報道、專欄、社論，一邊寫小說。作為記者的馬爾克斯和作為小說家的馬爾克斯是融為一體的，他以真實事件為素材，發揮天才的文學創造力，加以高超的小說技巧，在虛構與非虛構之間自如穿梭。他曾說：“新聞工作幫助我與現實保持聯系，這一點對文學來說至關重要。記者和小說家的工作都是為了找出真相，我一直認為我最好的職業經歷是記者。”媒體評論說：“正如查爾斯·狄更斯、馬克·吐溫和歐內斯特·海明威一樣，二十世紀文學巨匠加西亞·馬爾克斯在成為著名小說家之前，就已經以記者身份磨練了自己的文學技巧。”

馬爾克斯自幼喜歡讀書，讀的書既多又雜，包括未刪節的成人版《一千零一夜》。中學時閱讀了大量文學名著，引經據典賽過語文老師，甚至能夠整段背誦自己“上廁所時的首選讀物”《堂吉訶德》。但是，他從不喜歡為了考試的閱讀。在他成名之后，代表作被中學老師選為閱讀教材。一個好朋友的女兒的期末考試要從《百年孤獨》中出題，為了應付考試，受過系統的文學培養的朋友制訂了一個強化計劃，保證女孩考試的時候能夠掌握豐富的知識，但是老師卻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題目：《百年孤獨》這本書的書名出現了一個反著印刷的字母，這是為什么？朋友的女兒答不出來，馬爾克斯答不出來，連封面設計師也答不出來。

類似的情況在馬爾克斯的兒子申請大學考試時也遇到了，題目問：馬爾克斯所寫的《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中的那只公雞有何象征意義。馬爾克斯的兒子開了個玩笑說：“那是只金蛋孵出來的公雞。”而標準答案則是上校的公雞象征著深受壓迫的人民的力量。馬爾克斯說，其實原本設計的是上校擰斷了公雞的脖子，用它煮了一鍋湯。

馬爾克斯用這兩個讓人啼笑皆非的例子說明，很多時候的考試和文學課是在誤人子弟，甚至淪為一種胡謅。

好的閱讀應該是什么樣的呢？馬爾克斯說他感激一個5歲以前就教他閱讀的女老師，“是她在課堂上給我們讀了人生中聽到的最初的詩歌，被我深深地記在腦海里，永世難忘。”他也同樣感激中學的文學老師，“是他引領我們在文學的迷宮中穿行而從不矯揉造作地過度解讀。”馬爾克斯也教學生，他說一門好的文學課需要做的只是引導學生們去讀他們該讀的好書。“帶著愉快的心情、自己的審慎判斷去讀書。”

寫作需要素材，真實的生活是最好的素材庫。馬爾克斯成名后說，唯一想重新當一遍小孩的事情，就是坐著一條船順著哥倫比亞第一大河馬格達萊納河再去游覽一番。中學六年加上大學兩年，他一直都是保持著一年兩次這樣的旅行，一次去一次回。每次旅行要花一周到三個星期不等。每次都能學到比學校多得多的東西。

馬爾克斯認為自己筆下的魔幻世界從未比現實走得更遠。“我們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的作家，應該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承認：現實是比我們更好的作家。我們的命運，也許我們的光榮，就是懷著謙卑的心去模仿它，并盡可能模仿得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