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我知道，在人群之中，總是躲藏著一些特別的人。他們看上去跟常人沒什么兩樣，可是他們的敏感卻是非同尋常的。他們有的有超人的聽覺，或是視力非凡，或者有著常人所無法想象的嗅覺和直覺。他們的世界有更多的維度，他們是人群中的異數，他們能抵達常人無法感知的區域，他們接收到來自虛空的信息。他們常常顯得恍惚，并且因此沉默。我猜，這些人是孤獨的，他們與常人的隔閡如深谷，甚至寬闊如海，甚至如晝夜，如時光的兩端。

他們的歡樂深埋心底，和痛苦一起在黑暗的地下生長。他們只是無限擴大其根須，沒有節制地在泥土中肆意蔓延，卻仿佛總也無法透出地面。陽光讓他們恐慌，好像要揭穿他們潮濕雜亂的秘密。

他們守護自己的秘密如生命，日常生活卻如幻影飄忽，仿佛鏡中的景象，常常令他們不知所措。

一個能夠嗅出月亮氣味的人，會有什么樣小說觀的人生遭遇？人們的指甲縫里藏著的污垢，和一本遺棄之書字里行間的嘆息和哭泣，都能被他聞到，喧囂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氣味蒸騰，被故事攪動。蛇的冷腥氣味和臘梅花香的情色誘惑，如透明的風飛舞，別人能夠看到嗎？

我知道深海的魚唱著我們永遠聽不到的歌。飛鳥翅膀上又會掠過怎樣的冰涼？

我一直都想寫一個這樣的小說，就像我想深入到地下，去看根系蛇一樣游動。想去藍得發黑的天空聽星星磕碰的聲音。別以為我是想寫一個童話，我只是仿佛要感受到與眾不同的人是不是也像我一樣孤獨，是不是比我更孤獨。他悄然夜行，沉默到驚悚的地步。

不同的世界在不同的時空里，文學和現實有時候也是這樣的嗎？當然，它們必定是有著奇妙的聯系，就像平面的鏡子與可觸摸的立體。是的，文學的世界與現實雖然血脈相連，卻常常幾乎又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時空。石油在地下，火焰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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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青年作家》2021年第0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