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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一朝湖水竟成仁
    來源:齊魯晚報 | 趙霰  2021年07月02日15:18

    微山島對岸有一個六七百人的小村莊,叫里張阿村,向東三四里是津浦鐵路,向北20里是棗莊薛城(臨城),與二湖涯上眾多村落一樣都是典型的湖村。這個不怎么起眼的小村莊卻出了一位名震遐邇的抗日英雄——褚雅青。

    從村西微湖碼頭乘船登上微山島,出碼頭向東便是當年“血戰微山島”的抗日戰場遺址,除了尚健在老人的記憶外,已沒有任何可資瞻念的標志物了。那些曾是游擊健兒掩體的水溝堰嶺不復存在,英烈鮮血染紅的沙灘葦草也不復存在,映入眼簾的是寬闊的環湖觀景路,兩旁搖曳多姿的垂柳及三三兩兩挽臂散步的情侶。島上90多歲的殷姓老人向我指點說:“在這片湖岸上,擔任阻擊任務的是嶧縣大隊和運河支隊一大隊二中隊,一溜長蛇陣有幾百米吶。”老人顫抖著指向一片洼地:“褚雅青就是在這塊地角犧牲的……他的英魂永遠留在了這里。”

    褚雅青,這位喝微山湖水長大充滿傳奇色彩的抗日英雄,不僅是讀過私塾的漁湖民,還是一位早期革命者。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17歲的他離開家鄉南下福建、廣東尋求光明,1926年參加著名的北伐戰爭,編入葉挺將軍的獨立營。蔣介石背叛革命后,他憤然脫掉軍裝回到家鄉。“九·一八”事變,東北三省淪入日寇鐵蹄之下,褚雅青悲憤至極,作詩一首以銘心志:“山河破碎吾心碎,世濁無處不冤魂。雅青愿為蒼生故,棄醫尋法闖天門”。

    1933年,他由郭子化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走上革命與抗日救國之路。“七七事變”后,受蘇魯臨時特委派遣回到家鄉微山湖,以行醫為掩護開展群眾工作,在臨城縣周圍秘密建立黨組織,發展武裝力量。1938年3月,棗莊淪陷,褚雅青領導的抗日武裝合編為人民抗日義勇隊總隊,任軍醫處處長。后任115師隴海南進支隊參謀、八路軍山東縱隊第14區隊參謀長、運河支隊作戰參謀、嶧縣大隊副大隊長等職。他機智神勇,指揮若定,戰術靈活,常常出奇制勝,在收復微山島、蘇北鐵塔寺、邳縣、安徽靈璧、四戶等重大戰斗中屢屢消滅日軍,親手除掉十余個罪大惡極的漢奸頑匪,威震魯蘇豫皖邊區,使我軍民振奮,日偽軍聞風喪膽,因而有了“猛張飛”的綽號。

    1942年舊歷三月初七,微山島上血雨腥風,日寇為報復我湖區抗日游擊隊,糾集棗莊、滕縣等地3000余日偽軍,對微山島根據地進行瘋狂“掃蕩”。駐扎島上的有六七支抗日游擊隊,得到情報后,在呂蒙村召開緊急會議,決定堅守微山島,成立前敵指揮部,推選運河支隊一大隊大隊長邵子真為總指揮,嶧縣大隊褚雅青、微湖大隊張新華、鐵道大隊王志勝、沛滕邊縣水上區黃克儉為副總指揮。若撤退,游擊隊不用1小時便可撤出微山湖,但島上有4000余百姓,抗日健兒為保護老百姓,與日寇展開了極其慘烈的廝殺!

    這是一場敵我力量懸殊的阻擊戰,面對十倍于我裝備精良的日軍,身經百戰的褚雅青心里明白,他率領嶧縣大隊和運支一大隊二中隊不足200人承擔了正面主陣地楊村渡口的阻擊任務。凌晨,日軍分乘汽艇、木船在大炮機槍的掩護下向楊村渡口撲來。褚雅青帶領戰士展開頑強阻擊,一次次打退日寇的瘋狂進攻,日軍5次沖鋒均沒能踏上微山島。至上午九時,日軍改變進攻策略,一面佯攻楊村,一面調集兵力迂回島東南攻打指揮部所在地呂蒙。為了給群眾和游擊隊轉移爭取更多時間,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褚雅青指揮戰士邊打邊撤。上午10時,戰士們傷亡過半,褚雅青也身負重傷,當撤到楊村東一塊高坡下時,他命令幸存的戰士不要管他,立即突圍,自己留下掩護。

    戰士們突圍后,褚雅青強撐著受傷的身體,燒掉文件,當敵人號叫著攻上來,他打倒幾個鬼子后,飲彈自盡,壯烈殉國。蒼天垂淚,湖水嗚咽,人民的勇士倒在生他養他的土地上,用生命和鮮血譜寫了一曲撼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壯歌。詩人孫倚亭寫詩贊曰:我愛雅青勇出群,半生革命逐風塵。隱身自擅黃岐術,除惡人稱黑煞神。百戰英雄常藐敵,一朝湖水竟成仁。而今湖水明如鏡,歷數英雄更憶君。

    第二天,躲避在湖中的幾位老人悄悄返回村里,將雅青的尸體埋葬在離他犧牲不遠處的高崗上,沒有石碑,連塊木牌子也未立,只有一座不大的墳頭,島上百姓已將他牢牢記在了心中。直到新中國成立后,英雄的后人才將他遷入島對岸褚氏宗族的墳地里。

    如今這里已開發出致富的魚塘,修建了公園,周圍筑起可供游人垂釣、游樂的休閑設施,觀景路邊的飯店車來人往、熱鬧喧闐,“水村山郭酒旗風”,一派安寧祥和的景象。島中部山頭微山湖抗日英烈紀念園內鐵道游擊隊紀念碑高高矗立,它不單單是鐵道游擊隊紀念碑,更是無數抗日和為新中國犧牲的人民英雄的紀念碑;它不是一塊塊僵硬的花崗巖石,而是有血有肉有記憶的軀體。它沉默著又仿佛訴說著,我站在紀念碑前眺望大湖,眼底岸闊水藍,魚潛鳥飛;或浪濤拍岸,或平湖唱晚;朝迎日出,暮送日落,好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這也許是母性的微山湖坦蕩的情懷和包容萬物的品格吧!戰爭的塵埃已隨歲月的云煙升上了天空,在復原搭建著一種舒緩而永恒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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