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手作書”:熱潮之下,那些該警惕的
10月上海兩場藝術書展的舉辦將“藝術家手作書”再次集中帶入公共話題討論中,年輕的藝術創作者以書本的形式記錄創作的當下,書展也成為了創作者與閱讀者(觀看者)直面、對話的平臺。然而,藝術書展熱潮之下,也看到同質化等不少問題。
在藝術書展之前,“迷宮——藝術家手作書收藏展”從一個藝術與欣賞的角色,當書籍成為藝術品,似乎需要警惕,圖像時代文本的創作者退居次位,書籍制作者反而成主導的傾向?
abC 藝術書展&上海藝術書展(UNFOLD 2021)
地點:上海藝倉美術館&M50創意園
時間:2021年10月21日—24日&2021年10月28日—31日
點評:兩個周末兩場書展,雖然角度稍異,但受眾相同。參展單位帶來的作品難免重合,在藝術書展熱潮下,是否需要給創作者留出更多的創作時間。
評星:三星
10月的最后兩個周末, abC 藝術書展(下簡稱abC )和第四屆上海藝術書展(下簡稱UNFOLD )先后在上海藝倉美術館和M50創意園開幕,原以為兩場藝術書展僅相隔一周,且參展單位和目標參觀人群均有重疊之處,不免顧此失彼,但現在看來還算盡如人意,密集的兩周,也無意分流了觀眾,提供了相對好的體驗。
UNFOLD書展上,“一又二分之一”帶來藝術創作者小龍花的作品。
“藝術家手工書”可以追溯到美國紐約的Printed Matter,這家成立于1976年的書店,目前已經成為致力于傳播、理解和欣賞藝術家的書籍和相關出版物的非營利組織代表機構,并與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的收藏互動,以博物館構建“藝術家書”系統。
現代意義上的“藝術家書”源于上世紀60至70年代藝術家開始用紙質讀本的媒介承載自己的作品,并以書“翻折”的概念體現藝術理念,他們或借助書本本身的視覺閱讀形式呈現作品,或把書本頁面作為展覽空間。而后,一些小眾音樂的樂譜、詩集等會被制作成小冊子,供特定的受眾留念和收藏。這原本屬于“亞文化”的范疇,而這幾年,每每辦藝術書展,打扮考究的文藝青年們總將現場擠得滿滿當當,價格不菲的“藝術家書”何以被年輕人持續追捧?
人氣滿滿的abC書展
筆者認為,首先源自藝術展覽已經融入生活,成為年輕人周末休閑的去處之一,在藝術展的持續浸潤下,年輕人接受并了解不同的藝術形式與流派,也渴望以藝術的標簽定義自己,此時同樣年輕的藝術家所做的插畫、文創等價格相對輕量級(相比畫廊作品)而且彰顯個性的藝術書自然而然進入了視野。
而且參展單位(攤主)幾乎就是作品的創作者或參與者,而參觀者(顧客)可以與作品的創作者面對面的接觸,了解創作過程的初衷、過程中的所思所想,甚至有可能相談甚歡成為朋友,這也成為藝術書展又一個吸引人的地方,這種平等的交流也是一般展覽無法企及的。
abC書展,“51攤”創作人與參與者交流
加之,成長于讀圖和數字時代的年輕人,對于文字閱讀的耐心不足,這些藝術書正好為閱讀提供了新的視野,源自不同領域的年輕人也依據自己的社會調查,呈現特別視角的在地文化研究,吸引了志同道合的讀者。
上海外灘美術館將“客堂間”搬到abC書展
分別看10月兩場藝術書展,abC今年偏向展覽性,兩層的空間中有一層為主展區主打社區文化,上海外灘美術館的“客堂間”,廣東時代美術館的社區項目、“51攤”“桂林公園”等長期立足在地文化研究的機構和研究者的社區讀本,以擺攤的方式“布展”和陳列,帶來沉浸式的體驗。
UNFOLD在三個畫廊空間舉行,并聯動M50藝術周調動起園區藝術生態,相比之下,UNFOLD更注重書本身,藝術家的手工書和藝術類出版物也更為專業。但無奈兩場書展時間過近,不少兩場參與的參展單位帶來的作品難免重合。
周末,UNFOLD書展為M50帶來高流量的人群。
再看近年來主打藝術類型的品牌集市備受關注,上海幾乎每個月都有類似活動,除了上海外,各地均在辦藝術書展,在abC書展上,聽聞到不少參展單位下了大理、阿那亞的書展,又馬上在上海設攤,其中不免有同質化的傾向。
培養讀者(消費)群體需要時間,從目前藝術書展的高人氣看,培養已經達成,但消費群體的口味提高很快,而誕生真正好的創作者和作品更需要時間,幾次嘗鮮后,如果依舊是原來的調味,也許讀者熱情也就轉向他處了。(文/小松)
迷宮——藝術家手作書收藏展
地點:上海金橋碧云美術館
展期:2021年8月14日—10月10日
點評: 紙質書籍曾經是獲取知識信息的重要手段,而今逐漸被電子閱讀消解。書籍也延伸出一種新的門類——藝術家手作書。這類書不主要關注內容,轉而在材質、印刷制作工藝等方面與版畫、書法、雕塑等藝術方式進行結合。這使得“書”不再被閱讀,成為一種可以觀看或者凝視的藝術品。
評星:四星
今天人們大量閱讀都是在電子屏幕上完成,傳統紙質書存在的空間越來越小嗎?現代出版印刷的大生產背景下,書籍是否變得不那么神圣?
在此次展覽中藝術家們嘗試將圖書還原到古代手工印刷制作的狀態,甚至對書本身進行嘲諷也成為一種藝術。比如序廳的第一本書《磚》,這是來自法布里西奧·布拉吉利(Fabrixio Braghieri),外觀是平平無奇紅色硬殼封面,里面是一塊實打實的磚頭。想來今天隨處可見的網紅書墻或臺階,充其量就是磚頭的功能,大量書籍只是有一個實體書的樣式,淪為擺設。當書籍喪失日常主要功能后會怎么樣呢?
法布里西奧·布拉吉利,《磚》
如果作為藝術品的書不再被人日常翻閱,成為一種收藏,或者如同博物館中的孤本,放入展柜中供人欣賞。書的所謂“讀者”,成為欣賞它工藝和藝術價值的觀眾或者收藏家。
安琪拉·歐其賓迪,《版(板)》
在《版(板)》中藝術家安琪拉·歐其賓迪(Angela Occhipinti)使用木箱作為雕刻母版,印刷過程中墨跡顏色變化和滲透到紙張的過程,被詮釋成時間的流逝。這種對于時間的解讀是傳統雕版印刷中看不見的,畢竟無論是雕版匠人制作,還是古人閱讀時首先考慮的字跡是否清晰而不是什么顏色從無到有。當傳統印刷工藝得到新的使用,書中文字內容需要傳遞的內容已被完全消解,作為藝術品的書旨在證明平面手工印刷可以呈現深淺不一的立體效果。
常玉的《陶淵明集》
日常物品在成為藝術品的過程中,功能和價值都在發生轉變,要凸顯收藏價值。在如今收藏價值約等于拍賣價格的時代,手作書因其紙制品的形式無法避免被拆解的命運。出于商業利益考量,一些書畫冊頁或裝訂成書的作品會被裁切成單張參加拍賣會,以獲得更高于整體的價格。日本書法家井上有一的手作書在展覽過程中以長廊中的大尺幅畫布表現書法就暗含了化整為單的過程。
展覽現場,日本書法家井上有一的書法在長廊以大尺幅畫布展示。
今年全國各地的藝術書展遍地開花,“書籍”的概念慢慢泛化成紙質印刷品,形成了一種特有的小眾消費市場。這眼下成為流行開的一種與圖像藝術緊密結合的表達方式。在一個圖像時代,文本的創作者退居次位,書籍制作者反而成主導。藝術書因其獨一無二的工藝性,讓讀者變成了觀眾欣賞紙上創作的多種形式。
不知這是幸事,抑或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