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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族文學》漢文版2021年第8期|李約熱:捕蜂人小記(節選)
    來源:《民族文學》漢文版2021年第8期 | 李約熱  2021年08月12日08:17

    李作家被一群蜜蜂纏上。它們在他身邊飛舞,有幾只還爬在他臉上、頭上。李作家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蜜蜂也會蜇死人的。

    頭天晚上,勞累了一段時間的精準脫貧工作組的隊員們在村委副主任老羅家聚餐,喝老羅家自釀的米酒。米酒苦澀,很難下咽,為了照顧李作家,老羅給李作家喝加了蜂蜜的酒,加了蜂蜜的玉米酒甜甜爽爽,李作家一不小心就多喝了,直到現在,酒勁未消,李作家頭重腳輕。

    是不是喝加了蜂蜜的米酒,身上的糖分增加,才招來蜜蜂?如果是這樣,李作家現在享受的“待遇”跟油菜花一樣。

    主人趙洪民,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他和李作家近在咫尺,上下飛舞的蜜蜂對他視而不見。

    你味道重,招蜜蜂。

    趙洪民不會說話,你味道重,招蜜蜂這句話,他說出了你味道重,招蒼蠅的意思。好像爬在人臉上的小動物,不管是蒼蠅還是蜜蜂,都是一路貨色。

    我昨晚喝酒,加了蜂蜜。李作家說。

    難怪。趙洪民說。

    不會是在報復我吧,吃了他們的糖。李作家說。

    不是的,不是的,如果是那樣,最該報復的就是我了。趙洪民邊說邊用手幫李作家趕蜜蜂,李作家說哎呀哎呀,不要動手不要動手,它們會蜇我的。

    不要怕,只要不是拍蚊子那樣拍它們,它們就不會叮你。趙洪民說。

    說話間,那些蜜蜂飛離“味道重”的李作家。

    這些蜜蜂,要報復,也先來找我。趙洪民又說。

    為什么這么說?李作家問。

    蜜蜂是我養的,它們釀出來的糖,都被我賣掉了。趙洪民笑著說。

    原來是這樣,趙洪民是個養蜂人。

    飛舞的蜜蜂、輕松的話語,給李作家的“遍訪”(訪問所有貧困戶)帶來了一絲輕松。

    現在蜂蜜多少錢一斤?李作家問。

    一百二十元一斤。趙洪民回答。

    趙洪民身穿被淘汰了的草綠色的公安服,用來固定肩章的布條因為扣子脫落翹了起來,趙洪民帶李作家走進自己家中,肩上的布條一搖一搖,像兩片芒果樹的葉子。

    剛剛坐下來,趙洪民就嘆氣。唉,李作家,唉,李作家。

    怎么啦?

    你來我們這個地方,不容易,受苦啦。

    趙洪民心疼李作家。在八度屯,這可是太陽從西邊升起的事情。李作家去拜訪的那些貧困戶,從進門開始,五分鐘之內家中的人就把自己的訴求竹筒倒豆似的說出來了,哪里想到李作家辛苦不辛苦,容易不容易。

    八度屯的養蜂人,給了李作家一絲暖意。

    這是工作,再說也不怎么辛苦。李作家說。

    辛苦那是肯定的,天天都見你在村里忙活。趙洪民說。

    應該的,應該的。

    你是個作家,都寫過什么書?趙洪民又問。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李作家回答。

    李作家有些不好意思,這樣的問題他在很多地方經常被問到,剛開始的時候,他沒有經驗,只要有人問起,他就老老實實地回答自己寫過什么作品。聽完他的話,提問的人一般都是一臉疑惑。更要命的是,很多人會說,我只知道莫言,這讓李作家無地自容。后來他學乖了,只要遇上這樣的問題,他有兩個答案來對付,一個是慚愧,慚愧!另一個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沒想到在八度屯,這樣的問題又被問了一次。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李作家又說了一遍。

    趙洪民說,我只知道莫言,得了諾貝爾獎。

    相同的劇本。文學諾貝爾的威力太大,都炸到八度屯來了。

    你看過莫言的書?李作家問。

    沒有,我只知道莫言他為國爭光。趙洪民說。

    這是大實話。人類的情感樸素得很,哪怕是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他取得非凡的成績,只要跟你是同一個族群,你會由衷地高興。當初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李作家就是趙洪民這樣的感覺。跟趙洪民不一樣的是,李作家讀過很多莫言的作品,好些作品他很喜歡。

    下次去北京開會,我幫你要他的簽名。李作家說。

    簽名嘛,這個……這個……趙洪民說,有點勉強,似乎對簽名不怎么感興趣。

    趙洪民家四口人,夫妻兩個,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讀高職,女兒讀高一。他家最大的困難,就是夫妻兩個在野馬鎮做建筑工掙來的錢,剛好夠女兒和兒子的生活費。他和妻子的日常開銷,全指望家里養的野蜜蜂。

    跟那些開著卡車拉著蜂箱一路追趕花期的養蜂人不同,趙洪民養野蜜蜂,完全靠運氣,就像有些地方的人抓野豬回家來養一樣,都是朝不保夕的事情。

    找野蜜蜂有幾種方法,最吃力的是上山,在石頭縫里找。一座座大山,有很多很多的石頭縫,一道縫一道縫去找,地毯式搜索,這要花很長的時間和力氣。數著石縫找蜂巢,全憑運氣。有一次,趙洪民找到一個蜂巢,收獲十五斤蜂蜜并把蜂群帶回家里,靠的就是運氣。那天,他查看了幾百條石縫,從早到晚,一無所獲。回家前,他在一塊巨石上休息,他兩手無聊地垂在石頭邊上,突然感覺手上有什么東西在爬,抬手一看,是幾只蜜蜂,他精神一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這之前,他根本沒有看見蜜蜂在飛,這幾只神秘的蜜蜂,肯定來自石頭深處。果然,他手上的小蜜蜂又消失了,趙洪民沿著蜜蜂消失的方向尋找,找啊找啊,才發現這塊巨石下面,有一道非常隱秘的石縫。趙洪民拿一根長長的樹枝往里輕捅,上百只蜜蜂嗡地飛出來,他直挺挺伏在地上,那些野蜜蜂越飛越多,鋪天蓋地,把他裹成一個人形模具。直到天黑,最后一只蜜蜂從他身上爬回蜂巢,他才連滾帶爬跑回村里。在家里扒了幾口飯,叫上村醫忠光,帶上工具,再一次來到大石頭邊,先是慢慢找出蜂王,再引出蜂王忠實的擁躉,再慢慢敲開石縫,那塊流蜜的石頭,一直讓他和忠光忙到天亮。

    另一種方法就是通過蜜蜂飛行的方向,判斷蜂巢在什么地方。一般都是先到開滿野花的坡地上蹲守,采花的工蜂在花蕊間忙活,之后往蜂巢的方向飛去。這個時候要用望遠鏡觀察,死死盯住飛行的蜜蜂,看它們飛往哪一座山崗,查清它們的飛行航線,然后追蹤。越接近蜂巢,蜜蜂越是狡猾,一般會突然散開,飛往不同的地方,之后會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匯合,再往蜂巢飛去。這就給捕蜂人帶來很多迷惑。面對“航線”上突然四下散開的蜜蜂,你不知道再往什么地方追蹤。這個時候要有耐心,可以坐下來休息,捋一捋頭緒,不是所有的蜜蜂都狡猾,也有大意的蜜蜂,這時候要做的,就是等那個笨蛋出現。笨蛋也許是厭倦了這種防盜獵的戰術,采得蜜來,直接飛往蜂巢,這就給趙洪民這樣的捕蜂人可乘之機。

    還有一種方法,這種方法不是“直搗黃龍”,而是“帶你回家”。所謂“帶你回家”,就是把遷徙中的蜂群,想辦法“請”回家中,把野蜂變成家養的蜜蜂。跟“直搗黃龍”不一樣,“直搗黃龍”相當于殺雞取卵,“帶你回家”則可以細水長流,道理就不用多說了。“帶你回家”一般也有兩種方法,一種比較溫柔,就是要守在蜂群遷徙的線路上,等蜂群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放上準備好的蜂箱,誘惑蜂王。另一種比較粗暴,等不到蜂群落地休整,用滿天的飛沙使蜂群“迫降”,然后找出蜂王。

    一個難得的休息日,李作家跟趙洪民去找遷徙的蜂群。

    九月里,稻田一片金黃,這個時候,家大業大的蜂群,都會迎來分家的日子,蜜蜂的世界是不是也跟人間一樣,合久必分。趙洪民帶李作家采用的方法,是比較粗暴的那種,就是用滿天的飛沙,使蜂群“迫降”。

    突突突突,趙洪民那輛破舊摩托車,載著李作家,一顛一顛出了八度屯。摩托車的后架,馱著一袋幾十斤的沙子和兩個蜂箱。沙子是到鎮上的野馬河邊撈的,撈沙子的時候,趙洪民不小心被沙子中的玻璃劃破食指,他把食指放到野馬河里晃了晃,拿起來放到嘴里含,血就從嘴巴里流出來,他舔了好久才把血止住。因為他定好時間帶李作家去找野蜜蜂,所以手指受傷的事他不敢跟李作家說,怕李作家取消這次行動。他把沙子帶回屯里,到村醫忠光家拿紗布包扎,第二天就帶李作家找野蜜蜂去了。

    李作家好久沒有這樣放松過,摩托車在山路上顛簸,他閉著雙眼,聞到濃濃的稻花香,這些天來的疲勞一掃而光。他耳邊只有摩托車的轟鳴。在摩托車的轟鳴聲中,他伏在趙洪民的肩上,好像睡著了。

    他并沒有睡著,他在回味那天他在趙洪民家,聽他講的故事。

    這是李作家遍訪貧困戶以來,時間最長的一次。按照以往的經驗,在了解完趙洪民家的基本情況之后,就可以到下一戶走訪。就在李作家起身要告辭的時候,趙洪民突然說,如果你今天跟我喝杯酒,我就跟你說說我的故事。

    李作家一下子來了興趣。

    雖然組織上規定不準在貧困戶家吃飯,但是李作家來到八度屯之后,發現這樣的規定有時行不通,有些貧困戶,一碗粥一杯酒,你如果拒絕,下次再來他就把你關在門外。

    李作家答應留下來吃飯,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菜就上桌了。

    這段時間,附近村屯的紅白喜事比較多,打包回來的剩菜塞滿冰箱——在遍訪的時候,李作家發現幾乎所有的貧困戶家里,都有冰箱和微波爐,這跟他之前想象的不一樣,時代在進步,冰箱和微波爐已經變成鄉下人家和碗筷一樣平常的必需品——這些從紅事或者白事餐桌上帶回來的菜品,從冰箱里拿出來,經過微波爐加熱后,散發著濃濃的酒味,聞著這些酒味,你能聞出一個村莊的喜悅和傷悲。

    一個女人這個時候走進來。

    這是我的前妻。趙洪民笑著說。

    李作家一怔。

    女人笑了起來,領導你好,這是我的前夫。她說,算是對趙洪民的“回敬”,這對夫妻,前妻、前夫地稱呼對方,很有娛樂精神。

    光憑這“前夫”和“前妻”的稱謂,李作家看出這對夫婦的關系很不一般,跟八度屯的其他夫妻都不一樣,八度屯的其他夫妻,李作家去遍訪,一般都是一個人說話,不是男的說,就是女的說,一個說話,一個就在旁邊,神情淡漠。

    三個人坐在一起,酒還沒斟上,李作家碗里的菜小山一樣,都是“前妻”夾的。

    兩杯酒后,趙洪民說,今天我要給你講的,就是她怎么嫁給我兩回的故事。趙洪民看著“前妻”,勝券在握。

    原來是這樣,同一對男女,結兩回婚,所謂前妻和前夫,其實是一回事。李作家從來沒見到八度屯的人如此幽默。

    趙洪民說,我們真是一對打不散的八度鴛鴦。

    “前妻”說,我就是笨,嫁他兩回,相當于被同一顆石頭絆倒兩回。

    在同一條河上淹兩回。趙洪民說。

    挨同一根木棒打兩回。“前妻”說。

    在同一張床上……有福自然在。趙洪民說。

    李作家說,你們兩個很歡樂嘛。

    “前妻”哈哈哈哈哈哈笑了起來。歡樂,歡樂。她的眼睛掠過一絲落寞,被敏感的李作家看到了。

    “前妻”名叫趙桃花。

    那年春天他們第一次結婚,雨水正盛。

    從野馬鎮民政助理趙俊能手中接過結婚證,兩個人就沖進雨里。按說野馬鎮的人應該沒有這么浪漫,這么大的雨,就應該躲在屋檐下,等雨停。就是領了結婚證,也不要急著回家。趙洪民和趙桃花,兩個人急匆匆趕路,是因為家里的母豬就要生產。

    一輛雙杠自行車,車杠上馱著五十斤精料,后座上坐著趙桃花。一把黑傘,被趙桃花高高舉起,斜飛的雨,打在他們身上,閃亮閃亮。從野馬鎮到八度屯,幾公里的路程,自行車扭來扭去,車輪上的泥水濺了趙洪民一身,使他變了顏色。噗、噗,趙洪民不停從嘴巴里吐出雨水,眼前一片模糊,他仗著常年在這條道上來來往往,就是閉著眼,也能平安回到八度屯。

    趙桃花在身后,覺得從今天起,她已經變成女主人,從今天開始,她要嘮叨。她這是第一次對趙洪民這樣說話:

    母豬生產以后,連母帶崽,賣掉。

    對,賣掉。兩頭母豬,這回至少要生十幾頭,養十幾頭豬崽,還不累死。趙洪民說。

    牛也賣掉。趙桃花說。

    牛就兩頭,早上放養,晚上回家,不是很費力氣,為什么要賣?趙洪民說。

    你就想守著兩頭牛過日子?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成了一個家,兩個人守著兩頭牛,過不下去。趙桃花說。

    好,賣掉,在屯里開小賣部,你當老板。

    開小賣部,還不如養牛呢,牛生牛,也比開小賣部強。

    賣牛之后呢?

    地租出去給他們種甘蔗。

    地也不種啦?

    不種啦。

    那吃什么?

    你這個豬頭,我都講到這個份上,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

    趙洪民一拍腦袋,明白了,明白了。

    兩個人說著話,消失在雨霧之中。

    夏天的南寧,天氣悶熱,空氣用手一握,都要捏出水來,在露天行走,沒有一個人不汗流浹背。

    樓頂上的趙桃花,臉上布滿汗珠,跟春天不一樣,春天,她那張臉濕得冷冰冰,夏天,她這張臉濕得火辣辣。

    樓頂上白色的床單、被套迎風招展,那是趙桃花剛剛晾上去的——從這個出租房的一樓到五樓,她挑著一擔剛剛漿洗好的物品,一層一層爬,來到樓頂,一張張被套和床單依次在她手里抖動,然后飄在鐵絲上,成為迎風招展的旗。

    這是八度屯老鄉李宗翰開的洗滌店,專做附近小旅館、私人診所的生意。

    趙桃花和趙洪民來南寧,趙桃花在洗滌店干活兒,趙洪民在木板廠干活兒。趙桃花挑漿洗好的物品到樓頂曬;趙洪民在木板廠,拔廢舊木板上的鐵釘。他倆一個成天站立,一個成天彎腰。

    李宗翰的洗滌店安裝有洗脫機和烘干機,天氣熱的時候,為了省電,只開動洗脫機,停掉烘干機,洗脫好的床單、被套就叫趙桃花拿到樓頂上去晾曬。南寧只有兩個季節,夏天和冬天,夏天九個月,冬天三個月。于是,這九個月,趙桃花除了下雨天,每天都要上樓下樓。趙桃花沒有覺得自己被怠慢,也不埋怨李宗翰有烘干機留著不用,反正能用八度屯的土話跟老板交流,在南寧算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她干起活兒來非常賣力,就像做自己家的活兒一樣理直氣壯。

    李宗翰的老婆馬巧枝患有精神病,有時清醒有時糊涂。清醒的時候,幫店里做飯,不清醒的時候也跟趙桃花一起挑漿洗好的衣物到樓頂,往往是趙桃花一低頭,看見李宗翰的老婆挑著擔子跟在她后面,趙桃花心里就嘆氣,唉,又犯病了。

    犯病了的馬巧枝不停地嘀咕,聲音小得只有自己聽得見,她那張臉因為長期服藥,有些浮腫,她沒事時喜歡照鏡子,左臉看看,右臉看看。

    清醒的時候,馬巧枝喜歡跟趙桃花聊天。趙桃花記得她無數次跟她聊,說,你說精神病會不會傳染?

    趙桃花說精神病不會傳染。

    如果不傳染,那我怎么得病,是劉愛鳳傳染給我的。馬巧枝說。

    劉愛鳳是李宗翰弟弟李宗林的老婆。劉愛鳳生有一個孩子,孩子五歲的時候,有一天劉愛鳳突然發病,脫光衣服滿村跑。李宗林一邊拿著床單去追她,一邊朝村里人喊,不要看!不要看!從此之后,這樣的情形經常在屯里出現。八度屯的屯長忠深一家一戶上門,對屯里的人說,以后劉愛鳳跑出來,你們不要圍上去觀看,要留在家里,要緊閉家門,如果在地里干活兒,要主動拿衣服蒙上自己的眼睛。李宗林家的廊檐下面綁了一截廢鐵,只要劉愛鳳一跑出家門,李宗林先急急地敲那塊廢鐵,當當當當當當,意思是劉愛鳳又跑出去了。李宗林敲鐘之后才去追她。聽到鐘聲,八度屯的每個人都往附近的房子里跑,在地里干活兒的,這個時候則蒙住自己的眼睛。待李宗林把劉愛鳳帶回家中,當、當、當、當,一陣舒緩的鐘聲傳來,“警戒”才算解除。

    馬巧枝說是劉愛鳳傳染她,是因為她之前曾經去照看劉愛鳳,后來她也得病了。

    在洗滌店,馬巧枝清醒的時候總是對趙桃花說,如果劉愛鳳不得病就好了,那樣她就不會傳染給我了。這對妯娌,一個姓馬,一個姓劉,從不同的村莊嫁到李家,相隔十年,先后患上精神病,這是八度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

    在洗滌店,馬巧枝和趙桃花聊天,馬巧枝說如果劉愛鳳沒有把精神病傳染給她就好了。這個時候如果李宗翰在場,他就會對馬巧枝說,那樣的話,你就當不上老板娘啦。

    在老婆犯病之前,李宗翰打死也想不到他會在南寧開洗滌店,老婆犯病之后,為了不像弟媳那樣,犯病后鬧得整個八度屯雞飛狗跳,他早早就把馬巧枝送到南寧市第五人民醫院。老婆在里面住院,他就在附近打散工,之后兩個兒子也來到南寧,三個人一邊打工,一邊照顧馬巧枝,后來父子三人租了城中村這棟五層民房的三層,開洗滌店,他們一家,現在成了八度屯比較富裕的家庭。

    在洗滌店,馬巧枝經常跟趙桃花說她的精神病是劉愛鳳傳染給她的,久而久之,趙桃花自己也緊張起來,她也對趙洪民說,到底精神病會不會人傳人?

    最終她還是平安無事。

    趙桃花想,每天能清醒著,上樓下樓,其實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

    (節選自《民族文學》漢文版2021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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