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里下河歷史文化傳統,書寫時代新經驗 ——第九屆全國里下河文學研討會綜述
近日,由江蘇作協、泰州市委宣傳部、文藝報社、魯迅文學院、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南京大學文學院、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揚州大學文學院共同主辦的第九屆全國里下河文學研討會在江蘇泰州舉行。與會專家學者圍繞“里下河青年寫作:地域影響與時代新經驗”“里下河故事的網絡文學表達”等主題展開學術研討。里下河地區有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對里下河文學創作影響深遠,如今,里下河的青年作家重視對文化傳統和文學傳統的發掘,同時用更現代的意識書寫里下河的傳統、現代和未來。
里下河文學:
一個被不斷豐富的概念
在吳義勤看來,里下河文學的概念,被賦予越來越豐富的內涵,它的邊界不斷在拓展,內涵得到越來越有效的認證。可以說,里下河文學不是一個流派的概念,而是一個更抽象、更寬闊、更面向全國的文學概念,它已經脫離了地域性,上升到一個被高度認同的、全國性的文學概念。這是很多學者、評論家共同努力的結果,每一次的研討,都有學術內涵的推進。里下河文學研討會的召開,促進了地方文學生態的繁榮,對本土作家隊伍的成長、對地區間文學的交流和對話都產生了非常好的催化作用,同時提升了對里下河作家作品研究的水平。論壇聚焦、吸引了全國的文學目光,成為展示泰州地方文化軟實力的一個窗口。里下河文學現在業已成為觀察整個中國當代文學的一個視角,成為全國性的文學話題,這是大于里下河本身,大于文學本身的成果。
丁帆分析了一個文學流派所應具備的條件。他認為,一個文學流派應該具備自己的組織,具備統一的藝術風格和價值觀。現代文學史上的文學研究會和創造社,以及當代文學史中的山藥蛋派和荷花淀派,都被作為文學流派寫入文學史。作家群能不能發展成為一個流派,需要多方面的條件。首先要有這個流派的代表人物,其次應該有流派的組織,對作家進行整合,最重要的要形成統一的價值觀和藝術風格。
朱輝認為,里下河文學要形成流派,需要共性,比如價值觀的共性、審美趣味的共性等。大于流派、大于文學群體之上,還有兩個字叫“文學”。所以還應該強調文學的差異性,要找到不同于他人的差異性和獨特性,這是文學真正的價值。所以里下河的青年作家要發揮自己的天賦,強化自己的文學趣味,向真正的文學、真正的好作品去努力。
共性與個性:
里下河青年作家創作的特質
“里下河文學是一條清晰有力的文脈,同時這個文脈總是要有活水的接續,而里下河恰恰是活水特別充足的地方。”在施戰軍看來,里下河的每一個青年作家都是獨有的那一個,里下河對個人影響的角度是不同的,他們是用作品來給這塊土地做注釋。不同的個人,同時有一些共性,這些共性向外界更廣大的地方,展開他們的文學想象和書寫。這幾年來,一批青年作家從里下河成長,走向全國。像龐羽、湯成難、王憶、周榮池、周衛彬等年輕作家的創作都讓人印象深刻。他們的作品都有一個重要特點,就是該較勁的地方較勁,該和解的地方和解,既有自己的銳氣,又有寬厚的品性,所以形成了向善不隱惡、向美又不虛美的特色。他們的寫作是自然而然的,充滿悟性,蓬勃得就像油菜花田和水面上的水鳥。如果把地方性的敬畏和世界性的寬展融合在一起,每一個人都有通往高妙之境的可能性。希望里下河地區能夠把里下河文學創作這樣一條活水,這樣一條文脈,能夠用有效的措施保持下去,使里下河文學不僅僅是地方性的,還是全國性的;不僅僅是全國性的,以后還是世界性的。
張堂會認為里下河不僅是一個地理概念,更是一個文化概念,里下河靜水流深的傳統基因在年輕人身上也照樣烙下了文化的烙印。湯成難從最初的青春恣意到現在的老練成熟,可以明顯看到她的創作軌跡。她的小說以短篇為主,始終是聚焦普通人的生存和精神狀態,用最貼近現實的方式,呈現著當代人生活當中的溫柔與爆裂,并且向人物的心靈縱深追溯。她的小說體現出孤獨的精神特質和悲劇內核,特別是她的人生職業體驗、生命體驗,使她的作品形成了獨特的風格,她正在不斷突破自我向更高的境界攀登。周榮池雖然是“80后”作家,寫出的作品卻老成、厚重。仿佛是一個里下河平原文化記憶的垂釣者,把日常生活當中隱秘的、傳統的東西打撈出來,復活了傳統當中跟農業、水鄉、漁業、農耕相關的文化記憶。比如《一個人的平原》就寫出南角墩這樣的村莊,講述了里下河平原上的河流、歌聲、生死,詳盡描摹了里下河地區的自然風物和風土民情,展示了里下河平原的生活方式和鄉土變遷。讀周榮池作品的時候,可以看到傳統文化的烙印,特別是里下河地區風土民情的影響。作者以知識考古的方式對里下河平原曾經孕育出文人雅士、歌謠傳統的再發掘和再發現,用當下的經驗激活這些傳統,從社會學、人類學出發,賦予了我們對里下河傳統的文化記憶,并且試圖來構建里下河一種新的集體記憶。
林森對湯成難、龐羽和周衛彬的創作印象深刻。他認為湯成難的作品呈現出在路上不斷追尋的荒野感和漂泊感。比如《追蹤》這篇小說中人物騎著摩托車不斷去尋找,還有的小說寫去西藏一路上的見聞。人在路上會呈現出船在河水之上一般的搖晃感、不安定感。龐羽已經成長為比較成熟的作家,最近剛出版了小說集《白貓一閃》,她的寫作不是東一槍西一槍比較零散的方式,而是有大的結構和整體性思考,這些小說都是寫城市里面人與動物之間的情感關系,由此折射出城市人的困境,構造一種整體性。周衛彬的散文《光》寫的是對光的一種領悟,這種光是物理意義上的光,同時也是一種精神意義上的光,他寫到閱讀帶給他的一種光亮,捕捉到文學寫作的心靈之光。
王彬彬認為,里下河是平原上的水鄉,這種特殊的生成環境和自然條件,形成當地人民獨特的生活方式,也影響了里下河地區作家的文學創作。里下河的青年作家龐羽、湯成難、周榮池、王憶都很優秀,都具有各自的獨特性。比如王憶是一個身有殘疾的作家,同齡作家切身體驗的東西對于她來說是想象的,同齡作家想象的東西對她來說卻是切身的體驗。在她的小說中有婚姻愛情以及家庭故事,書寫男女之間的恩怨,這些題材在別的作家是一種切身的體驗,對她來說是一種想象。她的小說里面也有很多病痛、絕望,寫面對死亡的各種體驗,這些對于其他作者完全是想象,而對于她來說卻是切身體驗。
傳統與現代:
背靠歷史書寫時代新經驗
徐可認為,里下河地區有著非常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這個地方一直是文風昌盛。這種獨特的文學基因,對整個里下河地區文學創作影響深遠。里下河的文學傳統影響了青年作家,既有他們的祖輩父輩的潛移默化,也有民俗風情的耳濡目染。里下河文學的傳統確實是美好的,讓人迷戀的,但是中國社會在急劇變化,里下河地區也是如此,汪曾祺先生筆下流淌的歲月早已變成風云驟變的風浪。作為新世紀中國社會劇變中的青年,里下河這批新一代的年輕作家也經歷了劇烈的變化。這是非常復雜的難以用傳統價值觀來界定的生活真相,這種劇變是他們的祖輩沒有經歷過也無法想象的,所以對他們的寫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提出了更大的挑戰。作為里下河成長起來的一批年輕作家,他們的視野變得更為寬闊,已經超越了傳統意義上的里下河。對準當下中國的劇變,包括文化上的沖突、傳統文明與現代文明之間的沖突,一批新生代的作家用更為現代的意識和書寫,在傳統和現代未來之間,用個性化的創作實現里下河文學的突破和進步。龐羽、湯成難,包括稍微年長一點的魯敏等新一代里下河的作家,他們從個體人生經驗出發,但是卻以更深刻的人生感覺回應社會變革,回應人性嬗變的問題,恰恰為里下河文學注入更為寬闊的視野,從里下河出發走向文學更廣的天地。這是里下河文學當下的價值意義所在,也是里下河文學未來希望之所在。
顧建平認為,要講好里下河的故事離不開里下河文化,文學是文化最有效的載體,里下河文學應該成為里下河文化文藝的博物館,成為里下河文化的百科全書。他舉例汪曾祺的小說創作。汪曾祺的小說談到故鄉的地理、風景、歷史建筑等等都是信手拈來、如數家珍,不僅豐富而且生動,并且還有新鮮感,小說里所描繪的生活場景都是活靈活現的。小說中既有書本知識,又有耳聞目睹的見聞,小說中密集的知識點與人物身份相契合,與故事相關聯,因為文字清爽,即使是現在讀來依然滿是趣味,讓更多海外讀者、年輕讀者了解了傳統文化尤其是里下河的文化。意大利哲學家克羅齊說,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歷史正是以當前的生活作為參照系的,時代經驗與地域影響是相輔相成、互相滲透、互為表里的。寫作者一方面借助傳統文化地域文化審視時代經驗,另一方面,也可以在時代的高度,審視傳統與地域文化。青年寫作要讓里下河文學成為真正有根基的文學、有內涵的文學、有文化的文學,而不是空洞的地理與文學相疊加的概念。
張光芒注意到,里下河青年寫作在地域影響以及時代新經驗的呈現方面形成了一系列新的思想審美特質,是值得關注也是有研究價值的一個話題。里下河青年作家的創造,一方面受到里下河前輩作家的影響,比如他們的寫作仍然表現出一種柔韌、細膩的敘事風格和詩興色彩,但現在形成了更多屬于他們自身印記的一些特色,他們已經成為脫離了母體的飛行者,如果前人的影響給他們一雙詩意的眼睛,這雙眼睛所捕捉的故事和捕捉的方式完全屬于自己。“可以說,單單就表現當下生活的能力來說,他們已經呈現出超越前人的一面。”張光芒談到,青年作家們的寫作更加遠離概念,遠離傳統文學寫作的影響,而表現出重視細節、把握生活,通過生活把握時代。他們對于生活的把握已經細致入微、準確到位、深刻有力,呈現出精準的生活細節,真實感人、豐滿生動。細節的豐滿本來就是小說的生命力之所在,他們通過細節進入故事,通過故事進入生活,更重要的是他們體現出更宏大寫作的氣質,進入當下的同時,通過當下進入歷史未來。所以在青年作家身上,當下就是歷史,當下就是未來。在里下河青年作家筆下,生活迅即的變化和復雜性并沒有逃出他們的眼睛,他們的眼睛對當代生活變化的多方向甚至是逆向,都敏銳地加以捕捉。所以在青年作家的筆下,當下的生活不再是靜止而是動態的,不再是想象而是發生在身邊的,是真實的。作家深刻觀察和思考人生組成部分之間的聯系,同時思索人生向上的可能性,尋找人性突破口的可能性。通過這樣的努力,里下河的青年寫作建立起屬于自己更加深刻的悲劇美學。比如龐羽的寫作有自覺的認識,她曾說過,如果世界是一條尺寸不對的褲子,小說就是褲子上的洞。這個洞作為切口存在,你的寫作要么去縫補,要么撕開這個洞,這樣就發生了寫作。對龐羽來說,她的興趣不在于縫補式的,她更多受惠于畢飛宇的寫作。在畢飛宇的筆下,玉米心中的洞無限地延伸延展成為黑暗的甬道,但他們要走出去,就是在這個過程產生了極大的悲劇性。這啟發了龐羽進一步思考與命運有關的哲學。龐羽比前輩更加想狠狠撕開這個洞,甚至不過多想如何走出這種幽暗。
在張菁看來,里下河前輩作家們的成功,給青年作家們提供了新的路徑指引,那就是在豐厚地域文化滋養下,形成新時代的經驗,建立自己的文學實踐,無論生在哪里靈魂都駐守在這里,這樣才讓創作有根、作品有魂。同時,里下河青年作家們有更多青年人的特點,思維更加奔騰,表述更加自由,同時更加敢于堅持,他們追求塑造和解放自我,同時積極思考社會議題,關注社會和自我的關系。青年作家們的寫作更加具有現代性和開放性,面對個體經驗,他們的講述不再是單純事實的羅列,而是處在變化的態度和解釋的模式,開拓的視野賦予他們更多可能,所以里下河青年作家的寫作是當下更是未來。
王寧認為,在新時代的文化語境下,里下河的青年寫作應該具有一種突破意識,既能根植里下河,又能走出里下河,既得益于里下河厚重的文化滋養,又能在此基礎上開拓新的表現領域,運用個人經驗開掘與新的時代現象、新的時代問題相關聯的文學表現領域。作家從個體人生經驗的局部出發,思考民族未來命運、民族文化的走向等宏觀性問題,給里下河文學注入更具開拓性的視野,這是當下里下河青年寫作的價值追尋所在。那么如何把握時代的特征,再現今天的里下河文學與過往的里下河文學相比較的新變,在創作中主要表現為青年作家們更注重揭示自然、從容、淳厚的古風與現代城市化進程產生的新的沖突與融合,從時代變革的蛛絲馬跡、心理成長中的隱秘、觀念的進化、小人物遭逢的不可言說的命運等細節當中解讀其中的玄奧。這種傳統與現代的“沖突”正是時代的風云際會給里下河文學提供的新命題,它是一種“沖突裂變”,更是一種“包容整合”。“以龐羽、湯成難等為代表的新一代作家,代表著里下河文學的未來,他們的視野其實已經超越‘傳統的’里下河,他們將文筆對準了中國社會的‘當下性’。”王寧談到,作為新世紀中國社會巨變的親歷者,他們全程經歷了現代文明對傳統價值觀的挑戰與沖突,他們更敢于以自我內心對生活的體察為出發點,撕開生活的表象,將其不可言喻的內里呈現在文字當中。從目睹到體驗,再到發聲,他們經歷了時代文化觀念碰撞之下的生活,這是復雜的、難于完全用傳統價值觀界定的生活真相,因此他們更善于獨辟蹊徑,找尋時代生活復雜新異的側面。可以認為,新一代作家以里下河所提供的文化滋養為根基,卻以更深刻、獨特的文學感覺來回應社會變革背景下人性嬗變的現實問題,從個體走向群體,從特殊走向一般,從地域性走向普遍性,繪制了一代人的精神圖譜,這給里下河文學的未來發展注入了更具開拓性的生長點。有理由相信,在豐厚的文學積累之下,在水性氣質潤澤之下,里下河青年作家能夠思考新的文學命題,開拓新的文學空間,表達里下河新的精神氣質和民生萬象,也必將獲得源源不斷的文學動力。
在鄉與離鄉:
地域性對里下河文學的影響
“對每一個作家來講區域文化都是重要的,但是區域文化不足以養大一個好作家。”在畢飛宇看來,要想成為一個好作家,僅僅從區域文化里面汲取營養會很瘦弱。所以,對于青年作家來說,不要太在意區域文化的特征,那些文化在你的血管里。青年作家要更多地從全世界人類文明成果中,從美學、哲學、電影等其他藝術形式中汲取營養。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僅僅成為一個靠汲取區域文化成長起來的作家,而成為一個復雜的、能夠回過頭來反哺地域文學的作家,使地域的文學變得更加豐富,更加龐大。
鐘求是認為,一個地域的作家可以反其道而行之,盡量淡化自己身上的地域標識,因為地方的童年記憶、文化基因、語言民俗都決定了你是這個地方的人,這里是你寫作的根據地,這是跑不掉的,但要盡量讓地域的元素成為隱性的東西潛伏在作家身上。所以在寫作的時候,要盡量丟開地域的認定和歸屬,面對這個復雜的時代,站得高一些,眼光更廣闊一些。青年作家要警惕、要拒絕被同化,努力寫出來不一樣的東西,而這些獨特的作品最后也會成為里下河文學的一部分。青年作家身體要遠走他鄉,精神留在故鄉。里下河的青年作家,都會有一塊屬于自己的地域,這個地域先是成為地理的故鄉,慢慢就會變成文學的故鄉,會扎根生長,要讓身體出走,走到遠的地方去。到不了的才是遠方,回不去的才是故鄉。
“地域對文學創作的影響,正變得越來越微弱。”李墨波認為,在全球化的今天,交通和傳媒前所未有的發達,地域性的限制對人們生活的影響越來越小,地緣也不再成為文化交流的障礙。在信息占有上,鄉村和城市幾乎沒有差別。鄉村的人們可以獲取到最新的資訊,享受到最新的文化成果。所有這些新的變化都構筑起一種新型的城鄉關系。文學與地域之間的關系也變得更為復雜。相應的,里下河的青年作家正在從群體走向個體,從共性轉而凸顯個性。比如像龐羽、湯成難等作家的寫作已經超越了地域性的經驗,而書寫一種現代人共有的精神困境。李墨波注意到,在里下河青年作家的寫作中,仍然可以看到書寫傳統城鄉關系的作品,比如王銳的《缸中人》,小說里的人物要逃離自身生活的小圈子,進入城市,擺脫地域性的束縛。身處鄉村的人天然有一種逃離和出走的愿望。城市對于他們來說不僅僅具有地理空間上的意義,更具有精神上的意義。在今天鄉村振興的時代背景下,在地方和鄉村充滿機遇,如何在鄉村找到更多的人生和事業的機會,實現自身價值,等待著當代青年的發現和創造。相應的在鄉土文學的寫作上,如何去發現鄉村在時代背景下所呈現出來的新經驗、新特質,也需要青年作家的發現和創造。這樣的創造不僅僅是經驗上的搬運和復制,同時也應該有美學上的發現,寫出一個不同于以往的人們傳統印象中的鄉土,寫出一種嶄新的價值觀。鄉村和城市之間不僅僅是落后和先進、傳統與現代、田園風光和工業化場景這樣的一種簡單的二元對立,而是應該有更為復雜、豐富的面相。青年作家需要去發現和書寫一個新的鄉土。同時,對于文學創作來說,作家反身回到鄉村,實際上也是一種有效的策略。今天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正變得同質化,這個時候反過身來,回到鄉土,專注于一個地方獨特的差異性經驗進行深入挖掘,也許是一條更為廣闊的道路。
胡弦認為,當下一些書寫鄉愁的散文和詩歌,贊美故鄉美麗的風景,有點表面化,沒有觸及到畫面之后隱藏的東西,缺少深刻性和心靈的變化歷程,沒有觸及文學的本質。青年作家需要突破這種寫作,否則無助于我們對這個世界的認識。談到地域性,胡弦講了法國畫家高更的故事,高更早年生活在巴黎,后來開始學畫畫,夢想著畫出一組所有人都畫不出來的東西,他在巴黎找不到感覺,后來在塔希提島找到了。他在塔希提島住了十年,畫出最重要的作品。一個藝術家或者一個作家,可能是一個地域的,但是你也有可能在藝術上不屬于這個地域,直到這個地方變成你的一個精神家園。人在里下河,未必屬于里下河,只有把地域上的里下河變成一個人的里下河,變成精神結構的一個版圖,只有在作品當中創造一個里下河,你才真正在文學上屬于這個地方。
里下河故事的網絡文學表達
汪政認為,網絡文學如何表達當下,以及如何表達當下的鄉村經驗,需要我們的研究和思考。為什么網絡文學少有當下鄉村經驗的表達?這是網絡文學特有的讀者、特有的接觸機制所決定的,閱讀網絡文學的青年很少愿意在網絡文學里面尋找當下的經驗。如何把里下河的故事搬到文學中去,對于網絡文學是一個挑戰。首先,網絡文學作家要調整思路,改變網絡文學跟當下的現實,特別是跟當下的鄉村經驗的距離。其次,要顛覆已有的講故事的方式,使網絡文學能夠在鄉村經驗上找到獨特的講故事的方式。第三,要深化網絡文學讀者與創作之間更加密切的聯系,重塑我們對網絡文學的接受,使網絡文學的讀者能夠在既有的范式當中找到新的興奮點。如果在這三個方面能夠有所突破的話,也許能夠完成里下河故事的網絡文學表達。
楊早注意到網絡文學創作在這兩年發生的巨大變化,比如現實主義的回歸,可以看到現實主義的作品正在網絡文學中生長,這是讓人欣喜的。網絡文學畢竟是關注人和時代、人和世界、人和宇宙的關系,不管什么樣的文學題材,在排除掉商業和消費等因素的干擾和束縛以后,都可以呈現出相對豐富而深刻的風貌。他以網絡小說《韓四當官》為例,這部小說通過一個人的漫游書寫各個地方的風土人情。其中提到泰州有1226處,整部小說200萬字里有將近四五十萬字都是在泰州發生的。這部小說以獨特的方式角度去闡發里下河的故事,顯示出里下河在整個中國的河運史和漕運史中所占據的重要地位。歷史文化決定了今天泰州在整個中國文化譜系當中的位置,里下河作為一個地域在中國文化歷史地理譜系當中,甚至文學地理當中的位置,是值得研究和傳播發揚的。無論是傳統文學還是網絡文學,在鄉也好,不在鄉也好,應該牢記這片熱土,花功夫和感情創作出更多的作品,能夠讓更多的人理解歷史和當下的里下河故事,將里下河的文化更加發揚光大,在所有中國人面前甚至在整個世界面前都綻放出應有的光芒。
張翔認為,網絡文學的門檻非常低,給了很多年輕作者一個機會,給了很多年輕作者發揮自己愛好和興趣的渠道。里下河文學那些寫水鄉、寫鄉土氣息的東西,也會引起年輕讀者的共鳴。里下河作為魚米之鄉的故事,也能成為網絡文學的書寫對象,從水鄉企業文化到普通百姓的發展都可以成為網絡文學的突破口,而且這種突破口在近幾年網絡文學中是一個很值得大家關注的現象,也在網絡上取得很好的成績,有一些寫魚米之鄉的網絡文學作品已經獲得了影視改編權。希望網絡文學、傳統文學和里下河文學得到有機的結合,達到一個新的高度。(泰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