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文學》漢文版2021年第12期|馮娜:南粵雙星(節選)
馮娜,出生于云南麗江,白族。畢業并任職于中山大學。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廣東文學院簽約作家,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創意寫作中心特聘導師。著有《無數燈火選中的夜》《尋鶴》等詩文集、譯著十余部。參加二十九屆青春詩會。首都師范大學第十二屆駐校詩人。作品被翻譯成英文、俄文、日文、韓文等多種文字譯介到海外。曾獲中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華文青年詩人獎、美國The Pushcart Prize提名獎等獎項。
南粵雙星(節選)
◎馮娜(白族)
楔 子
乍暖還寒,嶺南的“回南天”伴隨著綿綿春雨來到曠野里、廣場上、街市中、騎樓間……嶺南的臉頰在早春總是蒙著濕漉漉的面紗,細密的雨水劃開一圈圈漣漪;天氣陰沉沉的,只有高大的木棉樹托舉著灼灼的“焰火”,碩大的花朵拋卻了綠葉的修飾,似乎立刻就要把天空點著。木棉樹是嶺南最具標志性的樹木,挺拔、疏朗,高聳入云,自成氣象。人們把它稱為“英雄樹”,這是英雄樹生長的土地,每一朵木棉似乎都刻寫著一個英雄的名字,每年春回,當南風吹拂嶺南大地,他們的故事就將被再次傳頌。
南風吹過廣東佛山市禪城區的鐵軍公園,花木掀起春意的波瀾,遍鋪公園的每一個角落。一棵棵木棉樹讓公園顯得蓬勃大氣,向上燃燒的紅色烈焰映照著湖面的波光。偶爾,有一朵木棉花落下,緩緩飄落在漢白玉的雕像前。簡潔素凈的雕像是一位年輕女性的全身像,她右手執卷,左手握拳,目光炯炯,昂首望向前方——這個公園便是由她的名字而命名;這里是她的故鄉。不遠處,書聲瑯瑯,佛山市鐵軍小學也矗立著一尊她的半身雕像,在這里,每位新生入學的第一課就是了解她的生平和故事。漢白玉雕刻而成的面孔青春洋溢,她的目光堅毅而清澈,她的神情充滿了熱情和期盼;她的生命就像這雕像一樣純白,凝固在24歲的花樣年紀——陳鐵軍,廣東佛山的女兒,她的目光從春天穿過,仿佛還在張望著、等待著。也許,她正在眺望廣東開平市茅岡村委會揚桃山,那里,是她的戀人周文雍出生的地方。在以他們的名字命名的烈士陵園里,他們年輕的身影緊緊偎依,他們的眼睛亮閃閃,就像生前一樣,熱情昂揚、泰然自若。他們的身后,兩株高大的木棉樹正在綻放,藍天烈焰映照著他們的臉龐。他們曾像這雕像一樣并肩相伴,手緊挽手走向革命、走向愛情、走向刑場。周文雍、陳鐵軍——這兩個的名字注定浴血浴火而被永久地銘刻在一起,像南粵蒼穹兩顆不滅的雙子星。
休言女子非英物
1904年,清光緒三十年,中國舉行了最后一次科舉考試,開始實行中國第一個現代學制——癸卯學制。這是中國教育史上第一個正式頒布且在全國普遍實行的學制,該學制的頒行意味著中國現代學制的模式和框架初步確立,幾千年來中國辦教育無章程、無體系的狀態從此結束了。伴隨著中國現代學制的興起,一大批革命先行者也廣泛著書立說,積極創辦學校、報刊和書局,他們的名字響當當:陶成章、龔寶銓、蔡元培、魏蘭……也就是這一年,廣東佛山有一位陳姓的華僑糖商家里一個嬰孩呱呱墜地。開明殷實的華僑之家并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對女兒的到來喜不自禁,將她取名為陳燮君。燮,諧和、惠好之意;君則是中國人最美好、最文雅的寄望。陳燮君在父母和兄長的關愛下出落得活潑可愛,牙牙學語、蹣跚學步時,她便“咯咯”笑著,像個男孩子一樣調皮,眾人都說這位陳大小姐真是聰明伶俐又膽大。四年后,陳家又迎來了一個女兒,陳燮儀。燮君、燮儀這對姐妹花為陳氏家族帶來了許多的歡樂,縱使時代的動蕩也震顫著南粵之地,但僑商的家境足以讓姐妹們過上千金大小姐的優渥生活。雖然外面的世界兵荒馬亂,但她們卻是在家族的蔭蔽下,享受著無憂無慮的童年。
年歲漸長,陳燮君看到自己的哥哥和身邊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都到學堂去念書了。她跟在哥哥們后面,看到男孩子們能夠坐在學堂里識字和讀書,跟著先生們誦書背文、學習書本上的知識,還能穿上學校的制服,和很多同學一起上學下學,陳燮君感到十分羨慕。在跟著哥哥們去學堂外張望多次后,終于有一天,她跑回家請求父母也送自己到學堂去念書。她的父母聽到自己的幼女有這樣的請求有一些詫異,也感到很驚喜,他們曾在國外生活多年,在國外女子上學并不是什么新鮮事,普通人家都會讓自己的子女去學校接受教育。作為歸國華僑,他們也認為女孩子不應只在閨閣間出入,也應該接受教育,不求能有什么大的作為,只求能做一個知書達禮、溫文爾雅的人。很快,她們的父母就將姐妹兩人都送進了學堂。然而,舊式學堂里那些老夫子“之乎者也”的話語讓陳燮君覺得迂腐沉悶,她覺得這并不是自己想學習的知識,那種“女子不如男”“唯女子與小人難養”等封建思想更讓陳燮君嗤之以鼻。她覺得自己除了能夠讀書識字,還應該學到一些讓人耳目一新的東西。
歲月荏苒,姐妹們轉眼已十余歲。1919年,五四運動的浪潮席卷全國,廣州和佛山有許多青年學子涌上街頭,他們到各個學校去宣講,在大街小巷派發傳單。15歲的陳燮君第一次看到這么多外來的生人,還是以這么熱烈、富有煽動性的方式。她拉著妹妹興奮地跟著這些大哥哥、大姐姐們一路走。她們在人群中踮著腳聽這些大哥哥、大姐姐們講演,到處收集他們派發的傳單和小報。雖然他們說的、紙上印的很多東西她們聽不懂也看不懂,但這些從未有過的知識和見解給女孩們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這一切新奇極了。在這些青年隊伍中,特別吸引陳燮君的是一支由廣東省立女子師范學校學生組織的宣傳隊,這是一支全部由青年女學生組成的隊伍,她們齊刷刷喊著口號迎面走來的時候,陳燮君聽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她不知道原來外面的女學生是這個樣子。這些穿著學生新式制服、剪著齊耳短發的女青年激情昂然、神采飛揚地走在街頭,她們大聲疾呼,說新社會男女平等,人們要團結起來反對封建主義、帝國主義,要相信民主和科學等等。陳燮君聽著她們的話語,全身像觸電一樣,這些熱烈的言辭和思想像春雷一樣激蕩和喚醒了她的心靈,她多想立刻走到隊伍中去,和她們一起走上前去。
革新的思想像風一樣,所到之處掀起狂瀾或漣漪。不到一年,佛山便出現了一所名叫“季華高等女子小學校”(鐵軍小學的前身)的學校,這是佛山第一家新學制的女子小學。學校里的女孩子可以像男孩一樣剪短發、穿短衣,接受新式教育。佛山當地民眾從沒見過專門的女子學堂,思想開明的人連連感慨、大為贊嘆,但大多數思想保守的封建人士則頻頻搖頭,議論紛紛,他們認為這個學校標新立異,不守規矩、不成體統,和當地的風俗格格不入,簡直是亂了綱常。本來就一心想去新式學校的陳燮君聽說了這所學校之后非常興奮,拉上自己的妹妹一定要親自去看看。她們氣喘吁吁地跑到學校,發現里面的校長和老師就是曾經來佛山宣講的那幾位大姐姐,她們太激動了,好像看到了親人一樣快樂,覺得這才是自己想要念的學校。姊妹倆飛速跑回家中,告訴父親她們的見聞和愿望,強烈要求轉學到這所學校去。這位僑商看著激動萬分的姐妹倆,覺得讓她們找到自己的快樂便是這個家能帶給子女最大的福祉,就很爽快地點頭答應了。
陳燮君和陳燮儀如愿以償地來到季華高等女子小學校,成為了這所學校的第一批學生。她們穿上了白衣黑裙的校服,剪著利落的短發,英姿颯爽,但左鄰右舍思想保守的人都紛紛側目,人前人后都議論這兩位“千金小姐”簡直是太出格了,有失大家閨秀的體統。這些街頭巷尾鄉里鄉氣的見識可阻擋不了陳燮君求學的心。在學校,她還帶頭穿上短衣短褲上起了體育課,當時的人們極力反對女孩子上體育課,認為上躥下跳、公開操練,實在是失女子的“文靜美德”,有傷風化、不堪入目。稍微開明點的家長,也覺得體育課無甚必要,擔心自己女兒的皮膚曬黑曬糙了,將來難以嫁到好人家。有些家長跑來學校要求取消體育課,或者至少搭個涼棚給女孩們遮擋陽光。陳燮君姐妹倆才不理會這些,她們在學校里經常帶頭穿著短袖露臂的學生制服,積極參加體育鍛煉。陳燮君在新學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活力,感覺自己的每個毛孔都被打開了,有很多新鮮的事物正在召喚著自己。姐妹倆每天上學都非常有干勁,朝氣蓬勃,她們在這所新式學校里如魚得水,像快樂的小鳥。她們放學回家,路人見了皆說:陳家這兩位小姐哪里還有大家閨秀、千金小姐的模樣,簡直就跟男孩子一模一樣!
姐妹倆不僅帶頭打破封建思想中那些對閨秀小姐的固有看法,在學校里更是勤勉讀書,接受新知識新思潮。老師們也不再像舊學堂里那樣只講“四書五經”,有很多新的知識和思想被傳遞著。
陳燮君對那些革命類的書刊特別感興趣,從中學到的遠遠超越了曾經舊式學堂里所學的一切。“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讀到著名女革命家秋瑾曾經寫過的詩句,讓陳燮君激動不已。她從小就和男孩子一起讀書、一起長大,并不認為女子不如男,自己的父母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和妹妹不能像哥哥們一樣。秋瑾這樣巾幗不讓須眉的英雄,讓人心生敬佩,陳燮君把她視為自己的精神偶像。
如饑似渴的學習,讓陳燮君感覺時間飛逝,臨近畢業時她已長成少女模樣。然而,令人心痛的是,父母先后離姐妹倆而去,從此天人兩隔,再也沒有開明健朗的雙親鼓勵她們讀書。姐妹倆在哥哥們的照顧下雖然繼續在學校學習,但失去父母的傷痛讓她們黯然神傷。也許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幼女,父母在生前為陳燮君安排了一門婚事。對方與陳家門當戶對,也是當地的名門望族之后——盲公餅何家的長孫。在陳燮君小學要畢業時,何家祖父病重,何家以為祖父“沖喜”治病的名義上門催婚。失去了父母庇佑的陳燮君無法向父母訴苦,更無法取消婚約,她傷心無奈,多次求告于哥哥和學校的老師,未想他們非但不支持她悔婚,還建議她先婚后愛,可以試著和何家孫子相處一下;哥哥甚至認為,妹妹在不違背家族契約的條件下,能維持穩定的生活,對方家庭還能支持她繼續讀書,是一個兩全之策。這一刻,陳燮君的內心世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看似開明的兄長和老師,原來他們的骨子里依然刻著傳統守舊的婚姻和家庭觀,他們尊崇的依然是封建禮教那一套。雖然痛苦難耐,但年輕的陳燮君沒有任何生存能力,她無力反抗,只能妥協。和富商之子行禮拜堂后,算是成了親,遵循了家族的契約。然而,何家公子是一個完全接受封建傳統家族教育的男子,他認為女子結婚后就應該安分守己、相夫教子。但出于對陳燮君父母遺愿的尊重,何家還是愿意讓陳燮君完成學業,希望她趕緊讀完書回歸家庭。志不同道不合的兩個人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成了夫妻,卻根本無法交流,更談不上相互扶持,從未有過的壓抑折磨著陳燮君,讓她痛苦不堪。她只有經常待在學校,以更加投入地學習來忘掉家庭的煩惱。她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通過讀書逃離這個封建的家庭、逃離未開化的家鄉佛山。她多次對夫君說:“你可以娶其他女子,我要去廣州讀書。”陳燮君此舉在當時實在是離經叛道,遭到了家人強烈反對。家里切斷了她的經濟來源,心想也許這樣能使她回心轉意。
然而,他們沒想到陳燮君心意已決,這也是她這么多年的學習經歷告訴她的,要掌握自己的命運,就要打破身上的枷鎖。命運給予了陳燮君一次機會,在得知廣州坤維女子中學接受插班生后,她想也許這是自己唯一能夠離開佛山的機會。家人中,只有她的三嫂和妹妹理解她、心疼她、支持她。由于家人不準任何人給陳燮君提供經濟資助,她的嫂子只好偷偷變賣了自己的一些首飾和衣物,換了錢給陳燮君當做盤纏。就這樣,陳燮君毅然決然地離開了佛山。她來到廣州,順利通過了廣州坤維女子中學的插班考試,進入了這所學校念書;不久后,她的妹妹陳燮儀也追隨自己的姐姐進了這所學校。廣州,這個近現代革命的策源地,正以火熱的反帝反封建的思想浪潮和轟轟烈烈傳播馬克思主義思想的運動迎接著這兩位年輕人。
踏上革命之路
對于陳燮君而言,廣州的每一個角落都是陌生而充滿新奇的。她不僅在街市和碼頭都看到過農民、工人和學生在游行,她還知道這里有很多學校和講習所,每天都有各種思想在聚集和交流。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所就讀的坤維女子中學并不是一所新式學校,而是按照封建禮制來培養大家閨秀的,課程里竟然還有一些教育女子要“夫唱婦隨”的內容。原本就是為了逃離封建包辦婚姻的陳燮君哪里能忍受這樣的教育,不過她用不著著急轉學,此時的廣州,政治氛圍濃郁,陳燮君可以找到許多革命書籍和宣傳資料來自學。年輕的陳燮君在各種各樣的學說和思潮宣傳之下,時而備受鼓舞,時常也感到困惑和彷徨。她知道這些思潮中包含著曙光和一個未知的世界,但又不知道自己該往什么方向走。正當她在各種思想中獨自摸索時,她結識了一位叫譚天度的老師。譚老師介紹了《向導》《新青年》等刊物給她看,從譚老師那里,苦悶彷徨的陳燮君了解到了很多新事物、新觀念。她曾經悲哀于自己生為女孩的不幸、悲哀于自己家庭、婚姻的不幸。譚老師讓她知道,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不幸,而是千萬中國婦女共同的不幸,還有更多的中國女性連上學受教育的權利都沒有,在封建家庭里當牛做馬、郁郁而終。譚老師告訴她,人的命運是與國家的命運緊緊聯系在一起的;要改變人們共同的命運,改變舊的體系,就必須革命。這些當時的進步刊物和思潮也激發了陳燮君的斗志,她積極協助譚天度老師和同學們組織讀書會和“時事研究社”,不僅彼此分享讀書心得,更是結合當時社會現實,一起學習社會主義理論。在此期間,陳燮君知道了譚天度老師是一名共產黨員,在他的指引下,她真正了解到革命是什么,譚天度老師和他的同志們又在做什么,她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她希望自己的生命也可以像他們一樣在南粵大地上燃燒。
就在同一年,一位和陳燮君年齡相仿的少年,從廣東開平來到了廣州,入讀有“紅色甲工”之稱的廣東第一甲種工業學校。這位少年的名字叫做周文雍。他的家境要比陳燮君普通得多,但他們的求學道路相仿。這位貧窮私塾先生的兒子,剛開始的時候跟著父親在私塾念書,當他的家鄉開平橫石鄉辦起一所新式小學后,他便進入橫石小學讀書。這個小男孩讀書十分用功,才花了兩年時間,就讀完了初小四年的課程,直接升入了高小。但是比起幼時衣食無憂的陳燮君,他的家境實在太貧寒了,剛讀了一學期高小,家里就“捉襟見肘”無法供他繼續讀書了,他只好輟學到開平茅岡圩的一間小雜貨店做“伙頭仔”(雜工)。雖然周文雍離開了學校,但他每一刻都渴望著能繼續讀書,每每看到自己的同學背著書包路過雜貨店,他就黯然神傷,夢想能夠重新回到課堂。就這樣過了半年,周文雍壓抑不住想要上學的心情,自己跑去向學校請求復學,條件是他可以幫學校做一些日常雜務來爭取抵消學費。幾乎全校的師生都認識周文雍,老師們也舍不得將這位聰穎優秀的學生拒之門外,便商量讓他課后在廚房打打下手,以抵扣學費,也一并解決了他的食宿問題。周文雍非常珍惜能夠重新回到學校讀書的機會,念書時很勤奮,在廚房幫工也是一把好手,從不拈輕怕重,廚房的師傅、伙計們都很喜歡他,知道他勤工儉學的事情后,都會在餐飲上照顧他一些。高小畢業后,周文雍已經能跟隨父親到寶興村教村學,在村學里,他不僅關心學生的學習情況,還動員男學生們剪掉辮子,積極開展文體活動。他覺得只有多讀書、多關心國家大事才能改變偏僻鄉村的面貌,他把節省下來的微薄的酬勞用來買報刊和新書,他把自己所學所想講給學生們聽,還教他們唱反帝反封建的新歌,他的見識和教學方法讓人耳目一新,經常有鄰近的村人來旁聽和圍觀。
這位貧苦的鄉村少年也和陳燮君一樣,感到自己應有所作為。特別是當他閱讀更多的書籍后,越發認識到要改變鄉民們的命運,就一定要到更廣闊的天地去;要打破這舊社會的牢籠,就要讓人民團結起來作斗爭。在閱讀買來的報刊時,周文雍了解到“巴黎和約”和“五四運動”。巴黎和約帶給中國的屈辱深深刺痛了周文雍的心,反帝愛國的思想深入他的心中,看到參與五四運動的學生們和自己差不多年紀,這觸動了周文雍。1921年,他從報刊上看到了“孫中山于廣州就任非常大總統,并出師消滅盤踞廣西的軍閥陸榮廷”的消息,這讓他十分振奮,廣州離自己的家鄉并不遠,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到廣州去。
1922年,這個貧窮的年輕人以優異成績考入廣州省立甲種工業學校機械科,在親友的資助下,他終于來到了廣州,進入了學校學習。他不知道,和他一樣心懷激情和理想的年輕人正從四面八方趕來,無論什么出身、什么樣貌,他們終將踏上同樣的革命之路。而這里面,會有一個人與他的命運緊緊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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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選自《民族文學》漢文版2021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