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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謝有順:肯定中國當代文學也需勇氣
    來源:《文藝爭鳴》 | 謝有順  2021年08月24日09:09
    關鍵詞:中國當代文學

    中國當代文學的成就,主要集中在新時期以來的這四十多年。這四十多年累積下來的寫作者很多,各種風格、各種水準的作品也數量龐大,說中國當代文學成就大的人,可以找出很多有實力的作家和作品例證,說中國當代文學不值一提的人,也能找到不少名不副實的作品例證,而且雙方所舉證的,很多還是相同作家的作品。這也可從一個側面看出評價中國當代文學之難。

    但凡沒有經過較長時間淘洗、過濾的文化現象,共識總是很難形成,爭議乃至價值分裂都是必然的。中國自古以來就有“文德敬恕”的寫作傳統,不喜歡滿口柴胡氣、一開口就見到喉嚨的刻薄文風,覺得那樣少了敦厚溫和之氣,但這樣的傳統“五四”以后就被打破了。“五四”以來的許多文藝論爭,都是用詞極端、充滿意氣的,夾雜著人身攻擊的論戰也不在少數。很多人抱怨現在的批評文風要么過于溫吞,要么戾氣很大,各種不滿意,其實讓不同的人選擇不同的說話方式,是再正常不過的文藝生態;試圖讓每一個人都怒目圓睜、見佛殺佛,或者讓每一個人都細細思想、慢慢道來,都不現實。學會接受在文學現場發生的各種意氣、火氣、情緒、片面、缺漏、不吐不快、攻其一點不及其余,是身在當代的人必須面對的現實,這些也是當代文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要在如此混雜、喧鬧的中國當代文學現場里做出清晰的判斷,并不容易。

    如果以四十幾年前新時期文學的發軔為一個新的起點,應該說,中國當代文學的這個新起點,藝術水準是不高的。劉心武的《班主任》固然重要,但以今天的眼光看,藝術上還顯粗糙;那時,因為寫作被批判的也大有人在。我聽舒婷說過,她當年寫詩,面臨著怎樣的巨大壓力;我也聽汪政講過,趙本夫當年寫《賣驢》,差點被拘押。可見,無論是藝術上還是思想自由度上,四十多年前的這個起點都是很低的。但經過這四十多年的努力,不可否認,中國當代文學取得了很大的進展,至少在詩歌、中篇小說、長篇小說、文學批評等方面的成就已不亞于現代文學,甚至超過了現代文學,這應該是不難判斷的事實。我們今天對現代文學作家有很高的評價,一方面和他們的寫作成就相關,另一方面也與他們參與了現代漢語的建構有關。現代漢語的基本面貌主要是以現代文學的文本為參照的,如果一個作家參與了一種語言的建構,尤其是見證了一種語言從出生到成熟的過程,他的重要性就會不言而喻。相對來講,當代文學在語言比較成熟的狀態下,要想有所創新,并建立起一種全新的語言風格,難度就要大得多。但這并不能成為我們漠視中國當代文學成就的借口,以中篇小說為例,像20世紀八九十年代發表的《棋王》《透明的紅蘿卜》《罌粟之家》《一九八六年》《傻瓜的詩篇》《沒有語言的生活》《瑪卓的愛情》等一大批作品,今天重讀仍然是令人贊嘆的;有些作品,即便放在同一時期世界文學的尺度里(從現有的中文譯作來看),也是可以平等對話的,比如蘇童的一些短篇小說,藝術水準并不見得遜色于那些已翻譯過來、與他同齡的西方作家。

    因此,承認中國當代文學這四十多年所取得的成就,同樣需要膽識和勇氣。

    文學研究界總是存在一個怪現象,好像研究對象時間越久遠就越顯得你有學問,所以,在中國文學這個學科里,研究先秦的多半看不上研究唐宋的,研究唐宋的又可能看不上研究元明清的,研究元明清的不太看不上研究近現代的,而研究近現代的不少又看不上研究當代文學的。這種對時間的迷信其實是膚淺的。孟子說:“觀水有術,必觀其瀾。”觀史何嘗不是如此?如果不留意歷史流程的每一個細小的轉折處,尤其是它在當下所引起的波瀾,史論研究很可能是空洞的。剛去世不久的歷史學家章開沅曾說,歷史研究者的眼界不可太過局促,史學的真正危機在于大家把題目越做越小。文學界就更是如此了,從業者眾,每年生產的學位論文更是堆積如山,但研究的視野和話題的豐富性,都窄小而有限。所以章開沅主張“參與史學”,強調史家必須有適度的現實關懷,在回顧過去的同時,還要立足現實,并面對當前人類面臨的一些重大問題。這種當代意識是任何一個研究者都應具有的。以此來看,當代文學并不是僅限于與一部分寫作者和研究者相關的學科,而應是所有文學人所共享的精神場域。但凡有所擔當的寫作和研究,無論它從哪個角度切入世界,最后通向的肯定是“現在”——你對“現在”的態度,會決定你取何種立場思考;意識到了“現在”的綿延之于一個人的重要意義,人類才得以更好地理解在歷史的某個特定時刻自己是什么。

    不久前讀俄羅斯作家貝科夫寫的《帕斯捷爾納克傳》,里面這樣描述帕斯捷爾納克:“他的勝利不在于完美無缺,而在于完整、貼切地表達了他所經歷的一切,也在于他不懼怕承擔這一切。”這種“經歷”和“承擔”,昭示出作家是活在當下的,他沒有逃避現在,而是在對當下的體驗中,通過語言重建一個他所守護的真實世界。許多時候,正在經歷和發生的一切是最難辨認,也最難判斷的,一個文學研究者如果想要表達一種所謂的學術勇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否定當下正在發生的文學,否定同時代的作家,因為沒有經過時間淘洗、檢驗的文學經驗,往往是最不值錢的,一切的過度判斷都可以得到原諒,甚至會有人把這種橫掃一切的做法視為學術良心。但這又產生了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假若五十年后或者一百年后來回顧、研究這一階段的中國文學,不可能認為這幾十年的文學寫作都是過渡性的、沒價值的吧?如果我們承認這個時間也誕生過好作家、好作品,那這些人是誰?這些作品是哪些?好作家、好作品不可能都等百年之后再來確認,今天在現場中的人就要有辨認和肯定的眼光,就要有第一時間大膽判斷的勇氣。

    盲目肯定固然不可取,但一味地否定也不是正途,還是要理性、客觀地從研究對象身上多加學習,才能對文學的發展現狀提出更具價值的意見。這令我想起徐復觀的一段回憶。當年他穿著陸軍少將的軍裝到勉仁書院拜見熊十力,向他請教應該讀什么書,其中有一段描寫非常精彩:他老先生教我讀王船山的《讀通鑒論》,我說那早年已經讀過了。他以不高興的神氣說:你并沒有讀懂,應當再讀。過了些時候再去見他,說《讀通鑒論》已經讀完了。他問:有點什么心得?于是我接二連三地說出我的許多不同意的地方。他老先生未聽完便怒聲斥罵說:你這個東西,怎么會讀得進書!任何書的內容,都是有好的地方,也有壞的地方。你為什么不先看出它的好的地方,卻專門去挑壞的;這樣讀書,就是讀了百部千部,你會受到書的什么益處?讀書是要先看出它的好處,再批評它的壞處,這才像吃東西一樣,經過消化而攝取了營養。譬如《讀通鑒論》,某一段該是多么有意義;又如某一段,理解是如何深刻;你記得嗎?你懂得嗎?你這樣讀書,真太沒有出息!——這事徐復觀多年以后憶及,仍覺“這對于我是起死回生的一罵”。

    那這四十多年不長的歷程,中國當代文學最為重要的成就是什么呢?我覺得,在于它在某種意義上再造了中國文學的語言制度。

    中國文學一直有比較成熟的、規范的語言制度,很早的時候,語言制度就對應一種文明制度確立下來。語言的制度化對文學的發展有利有弊。一方面,它使得文學語言變得規范、成熟;另一方面,也成為一種約束、鐐銬。比如,格律詩作為中國語言制度的典范,成就很高,但過度規范也是對語言的窒息。孔子刪《詩經》的時候,就是為了建立起文學的語言制度,這一制度的核心是“思無邪”,要通過語言整肅,“去鄭聲”,使詩成為雅音、雅言,此正聲的目的是讓詩言志,走大道。不僅鄭聲,同一時期的宋音、衛音、齊音,這些在野的聲音、語詞都是“溺志”“淫志”,讓人沉溺而心志混亂的,這些不合乎規范的聲音都要被去除,“齊之以禮”。當語言高度格律化、制度化之后,詩也就容易走到劉半農他們所說的“假詩世界”,不改不行了。“五四”的功績之一就是對這種成熟到近乎腐朽的語言制度的顛覆。從格律詩到自由的、徹底的長短句,這是對固有的語言制度的反叛,對一種自由的、個人的聲音的重新召喚。

    20世紀70年代末發生的中國文學,可謂也是對之前“十七年”文學這一僵化的語言制度的反抗,讓各種個人的聲音有了重新發聲的機會。朦朧詩也好,傷痕文學也好,先鋒文學也好,再到女性文學、網絡文學,等等,一路下來,都是越來越強調自我、個人的聲音。這是一種文學語言制度的再造,文學又有了自由表達的空間,也獲得了語言意義上的新生。今天的中國文學,主旋律的、弘揚傳統文化的、先鋒的、現實主義的、網絡的、市場化的,匯聚于一爐,每個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發力、施展的空間,這種駁雜與豐富,其實就是語言的勝利。而且每一種類型的寫作,都開始形成自己的小傳統及代表性作家。我們不可能再回到舊有的腔調中說話和寫作了,更不可能用一種統一的語言來覆蓋所有寫作了。而新的語言必然承載新的價值、新的觀念,這種巨大的思想轉變,和中國當代文學的一次次變革密切相關。

    當然,在肯定中國當代文學成就的同時,也需看到,中國當代文學也面臨著巨大的困難,尤其在精神格局上的局限性尤為明顯。

    隨著文學語境的變化,寫作不再是單純的個人面對自我、內心和世界的勘探,各種熱鬧、喧囂都在影響作家,也在重新塑造作家們的文學觀念。而國內文學活動繁多,國際交流也越來越頻密,以至于各種層面的交流被視為評價作品的重要參考。但我感覺,這些年作家們過度強調文學交流、文學翻譯之后,有所忽略文學的另一種本質——寫作的非交流性。事實上,許多偉大的文學作品,都不是交流的產物,恰恰相反,它們是在作家個體的沉思、冥想中產生的。曹雪芹寫作《紅樓夢》時,能和誰交流?日本《源氏物語》的誕生是交流的產物嗎?很顯然,這些作品的出現,并未受益于所謂的國際交流或多民族文化融合。它們表達的更多是作家個體的發現。正因為文學有不可交流的封閉性的一面,文學才有秘密,才迷人,才有內在的一面,這就是本雅明所說的,小說誕生于“孤獨的個人”。“孤獨的個人”是偉大作品的基礎。現在一些中國作家的寫作問題,不是交流不夠,恰恰是因為缺乏“孤獨的個人”,缺少有深度的內面。有些作家一年有好幾個月在國外從事各種文學交流,作品卻越寫越不好,原因正是作品中不再有那個強大的“孤獨的個人”。所以,好作家應該警惕過度交流,甚至要有意關閉一些交流的通道,轉而向內挖掘,深入自己的內心,更多地發現個體的真理,在作品中鍛造出那個強大的“孤獨的個人”,唯有這種文學,才會因為有內在的維度而深具力量。

    中國當代文學還有一個重要的缺失,就是正在失去對重大問題的興趣和發言能力,少了對自身及人類命運的深沉思索。不少作家滿足于一己之經驗,沉醉于小情小愛,缺少寫作的野心,思想貧乏,趣味單一。比起一些西方作家,甚至比起魯迅、曹禺等作家,一些當代作家的精神都顯得太輕淺了。私人經驗的泛濫,使小說敘事日益小事化、瑣碎化;消費文化的崛起,使小說熱衷于講述身體和欲望的故事。那些浩大、強悍的生存真實、心靈苦難,已經很難引起作家的注意。文學正在從更重要的精神領域退場,正在喪失面向心靈世界發聲的自覺。從過去那種概念化的文學,過渡到今天這種私人化的文學,盡管面貌各異,但從精神的底子上看,其實都像是一種無聲的文學,這種文學,如索爾仁尼琴所說,“絕口不談主要的真實,而這種真實,即使沒有文學,人們也早已洞若觀火”。什么是“主要的真實”?我想就是在現實中急需作家用心靈來回答的重大問題,關于活著的意義,關于生命的自由,關于人性的真相,關于生之喜悅與死之悲哀,關于人類的命運與出路,等等。在當下中國作家的筆下,很少看到有關這些問題的深度追索。許多人的寫作,只是滿足于對生活現象的表層撫摩,普遍缺乏和現實、存在深入辯論的能力。

    這可能是中國當代文學急需面對的精神危機。而我們讀翻譯過來的帕慕克、伊恩·麥克尤恩等人的小說,還是能感覺到他們一直在描繪和探詢深層的人性問題、信仰問題,就是好萊塢那些商業化的電影,都會蘊藏深刻的精神之問,比如《星際穿越》,作為科幻電影,它思考人類往何處去,人類的愛能否讓人類獲得拯救這樣的問題;《血戰鋼鋸嶺》探討信念的力量、精神的力量有沒有可能改變一個人、改變一群人;甚至很多更商業化的好萊塢電影,也會去張揚和肯定那些有意義的、值得為之殉難的價值。就連迪士尼公司拍給小孩看的電影《尋夢環游記》,都令我感動和震撼,它告訴我們,人其實是活在記憶里的,亡靈也是活在活人的記憶里的。你可以摧毀我的生活,唯獨不能摧毀我的記憶,只要這個記憶還存在,就意味著這個人還活在我們中間,記憶消失了,這個人就灰飛煙滅了。這個主題是非常深刻的。相比之下,中國當代的文學、電影和其他藝術門類,可能過分滿足于趣味、講故事、制造各種商業元素了,不少作家、藝術家都漸漸失去了高遠的追求,不太去思考人之為人的尊嚴在哪里,人究竟應該如何活著,有什么事物值得我為之犧牲這樣一些有重量的話題。

    文學本是靈魂的事業,應該執著于對人性復雜性、精神可能性的探討,如果不在這些方面努力和跋涉,寫作就很難說是真正意義上的精神事務。今日的中國文學,讀者、銷量、改編、翻譯的話語權越來越大了,尤其需要強調這種精神意義上的寫作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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