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伴隨技術迭代引起的功能升級，算法對敘事的影響會對網絡文學自身的創作、傳播和整個行業生態帶來較大影響。因此，在媒介技術變革中探索新發展模式的同時，網絡文學必須通過優質內容應對外部挑戰，這是確保行業繁榮發展的不二法門。

一般認為，互聯網進入3.0時代后，其獲得的語義性、智能性、三維性和無時無處不在的物聯網性是區別于2.0時代的基本屬性。這些屬性不獨基于超級計算，巨量的內容和用戶使用頻率同樣是不可或缺的條件。由于文字傳輸對網絡帶寬的要求并不高，5G環境并未給網絡文學帶來革命性變化。而因為傳輸速率擴張，短視頻迎來了春天——這嚴重擠壓了文學在文化消費中的時長占比，成為網絡文學發展中的不利因素。在用戶數量極速增長的時代，如何繼續保持文學的吸引力，如何繼續保持閱讀市場的規模，成了亟待解決的難題。

受分眾化傳播方式的影響，以對應讀者對內容的精細化選擇為目標，網絡文學類型細分曾經是一個時期的趨勢性特征。在文學網站上，除了男頻和女頻的大類設定，以題材和主題為依據的類型劃分成為作品庫分類的主要方式。從接受心理上看，網絡文學的消費性和娛樂性實際上是一種“實用性”的表現，作者對某一類型作品的選擇，主要用來實現對自己某種心理欲求的滿足，從而獲得精神撫慰，盡管作者的選擇是潛意識的，這與純文學“無用之用”的效應機理是有差別的。例如，通過玄幻小說擺脫現實對心靈的束縛，通過歷史小說實現對現實的逃逸和對人文精神的回歸，通過職場和言情小說滿足對實現自我價值、對愛的追尋等。在2.0時代，作者的題材選擇和主題設定自動對應該類型獨有的敘事規范，這無疑助長了類型的精細化發展。反映在創作中，是某一類作品的類型化特征更加明顯，例如，言情小說中的愛戀情節、玄幻小說中“打怪升級”情節等大量增加。

類型細分盡管方便讀者選擇和閱讀，但在敘事上的缺陷也顯而易見：類型化程度加劇意味著世界架構的變形，閱讀的成癮性也在于此，沒有哪個人的生活全部是愛情生活，但作者會設定一個愛情世界讓人物只在其中就足以存活，從而讓沉浸在其中的讀者產生精神依賴。敘事導向影響了情節設定和內容呈現，進而通過對現實和想象世界的反映影響到人的觀念世界。近幾年現實題材崛起，而從類型學角度看，完全意義上的現實本身并不能作為類型的標志，它作為人物的生存空間只構成了小說世界的屬性。現實題材寫作的難度就在于將“眼見為實”的東西做“抽象的具象”書寫，因為將現實做變形的想象需要天賦。

在3.0時代，由算法引起的類型迭代反作用于網絡小說對內容的呈現。網絡文學被置于語義網絡之中，首先會打破現有作品的檢索和分類模式。讀者選擇一個類型的作品閱讀之后，網絡將會根據內容推送相似類型的作品，或者不同類型但有相似內容的作品，就如同購物網站中按照興趣推薦商品的行為。雖然原有的作品庫劃分方式仍然存在，但對作品的選擇將會更加精準和多樣。而網絡探測用戶閱讀習慣之后做出的篩選，只需要根據關鍵詞句或相似情節和主題即可得出判斷，并不需要特意的類型化特征；而且隨著用戶使用機會的增加，網絡的智能化程度提高，篩選的精準性將逐步提升。這將會放松創作對類型規約的服從，會從敘事上改變網絡文學的內容表達方式，過去的類型細分將有可能重新走上融合之路，復合型作品將是新的創作方向之一。

其次，網絡文學平臺之間的交流將會增加。網絡根據內容和意義做出的篩選推送，初期只會在某個平臺內部實現。但在閱讀市場營收壓力日漸增大的情況下，為實現效益最大化，則必須共同穩固現有用戶存量，拓展市場增量，融通平臺之間的壁壘顯得尤為重要。通過算法規則，增強文學網站的搜索引擎功能，將不同平臺之間的作品納入計算范圍，變站內搜索為全網搜索，將會給讀者提供嶄新的使用體驗。這一功能的實現，也將有助于打擊盜版并方便網站規范作家和作品管理。

3.0時代帶給網絡文學的另一個重大利好，是跨媒介和跨文化傳播的效率增加。表現為語義性的智能篩選和推送，毫無疑問將促進網絡文學IP轉化，為文化企業根據自身能力和興趣選擇更加適合的作品提供便利。同時，網絡文學海外影響力逐步擴大。從另一個角度講，這是在華語閱讀市場逐漸飽和之后拓展出的新市場。因為可以把語言看作媒介，海外傳播是跨媒介和跨文化傳播方式的一種，首先面臨的就是語言轉譯問題。由于網絡小說篇幅普遍較長，人工翻譯工作量大、效率低，借助日益成熟的人工智能，這一效率將大幅提升；而伴隨海外作者的增加，亦將有更多外文作品被譯為漢語之后“倒流”回來的情況出現。

總之，伴隨技術迭代引起的功能升級，算法對敘事的影響會對網絡文學自身的創作、傳播和整個行業生態帶來較大影響。這一觀察是面向網絡文學內部做出的，而就目前情況看，互聯網的功能變化對網絡文學帶來的挑戰大于機遇，這是因為在審美接受的心理上，以文字為主要媒介的文學在表情達意的方式與效果方面不如影像。因此，在媒介技術變革中探索新發展模式的同時，網絡文學必須通過優質內容應對外部挑戰，這是確保行業繁榮發展的不二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