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波 :孩子的心靈是一座花園
倡導閱讀教育是我們的一份責任
孩子的閱讀分兩種:一種是自然生態的、自發的,或者說消遣性閱讀;另一種是追求純正審美趣味的閱讀。兒童閱讀大部分都屬于第一種,是從趣味出發的,因為純正的審美趣味很難自發產生,它需要引導,所以需要閱讀教育。
近年來,教育界特別是小學的教育,有不少有敬業精神、富有才干的老師,他們在閱讀課堂中擔當起了閱讀教育的重擔。他們在很嚴謹的選材當中,利用優秀的兒童文學資源,向學生們實施了以審美為重要內容的閱讀教育。我相信這種閱讀教育必然會培養起孩子們純正的文學趣味,必然會促進主流閱讀趨勢的形成,必然會帶動本土的原創文學的繁榮。今天倡導閱讀教育,把閱讀作為一種教育提出來,我覺得在當前非常必要:
一是開拓閱讀眼界,學會鑒別。當前孩子們的閱讀很多都是自發性、從眾性、時尚性的閱讀。班里有一個孩子讀過某本書,覺得好,沒讀過的孩子就覺得自己不夠時尚。這些自發的、從眾的、時尚的閱讀方式還是處于一種盲目的無序的狀態。所以,這也是一種缺乏鑒別能力的閱讀,需要我們通過教育,讓孩子在讀書的時候逐漸提高鑒別能力。
二是養成良好的閱讀習慣,學會通過想象把文字變成形象,學會“玩味”文學、欣賞文學,而不只是單純地追求情節。希望孩子們也慢慢地學會“玩味”文學,比如語言的美、細節的美、情調的美。當然,閱讀教育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讓孩子們學會觀察,閱讀文學和社會觀察一定要比照著同步前進。學會觀察、學會駕馭文字,從而潛移默化地陶冶情操。
三是從優秀的藝術文學中,把握時代精神,促進兒童身心健康成長。不管社會發展再怎么多元化,時代精神依然是非常重要的。我們的兒童文學應該是非常含蓄、非常藝術化地告訴孩子們時代精神。
所有的人都需要書,兒童是更需要書的。倡導閱讀教育是我們的一份責任。
孩子閱讀要從讀詩開始
在各種文學體裁里,詩歌有它的獨特性。詩歌的閱讀,在不同的年齡段,閱讀方式都不一樣。
我們不要小看詩歌,特別是兒童詩,它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孩子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學會審美的呢?是看自然風景嗎?是看圖畫嗎?當然,這些都是審美,但是一個孩子學會審美其實就是從聲音開始的——從聽詩歌、聽童謠開始的。所以,兒童詩在整個兒童文學當中是非常重要的一種體裁。
如果想培養孩子高雅的文學趣味,可以從讀詩開始。先學會讀詩,再去讀童話、小說,他們能體會到小說和童話中最美妙的地方。他們除了可以記住故事情節,還能將情節之外的內容記憶深刻。
比如曹文軒的《草房子》我讀過不止一次,但是如果問我具體情節是什么,我也不一定能說清,然而,有一點我記得非常清楚,就是這本小說的情調,也就是這本小說的詩意。書中描寫笛子的聲音、熬藥的香味……我好像身臨其境。
讀詩,可以豐富孩子的想象力,豐富孩子的感情,豐富孩子在閱讀中的快感。閱讀詩歌的感覺是非常厚重的,它存儲在你的心靈里,讓你從牙牙學語的時候,不懂什么是詩的時候,從聲音中領會到其中的優美。
為孩子們寫詩是我永恒的快樂
60多年間,我堅持為孩子們寫詩,這是我永恒的快樂。這快樂源自我對兒童的發現和為他們的勞作。
當我剛剛告別童年時代,我就感受到了童年是快樂的。這快樂不是物質的,是精神的。我長大了,開始意識到,在孩子的天性中,有單純,也有豐富。漸漸地,我也開始回歸自己的童年。我想起母親以她的鄉音為我吟唱童謠,那行云流水般的天籟之韻,讓我進入了一個歡悅而寧靜的境界。此后,我喜歡上了中國的民間童謠。這種簡樸的愛好,使我度過的歲月里,有緩慢的速度,綿長的快慰。后來,我又喜歡上了兒童詩,喜歡著,并創作著。那樣的時光,速度仍是緩慢的:一首一首地寫,一首一首地讀,一首一首地修改。在創作中,我自身也融進了童年,依舊是緩慢地回憶著,品味著,思考著。
童年,絕非只是一個年齡的概念,它更是一段生命的旅程,一段歲月的歷史,一支惜別的驪歌。童年里有永不凋謝的微笑,也有永不干涸的淚水。所以,童年的記憶,可以伴隨我們一生。詩歌就應該書寫這些微笑與眼淚。
在20世紀60年代和八九十年代,我寫了比較多的兒童詩,特別是八九十年代,我的心中涌動著無限詩情:花、樹、山峰、大海,孩子的一笑一顰,甚至一聲音響、一縷氣味、一種顏色、一個詞語,都讓我感受到詩意,想起寫詩。說起寫詩,我不會刻意地一定要寫兒童詩。那時,我的詩雖不是專為兒童寫的,卻是適合兒童品讀的,因為我全身心浸潤在孩子的世界里。
童年的天真、單純,好奇心理、探究精神,以及豐富的想象力和表現力,那一顆童心,就是對人生的恩澤。永葆童心是對生命的最高嘉獎。我以詩贊美童年,珍惜童年,讓孩子們有一個身心健康成長的童年,這就是我為孩子們寫作的樂趣和審慎的姿態。
童年很重要,童年跟隨著我們的生命進程,不斷地被發現著,被養育著。對于童年,我們沒有窮盡地書寫,沒有終結地詮釋。我以60年的光陰,用詩——文學語言中的鉆石——也無法把童年雕琢得那樣精粹。
我進入了一個詩的童話王國,我寫下的詩行,愿每一個字都是種子,都是小鳥,愿它們出土成苗,入云展翅。我和孩子們的相知相融,使我和寫詩相益相得。
我把為孩子們寫詩,看作是對童年的紀念,是對童年的洗禮,也是對童年的致敬。一生如此。
我常常在腦海里浮現這樣的情景:在落日的余暉中,我靜靜地坐在搖椅上,雙眼微閉,聽窗外鳥啼。我知道,窗前有玉蘭花正開,枝頭有鳥在叫。忽然,我聽見有孩子在朗誦詩,那是與鳥啼和鳴,與花香相融的聲音。讀詩的聲音很美。此時,天色向晚,一切漸暗,唯有孩子讀詩的聲音,讓我聆聽,不勝低回……
(摘自《校準人生的坐標》 希望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