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學》2021年第8期|李忠效:青春碑林(節選)
李忠效,筆名鐘笑,男,原海軍政治部創作室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理事。1955年11月出生,1969年12月入伍,2016年6月退休。歷任潛艇輪機兵、輪機班長、輪機軍士長、宣傳干事、創作員、潛艇副政委、創作室主任等職。1974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1978年開始從事專業創作,1989年畢業于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主要著作有:長篇紀實文學《我在美國當律師》《我在加拿大當律師》《聯合國的中國女外交官》《丹心素裹——中共情報員沈安娜口述實錄》《“瓦良格”號航母來中國》,長篇小說《酒浴》《翼上家園》《從海底出擊》,作品集《升起潛望鏡》《藍色的飛旋》《核潛艇艇長》等20余部,并有電影《恐怖的夜》(編劇)、電視連續劇《海天之戀》(編?。?、文獻紀錄片《劉華清》(總撰稿)等影視作品多部。
編者說
因為戰爭,同為高中同學的兩位男生毅然奔赴前線,兩位要好的女同學一路追到云南前線送行。訣別之際,兩對青春男女激情蕩漾,一對突破底線以身相許;另一對女方主動,男方卻克制婉拒,為的是擔心自己戰場遭遇不測而要向女方負責。兩對青春男女的命運而后均發生意想不到的轉折。
青春碑林
文 / 李忠效
一、邊疆掃墓
這個世界是由男人和女人組成的。世上最好處的關系是男女關系,最不好處的關系也是男女關系。
21世紀初的一個夏日,南方某烈士陵園來了4個人。不是清明,來掃墓的人本來就少,又是中午,人就更少了。
烈士陵園坐落在一個朝陽的山坡上,這里安葬了近千名烈士的遺骸,一個墓碑連著一個墓碑,整個山坡白花花的,在南國熾熱陽光的照耀下,整個墓園都是耀眼的白光,如果沒有稀疏的松樹點綴其中,那白色會把人的眼睛眩暈。
谷雨森帶著烏蘭丁在烈士陵園的山坡上已經尋找了十幾分鐘,熱得滿頭大汗,累得氣喘吁吁。他們的身后,跟著谷雨森的兒子谷天明和烏蘭丁的兒子楊繼烈。兩個年輕人也是滿頭大汗,倒是沒覺得累,只是顯得有些著急。
“爸,楊叔叔是埋在這里嗎?”谷天明說,“你會不會搞錯啊?”
谷雨森瞪了兒子一眼,那意思分明說:我怎么會搞錯!
烏蘭丁說:“要不這樣,咱們分開找,一人一排。”
谷雨森說:“就按你說的辦?!?/p>
四個人分頭去找,效率大大提高,不一會兒,在陵園的西北角,楊繼烈最先發現了那個“楊天亮烈士之墓”的墓碑。
“媽!我爸在這里!”楊繼烈喊道。
谷雨森和烏蘭丁聞聲跑了過來,谷雨森說了聲:“天亮,我可找到你了!”他的眼前浮現出當年戰場上的那個炮火連天、硝煙彌漫、楊天亮犧牲在他身邊的場景,忍不住擁著墓碑大聲哭了起來:“天亮啊……”
烏蘭丁站在墓碑的另一側,撫摸著墓碑,垂淚說道:“天亮,我帶兒子來看你啦!你看他多像當年的你……”
楊繼烈和谷天明并排跪在墓前,楊繼烈說:“爸,我和天明給您磕頭啦!”然后兩人一起磕了三個頭。
二、小站邂逅
20年前,西南邊境的形勢陡然緊張。很多部隊向那里集結,軍列一列接著一列。很多旅客列車要為軍列讓路。在南方的一個小站上,一列旅客列車已經在這里臨時停車半個小時了,旅客們都擠在靠站臺一側的車窗前,好奇地打量著過往的軍列。軍列上有很多坦克、汽車、大炮,還有一些悶罐車廂,里面是全副武裝的士兵。
北方姑娘烏蘭丁和董馨丹也在這列客車上,她們比別人更關注這些即將走上戰場的軍人。因為她們的男朋友都在部隊當兵,一個叫谷雨森,一個叫楊天亮,說不定他們也會在奔赴戰場的列車上。
確切地講,谷雨森和楊天亮還不能說是“她們的男朋友”。他們四人原是高中同學,谷雨森喜歡董馨丹,楊天亮喜歡烏蘭丁。那個年代,男女同學之間,表達“喜歡”的形式還比較含蓄,頂多是偷看幾眼,或者寫個紙條寫封信什么的。谷雨森只是偷看,沒有付諸行動;楊天亮膽子大,給烏蘭丁寫了一封情書,但是沒有得到烏蘭丁的回音。有一天,楊天亮在路上堵住單人行走的烏蘭丁問:“我給你寫的信,你看了嗎?”烏蘭丁從書包里拿出那封信,遞給楊天亮說:“我媽媽告訴我,現在還小,不要收男同學的信?!比缓竽樢患t,低頭走開了。那含羞的表情,在楊天亮的記憶中保留了很久很久。楊天亮看了看手中的那封信,居然沒有打開!他從烏蘭丁那羞澀的臉上可以看出,她也是喜歡他的,她拒絕他,可能是嫌他的家庭條件不如她家好。她家是非農業戶口,父親是供銷社的職工;他家則是農業戶口,父親是農民。一想到這種家庭背景的差距,他便感到英雄氣短。
不久,他們高中畢業了,那年正趕上“文革”后第一次恢復高考,參加高考的人非常多,他們都沒能“金榜題名”。接著,楊天亮和谷雨森都去當了兵。谷雨森到了部隊,就給董馨丹寫信,兩人很快建立戀愛關系。楊天亮也想給烏蘭丁寫信,但是他一直沒有勇氣寫。當兵走的時候,他把之前被烏蘭丁退回來的那封信帶在身邊,他想用這封信激勵自己,要在部隊好好干,將來出息了,再給她寫信。
谷雨森曾經鼓動過楊天亮,讓他給烏蘭丁寫封信,說不定她會回信的。楊天亮思忖再三,還是沒寫。
高中畢業以后,烏蘭丁和董馨丹都進入了當地的一家農場,這一次,是單位派她們到南方學習,正準備返回家鄉,沒想到在這個小站上,遇到軍列,臨時停車這么長時間。
已有兩列軍列呼嘯而過,一刻沒停。又一列軍列開來,這是一列專門運送人員的綠皮火車,車上裝滿了士兵。列車快進站的時候,速度漸漸減慢,列車窗戶是打開的,一張張年輕士兵的臉在董馨丹和吳蘭丁的視線中滑過。她們誰也沒說話,心里都在想著同一個問題:會不會有熟悉的面孔出現呢?最后,列車居然停了下來。
董馨丹和吳蘭丁一直盯著站臺對面那個列車看。在列車停下的那一刻,董馨丹突然激動地指著對面列車的一個窗戶叫道:“蘭丁你看!”烏蘭丁順著董馨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立刻激動地說:“是他們!”
董馨丹大聲叫起來:“谷雨森!”
烏蘭丁也大聲叫道:“楊天亮!”
對面列車上的兩個年輕士兵循聲望過來,也看見了她們。董馨丹正要下車,只聽一聲火車汽笛長鳴,然后車身就緩緩開動了。
谷雨森和楊天亮從車窗上跳下來,跟著火車跑了幾步,還喊了幾聲什么,但是火車速度漸漸加快,風聲大,她們什么也沒聽清。烏蘭丁把一個手絹扔了下去,手絹隨風飄著,正好被楊天亮接住了。
一次不期而遇又匆匆的別離,讓董馨丹心里充滿了悲傷。她的男朋友是去前線??!她喃喃自語道:“他這一去,不知還能不能回來?”說著,就悲從心頭起,淚水滿臉流。
一開始烏蘭丁還勸她:“馨丹,別瞎想。他會回來的?!笨墒蔷o接著,她也開始流淚。身邊的旅客從她們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倆與軍列上那兩個士兵的關系,都向她們投以同情的目光。
旁邊一位三十來歲的女人默默地看著她們,最后實在忍不住了,就對她們說:“兩位小妹妹,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因為我愛人也上去了。他是部隊的連長。我送他走的時候,一聲也沒哭,因為女人的眼淚會影響他的斗志。我相信他會回來的?!?/p>
她們兩個聽了這話,都用敬佩的目光看著這位大姐。
董馨丹問:“大姐,你是怎么送你愛人走的?”
大姐說:“我正在部隊探親,他們突然接到命令,要上前線,那真是生離死別啊!我幾次想哭,都忍住了。我們結婚好幾年了,一直沒懷上孩子,我對他說,沒關系,如果這次沒懷上,等你回來咱們接著要!”
董馨丹和烏蘭丁被大姐的樂觀主義精神所感染,抹去臉上的眼淚,笑了。
董馨丹突然想起什么,附在烏蘭丁的耳邊小聲說:“我想去送送他?你去不去?”
烏蘭丁驚訝地問:“怎么送?”
董馨丹說:“到前面一站下車,跟著他們走,一定能找到。”
烏蘭丁沉吟片刻說:“我跟你一起去?!比缓髢扇吮愦掖夷闷鸷唵蔚男欣睿萝?。
大姐問:“你們要去干什么?”
董馨丹說:“送人。”然后就在大姐的驚愕之中向車門走去。
火車到站,她們下了車,沒有出站,正好對面來了一列客車,她們問終點是哪里,正是邊境要打仗的方向,她們便匆忙上車。還沒站穩,車就開了。
在車上,她們向身邊的旅客打聽邊境的情況,一位旅客很警惕地看著她們,以為她們是在刺探軍事情報,就悄悄告訴了車上的乘警,乘警將她們帶到餐車,仔細盤問了半天,才知道她們的男朋友即將上戰場,于是對她們十分客氣,并向那位警惕性很高的旅客說明了情況。那位旅客也很熱情,對她們說:我是當地人,情況我熟。下了火車,你們跟我走,我帶你們去找部隊。
三、生離死別
那位旅客姓韋,30多歲,董馨丹和烏蘭丁稱他韋大哥。韋大哥的弟弟開了一臺拖拉機來接站。弟弟說,剛剛來了一支部隊,好像代號就是董馨丹和烏蘭丁打聽的那個。董馨丹和烏蘭丁也跟著上了拖拉機。
韋大哥的弟弟說,這里有一座營房,現在集中過來的人太多,營房住不下,很多人就住在老百姓的家里。
就這樣,她們很快找到了楊天亮和谷雨森所在的部隊。非常巧,楊天亮和谷雨森他們連就住在韋大哥所在村子。天要黑了,村里沒有旅館,兩個姑娘住哪里呢?韋大哥豪放地說:就住我們家吧!我和弟弟到別人家借宿。
烏蘭丁對董馨丹說:“咱倆大老遠地跑來,如果被部隊知道了,一定影響很大,不如讓韋大哥幫我們把他倆叫來,就在這里見面?!?/p>
董馨丹覺得烏蘭丁說得有理,就把這個意思跟韋大哥說了,韋大哥很痛快地答應下來,并開玩笑說:“我先不說是你們來了,給他們一個驚喜?!?/p>
韋大哥走后,董馨丹和烏蘭丁連忙收拾自己,想把自己最光鮮的一面展現出來。
不一會兒,韋大哥獨自回來了,兩手一攤,搖搖頭。董馨丹和烏蘭丁互相看了一眼,都沒明白他什么意思,董馨丹問:“韋大哥,什么意思啊?”
韋大哥說:“我弟弟搞錯了,你們要找的人不在這個村。”
董馨丹和烏蘭丁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韋大哥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跟你們開玩笑的。他們在開班務會,我怕你們著急,特地回來說一聲。我現在回去等他們。”
董馨丹和烏蘭丁一聽,哭笑不得。
韋大哥轉身又走了,扔下兩個癡情的女人,傻傻地愣在那里。
時間過得很慢。這期間,韋大哥家的人都出去了,說是去鄰居家串門。董馨丹和烏蘭丁心里明白,這是韋大哥安排的,要給他們留下一個安靜、私密的空間。
遠處,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一陣歌聲,給這戰前的緊張氣氛帶來一陣暖意。
有腳步聲傳來,還有谷雨森和楊天亮說話的聲音:
“大哥,到底是誰?。俊?/p>
“急什么?見了就知道了?!?/p>
董馨丹和烏蘭丁站在院子里,都情不自禁用手捂住胸膛,似乎怕那顆激動得怦怦亂跳的心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
當谷雨森和楊天亮看到月光下的董馨丹和烏蘭丁時,兩人都驚呆了。
韋大哥說:“阿米爾,沖!”然后就笑著走開了。
“阿米爾,沖!”是電影《冰山上的來客》中的臺詞,當邊防戰士阿米爾見到自己的未婚妻古蘭丹姆的時候,楊排長喊出了這句話,阿米爾和古蘭丹姆同時沖上前,緊緊擁抱。
韋大哥走后,谷雨森和楊天亮也都沖向了自己的女朋友。
韋家是兩間大屋子,谷雨森和楊天亮分別帶著自己的女朋友到房間里去說悄悄話。
楊天亮問烏蘭丁:“你怎么來了?”
烏蘭丁說:“是董馨丹拉我來的。”
“這么說,你不是自愿來的?”
“也不能那么說。我不愿意,她拉我也不會來?!?/p>
“那就是你愿意來的啰?”
“人都來了,說那個有意義嗎?”
“我認為是天意,如果不是火車在那個小站暫停,我們就見不到,也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烏蘭丁用手捂住了楊天亮的嘴。楊天亮把那只手抓住了,然后去吻它。烏蘭丁想抽回去,楊天亮把那只手抓緊了不肯放。
烏蘭丁問:“你當兵走了,怎么也不寫信?”
楊天亮說:“因為上次你把信退回來了,我有些自卑,就想等混出個樣兒來,再給你寫信?!?/p>
烏蘭丁愣了一下,問道:“那封信你沒打開看?”
楊天亮也愣住了,反問道:“為什么要打開看?看什么?”
烏蘭丁突然笑起來:“我說你怎么變得怪怪的?!?/p>
楊天亮恍然大悟:“你是說你寫了回信,裝進原來的信封,又封上了?”
烏蘭丁說:“沒想到天底下還有這么呆的人!”
楊天亮抱著她問:“你寫了什么?”
烏蘭丁說:“我忘了?!?/p>
楊天亮說:“那封信我帶到部隊了,是想用它來鞭策自己,好好干,別讓你和你家人瞧不起??上]帶在身邊。告訴我,你到底寫了什么?”
烏蘭丁說:“等你回來自己看吧!”
楊天亮說:“還是告訴我吧!如果我回不來呢?”
烏蘭丁再次用手捂住他的嘴:“不準胡說八道!”
楊天亮說:“你用手捂不住,要用嘴來捂?!?/p>
烏蘭丁說:“你壞!”
楊天亮說:“聽人講,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闭f著就把嘴湊過去了。烏蘭丁微微閉上眼睛。于是,他們開始了熱烈的初吻……
在楊天亮和烏蘭丁說悄悄話的時候,在另外的房間里,谷雨森和董馨丹也在說著悄悄話。
谷雨森說:“在火車把你們拉走以后,就像把我的心也帶走了?!?/p>
董馨丹糾正道:“用詞不準確。”
谷雨森馬上就改口:“是把你拉走以后,就像把我的心也帶走了,忽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p>
董馨丹調皮地說:“所以我就來了,把你的心送回來了?!?/p>
谷雨森說:“你就是我的心?!?/p>
董馨丹笑道:“我是你什么?”
谷雨森說:“我的心。”
董馨丹說:“還有呢?”
“我的寶貝兒?!?/p>
“還有呢?”
“我的媳婦兒。”
谷雨森說著,就把董馨丹攬入懷中,熱烈地親吻。一種令人窒息的情感交流。
董馨丹在谷雨森的懷里小聲說:“我們結婚吧!”
谷雨森問:“什么時候?”
董馨丹羞怯地說:“現在?!?/p>
谷雨森沉吟片刻,動情地說:“馨丹,我理解你的想法??晌也荒芴运健H绻一夭粊?,你怎么辦?”
董馨丹撲在他的懷里說:“你要回來。一定要回來!我就是要讓你知道,家里有個媳婦兒在等著你,你一定會回來?!闭f著就要動手脫自己的衣服。谷雨森急忙攔住了她。
“馨丹,你知道,我是多么愛你。如果不是要上戰場,我會馬上與你一起沉入愛河。可是……”
“可是什么?”
“你能來這里送我,已經讓我心滿意足了。我不能太貪心。我奶奶說,太貪心的人總會失去一些東西,很可能是最寶貴的東西?!?/p>
“你真信這些老話?”
“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等我回來做你的新郎。好不好?”
董馨丹點點頭說:“只要你回來,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會做你的新娘?!?/p>
這時候,對面房間里傳來搖動竹床的聲音,谷雨森和董馨丹會意一笑,兩人又擁抱在一起。
楊天亮和烏蘭丁在竹床上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
他們的情形和谷雨森、董馨丹相反。本來,烏蘭丁是不同意楊天亮要她的,一是她有嚴格的家教。媽媽曾經多次告訴她,女孩子一定要管好自己,不能草率地把自己給了男人,不珍惜自己第一次的女孩子,總要為之付出慘重的代價。二是她沒有思想準備。就算之前二人彼此好感,他給她寫過一封信,她也給他回過一封信(他還沒看到),可之后再沒聯系,沒有經過情感上的交流,突然就要直奔主題,她有點接受不了。鑒于以上兩點,烏蘭丁自然不會輕易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給他。
但是,一個女人接受了一個男人的親吻,等于從情感上、心理上、身體上認可了這個男人。她不知道男人的本性都是得寸進尺的,絕不會滿足于接吻,還會有更多的欲望和企圖。接吻是用嘴,手往哪里擱呢?總會去探索那些女人身體的秘密,與此同時,生理上也會出現反應。對于一個從未體會過女人,不知還能不能有機會去體會的男人來說,那種垂死的情感和生理的渴望就更加強烈。這種情感和渴望近似瘋狂。
楊天亮先是要把手伸進烏蘭丁的衣服,烏蘭丁用手去擋,沒擋住,上身的禁地便“淪陷”了。楊天亮接著開始向下身的禁地進行“蠶食進攻”。烏蘭丁又用手阻擋,這一次力度很大,但是進攻的力度更大,再次被突破防線。當下身的禁地“淪陷”時,她已沒有力量阻擋了。她輕輕呻吟了一聲,便癱軟下去,任由那只強有力的大手的愛撫。
這時楊天亮的膽子更大了,竟要去解她的腰帶。她忽然用力推開了他,用堅定的口吻說:“不行!堅決不行!”挺起身子坐了起來。
楊天亮愣在那里,感到無地自容,忽然把臉埋在她的懷里,哽咽著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是被欲望沖昏了頭。”
烏蘭丁抱著他的頭說:“天亮,不要這樣,你這樣我心里很難受。我會好好給你留著,等到結婚的那一天?!?/p>
楊天亮停止了哽咽,悲涼地說:“你會有那一天,但新郎不一定是我?!?/p>
烏蘭丁生氣地推了一下他的頭:“你這人怎么這樣!老說那種喪氣的話!”
楊天亮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說:“我們每一個上戰場的人,都作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子彈不長眼,誰知道誰的命大?我們都寫了遺書,我還給你寫了一封,和那封沒拆開的信在一起?!?/p>
烏蘭丁問:“你寫了什么?”
楊天亮說:“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我只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并希望有一天你能做我的新娘。我知道自己沒有那個福分,算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吧!不管怎么說,你是我有限生命中的唯一?!?/p>
烏蘭丁聽了,默默地淚水長流。
楊天亮說:“但愿你不會收到那封信。”
烏蘭丁緩緩地向后仰著身子躺了下去,并抓住楊天亮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帶上。
之后便是谷雨森和董馨丹聽到了竹床搖晃的聲音。事畢,楊天亮用烏蘭丁送給他的手絹,擦了她的下體。并把那手絹仔細收起來了。烏蘭丁要去洗手絹,楊天亮沒給。
第二天一早,谷雨森和楊天亮所在的部隊就開拔了。董馨丹和烏蘭丁遵照男友的囑咐,沒有專門出面送行,是和當地老鄉一起為部隊送行的。
這是一次真正的生離死別。
……
(試讀結束,全文載《北京文學》(精彩閱讀)2021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