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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族文學》漢文版2021年第3期|溫欣華:繡花功暖貧門寒(節選)
    來源:《民族文學》漢文版2021年第3期 | 溫欣華  2021年07月02日06:44

    進入7月,歷來干旱的塞北高原,雨水漸漸多了起來。走進田野,就仿佛進入了綠色的海洋。在陽光的照耀下,成片的莊稼拼命地拔節,蓬勃的生機籠罩了山川。仿佛聽到健壯的根脈在那松軟的土壤中無限擴張,看到肥厚的枝葉在溫潤的空氣中恣意舒展腰身,似乎感覺到噌噌生長的聲浪一波超過一波,生命的潮汐在耳邊陣陣涌動。被綠色田野重重包圍的謝家坊小村,如一葉小舟,靜靜地穿行在光陰的碧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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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商都縣謝家坊村委會辦公室后巷往東走,巷尾一戶半舊的院落里,皮膚黝黑發亮的王智低頭侍弄著兩頭牛,一頭毛色金黃,油光發亮,一頭毛色鐵灰,干澀雜亂。老王把一桶清水倒在了水槽里,一只粗糙的大手搭在了那頭灰牛脊背上,從上面捏下幾根草棍兒,用手梳理了幾下雜亂的皮毛,拍了一下牛屁股,甕聲喊道:“伙計!好好地吃,好好地喝!不要挑食了,哼!一樣的牛,長著長著就差下了,唉!”說著瞥了一眼低頭吃草的黃牛,拿起掃把,掃起了牛槽。院子里傳來了咕咕的喝水聲和沙沙的掃動聲,一股青草的氣息夾雜著牛糞的味道彌漫在空中。身后的晾衣繩上,晾曬著洗過的床單和男人衣服。微風中,那張彩色的床單輕輕飄動,給這個生活著一個男人和兩頭牛的院落增添了一抹溫馨的亮色。

    王智今年六十一歲了,單薄的身材,面容清癯,看上去并不顯老。歲月的風霜染花了他頭上鋼針般的短發,卻掩不住他雙眸中透出來的倔強眼神。他出生于一個軍人家庭,父親是一位退伍軍人,參加過解放戰爭,屬三等甲級傷殘軍人。父親鋼鐵般的軍人意志賦予了王智獨立自強的天性。初中畢業后,本來可以繼續上高中的他中斷了學業,挑起了生活的重擔,開始下地務農,養家糊口,擔起了一家五口人的生活重擔。

    八十年代初期,剛剛實行包產到戶的商都縣依然處于貧困之中,新婚的喜悅并沒有給王智的生活帶來物質上的豐裕。一年后,妻子生下第一個孩子,家中僅有十畝旱地,辛苦耕作一年,打下的糧食,繳納了農業稅后,所剩無幾,連吃飯都是問題,更別說保證產后妻子和孩子的營養補充了。

    冬天來臨,大雪紛飛。夜里,呼嘯的寒風像帶頭的刺一樣,一個勁地從窗眼、墻角往里鉆,吹在肉皮上生疼。盡管屋子中央的小火爐透著絲絲熱氣,但由于沒有充足的煤炭,微弱的火苗依稀閃動,根本擋不住來勢洶洶的寒氣。地上墻角邊堆積著厚厚的一層白雪,隨著夜色的加重,排山倒海般的寒氣以壓頂之勢從頭上一陣陣緊逼而來,蜷縮在炕頭被子里的妻子,咳嗽聲一陣緊似一陣,夾雜著孩子的啼哭聲,在夜色中顯得分外刺耳,像刀子一樣陣陣戳向王智的心。這樣的夜是漫長的。不知啥時候,屋子里逐漸安靜,妻子和孩子漸漸睡熟了,王智的心卻悸動起來,看著妻子和兒子熟睡的身影,聽著她們母子微喘的呼吸,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不,這不是他所要的生活,這樣的生活不符合他的性格,他要想辦法給予妻子和兒子溫暖的生活,這是他一個男人必須盡到的責任。一個強烈的聲音從他心底里呼出。那一晚,徹夜未眠的王智做了一個堅強的決定,他要走出謝家坊小村,闖世界,為他的妻兒闖出一個溫暖的家庭。

    東方漸漸露出了魚肚白,一夜呼嘯的狂風似乎也疲憊了,收回了它的爪牙,變得溫和了許多。王智起床,幫妻兒搭好被子,悄悄走出了家門。微風中,太陽一下子跳出了地平線,照在東墻上。小村靜靜的,還沒有完全從睡夢中蘇醒,幾只麻雀飛上了樹梢。遠處,陽光照耀下,一條古商道從七臺鎮經過,在冬日的清晨,泛著凌凌的白光,像一條河流一樣從遠古流到現在。那神秘悠遠的驛路古道、軍臺驛站,歷經滄桑,古韻依舊。

    七臺,即商都縣的縣城所在地,源于清康熙三十二年(公元1693年)設立的阿爾泰軍臺驛路。清朝,在無垠的草原上,千里大漠,凡屬軍事要沖、出入隘口,都有臺站相接,驛道相連。是清朝設置的傳遞軍報及官府文書的機構,相當于驛站。主要為軍事服務,后來由于戰事消弭,軍臺廢置。逐漸成為旅蒙商賈打尖歇腳的驛站。七臺依山傍水,南面地勢開闊平坦,很快便成為張庫大道上獨具優勢的商貿中轉站和集散地。

    張庫大道從塞外重鎮張家口出發,通往蒙古草原腹地城市烏蘭巴托(當時叫庫倫),并延伸到俄羅斯恰克圖的貿易運銷線,全長1400多公里。它始于明,盛于清,衰于民國,被譽為“草原絲綢之路”和“草原茶葉之路”,是一條興盛了數百年的國際商道。當時,從蒙古草原到內地有三條路可走:一是從烏蘭巴托出發,穿越渾善達克沙地邊緣,經東西蘇尼特旗(今賽汗塔拉)、商都、集寧,到達大同、太原;二是從烏蘭巴托出發,經阿巴嘎旗,穿越渾善達克沙地,再過多倫諾爾(今多倫)、沽源、獨石口到北京。還有一條路線是從烏蘭巴托出發,穿越渾善達克沙地,經太仆寺旗、張北進入張家口。古道悠悠過七臺,駝鈴張庫百千回。依托這條古老的商道,一個繁華的商貿集市在七臺形成。清末至民國初期,張庫大道興盛之時,在漫漫的張庫商道上,每年都有數以萬計的駱駝和老倌車在日夜不停地行走。當時的七臺大小商鋪鱗次櫛比,外埠手藝人和商賈們紛紛在七臺開作坊、建商鋪,或坐地經商、或長途販運。

    依依古道,已覓不見先人飄飄的衣袂,寬厚的墻角舊跡斑駁,收存著來往路人遺落的夢。此刻,謝家坊已經日上三竿,古樸的小村炊煙裊裊,雞犬聲聲。望著前方,王智堅定了他帶著家人走出這個村莊的信心。就在那年冬天,他變賣了家中財產,換來了一輛馬車,拉著家小踏著先人的足跡,走上了張庫大道,跨過了長城,把家安扎在鄰省的山西省大同市左云縣大灣煤礦礦區的矮棚里。他花光了所有的積蓄,買足了七天的炭和米面,升旺了爐子烤暖了家,蒸了一籠白面饅頭,一家三口人使勁吃了一頓飽飯。這是他自結婚兩年來,吃的第一頓飽飯,也是入冬以來住的最暖和的房子,有生以來他第一次覺得,幸福的生活竟然是如此地美好。他知道礦里最掙錢的活兒是下煤窯拉炭,七天開一次工資,一次工資就是200多元,相當于村里五口之家半年的收入,但卻是礦上最辛苦最危險的活兒。辛苦尚且不提,怕的就是危險,一旦遇到煤礦塌方,隨時就會有喪命的危險。礦上幾乎每個禮拜都有事故發生,都會有幾個人搭上性命、葬身礦井。就如隆隆的機車不斷把煤炭拉上礦井,不間斷的煤礦事故,使得礦區不間斷地產生一批又一批因事故而失去男人的單身女人,礦上也因此聚集了一大批寡婦。她們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整日無所事事,游蕩在各個角落,成為礦區別致的風景線。剛剛失去丈夫的,一臉悲傷,面容呆滯;時間長一點的,強打精神,孤獨生活;更有一些淪為勾引男人的壞女人……寡婦這個話題成為礦區最忌諱的字眼,也是人們最津津樂道的話題。寡婦,這兩個字眼也深深地扣動了王智的神經,他下意識地深深看了一眼低頭吃飯的妻子和邊吃邊玩的兒子。妻子面色蒼白,兒子面黃肌瘦。此刻,吃著噴香的饅頭,烤著溫暖的爐火,他們如自己一樣,是多么地心滿意足,深深地沉浸在無比的幸福之中。兒子的眼睛從來沒有如此地明亮過,生來就在不停啼哭的他,此刻竟然變得特別乖巧,還不停地歡笑著。一種酸楚在他的心頭縈繞,他隱隱地忌憚著,也期盼著,更多的是想把這僅有的一個禮拜的幸福為她們母子延續下去。他明白,這是作為一個男人的天職,他有責任讓自己的妻子與兒子擁有吃飽住暖,乃至穿暖的權利。

    臘月,窗外的寒風依然在呼嘯著,妻子穿著單薄的衣服在屋里轉來轉去,不停地收拾屋子,偶爾探身出院,很快就縮了回來,臉色也平靜了許多。他的心再次抽搐了起來。眼下,要緊的是掙錢買炭、買面。因為,初來安落,他們身上所帶的路費微薄,采買的生活日常用品少得可憐,僅夠一個禮拜的生活所需。一想到老家寒冷的冬天,他的后背就陣陣發緊……然而,在妻子和兒子的溫暖面前,在男人的責任面前,他顧不了許多了,眼下,當務之急,就是要趕緊賺到一筆錢,能夠維持這個家庭起碼的溫飽。他決定下午就報名下窯,趕著馬車拉炭,等一個禮拜發工資后,再續家中的米面煤炭,延續這個冬天的溫飽。

    第一天趕著馬車上班,大灣煤礦帶給王智的新生活是個全新的黑色世界。清晨七點,天蒙蒙亮,礦區依然寒風凜冽,他和同來的八個商都老鄉早早地來到了井口。盡管這個礦區屬于村集體煤礦,礦井設備簡陋,技術落后,但他還是對這里的一切滿懷期待,對未來充滿了信心。趕著馬車井下運煤,就是他們要面臨的工作,這個班次,一共下去了三十輛馬車,在狹窄的地下巷道里運送煤炭。巷道漆黑一片,工人頭上的礦燈像夜色中游動的螢火蟲一樣飄移不定。巷道全部用短木支撐,挖取的煤炭全部用馬車短距離運送到井口。

    馬匹的嘶鳴聲、機器的轟鳴聲、鐵錘的撞擊聲交織在一起淹沒了人們的喊話聲,夾雜著撲鼻的惡臭嘈雜一片,莫名的恐懼捆綁了雙腿,有的人立馬返了回去。王智挨著兩位老鄉,腳步像灌了鉛水一樣,沉重得移動不前。井下幾乎完全沒有安全防護措施,工人冒著生命危險僥幸作業。他們趕著馬車行走在狹窄的巷道里,在采掘區把煤鏟到小馬車上,運往井下機車出煤口,由機車牽動煤斗將煤運上地面,如此循環往復。礦區實行二十四小時輪班制,一個班次要連續工作八個小時。井下條件異常艱苦,沒有照明,沒有休息時間,更不能吃飯喝水,一下去,就需要連續工作不能停歇。人們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下一鼓作氣從上工干到下班,就像一架不停運轉的機器,在這種狀態下工作,工人不僅要有足夠的體力,還需要有足夠的適應能力,保證自己躲過隨時都會發生的安全事故。

    第一次下井,在黑暗的巷道里,王智首先感覺到死神站在前面為他帶路,仿佛在召喚著他,每往前挪動一步,就會有一份危險在等著他。他不知道地獄是啥樣,但他很清楚,身處這樣的環境,死亡對于每一個人是公平的。他于是變得萬分謹慎,每一個毛孔都在凝視著周圍的一切。第一個班次下來,他竟然忘記了饑餓與疲勞。回到地面,隨行的同伴有一半打了退堂鼓,不知啥時候早已退出礦井,而他自己居然熬了下來。王智感到很驚訝,命運之神竟然對他格外開恩,居然令他安好而歸,既沒有事故,也沒有被嚇退,他戰勝了井下的一切,心中頓時有一種難以言狀的竊喜。就連拉車的馬兒也毫發無損,盡管馬車后翼的一塊木頭底板不知何時被刮掉了,但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此時,即將落山的太陽還有一點余暉正在照著自己,馬兒一身漆黑,只看見兩只白色的眼珠在滴溜溜地轉。他想,此時自己可能與它一樣,也是一身漆黑兩只白眼吧。他于是撲哧地笑了一下,坐在馬車上點燃了一支煙。

    就這樣,王智平安地度過了井下的第一周,領到了第一份工資,如愿以償為妻兒延續了他們期待的溫飽生活。一個月后,他把結余的錢寄到謝家坊老家,家中的老父母也度過了一個溫暖的冬天。盡管那個春節他第一次沒有陪伴爹娘在家過大年,但他知道,二老的心是溫暖的,他的心也是溫暖的。在他的帶動下,村子里大批年輕人走出了家門,來到煤礦,或進城務工。

    隨后的歲月中,伴隨著王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井下運煤生涯,全國各地紛紛掀起了勞務輸出進城務工的熱潮,在他的家鄉烏蘭察布盟率先發起外出務工的熱潮。據不完全統計,20世紀80年代末期,有一百多萬烏蘭察布人離開家鄉,進行勞務輸出。他們遍布城市各個領域各個角落,參與了城市建設與服務,減輕了家鄉負擔,增加了個人收入。百萬大軍大遷徙,對于處于深度貧困地區的烏蘭察布來說,走出家鄉,等于致富家鄉,為擺脫地區貧困,改變家鄉面貌,起到了不可忽視的推動作用。

    歲月不居人事變遷。黑色的煤炭世界給予生活的永遠是令人捉摸不定的挑釁與戲謔。王智是一個堅韌不拔,吃苦耐勞的硬漢子,艱苦而危險的井下生涯并沒有難倒他,就在那樣危難的環境中,他一干就是十四年。在那不吃不喝的八小時連軸作業中,他克服了生理上的不適,保質保量完成了每一次井下作業。在那死神不時光顧的世界里,他保持長期持續的高度警惕,躲過了不計其數的危險,保全了自己的生命。

    十四年的井下苦熬,他獲得了一筆不菲的經濟收入,滿足了妻子、兒女、親人乃至身邊所有人的生活所需。他履行了一個男人應有的職責,面對蒼天,他做到了問心無愧。十四年中,為了改變生活,他埋頭苦干年復一年,不求回報。為了維護家人,他吃苦在先,心無雜念,沒有半點怨言。他的世界只有兩種顏色,除了井下的黑色就是家人溫飽。他別無所求,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再苦再累,他都覺得值得。他覺得,這樣的要求并不過分。然而,命運卻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就在他一身疲憊,拼死苦熬的時候,不知啥時候,妻子卻背叛了他,帶著一雙兒女與他離了婚,棄他而去。父母雙親一氣之下,在之后的兩年里,也先后撒手人寰。世界上最親的人離他而去,他的世界轟然崩塌!心,一下子跌入十八層地獄的冰窟雪窖中!他對生活徹底失去了信心!他凈身出戶,光棍一人回到了謝家坊老家,日夜飲酒,醉生夢死,淪為酒鬼。一年后不成人樣的他,積郁成疾,得了嚴重的肝腹水并發,體重增加到兩百多斤,一度喪失了生活能力,2014年,被謝家坊村委會確認為貧困戶。

    2

    家鄉,是一本永不封筆的線裝書。被圍攏在茫茫草原的鄉間小村,落滿了歷史的風塵,歷盡滄桑,平和地收納著草原的風云故事。

    茫茫草原,遼闊無邊。廣袤的內蒙古高原是中國的第二大高原,東西跨度四千里,南北跨度兩千里,八千里邊防線,占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土面積的八分之一,宛如一張東西伸展的渾厚屏障,雄踞在祖國的北疆,鎮守著邊疆的安全與民族的團結。

    踏上這片飽經風霜的土地,一個城墻垛口就是一段與國脈相連的悲壯故事,一個敖包就是一段動人的頌歌,一片草地就是一篇英雄的史詩。“雁南征兮欲寄邊聲,雁北歸兮為得漢音”。縱然歷史已經成為過往,但演繹出的旋律仍然回響在這片天空,因為這塊土地積淀的厚厚的人文精神已經深深地融入人們心靈,賦予他們一種獨特的精神氣質,凝結成一種不滅的靈魂,澆注在山川大地,孕育出一種別樣的地貌風情。

    “胡笳本自出胡中,緣琴翻出音律同”,誰曾想,兩千年前,漢末三國才女蔡文姬,懷抱焦尾琴踏上這塊土地,迷茫中,撫琴作曲安撫了士兵,覓得安好。后遇變故,忍痛歸漢,途中觸景生情,將別夫離子之苦化作千古佳音。譜寫的《胡笳十八拍》,蕩氣回腸,道盡了“云山萬重兮歸路遐,疾風千里兮揚塵沙”的大漠悲苦,奏出了胡漢殊風、穿越千秋的歷史悲鳴。“笳一會兮琴一拍”,一曲佳音,千古絕唱,為這個特殊的地區賦予了俠骨柔情、古道熱腸般的夢幻色彩,永遠牽動人心。

    踏著草原翻滾的綠浪前行,清風用靈動的筆墨,點染著時代前行的畫卷。在陰山東麓閃開的一道紅色豁口,叫紅山口,蒙古語稱烏蘭察布,是草原通向內地的重要通道,也是草原絲路的交通驛站。這里,曾經是“敕勒川,陰山下,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富庶家園,是蒙古高原七大草原之一,是距離北京最近的一塊兒草原。由于交通便捷,水草豐美,近代以來,隨著中原人口增加,加上災年逃荒、朝廷戍邊等原因,來自內地的人們從四面八方涌向這里,謀求一席生存之地,直到元明清時期達到鼎盛。軍隊在這里安營扎寨,商人在此經商開鋪,農民在此墾荒置地,牧人圈地養殖……無限度的人口遷入,使得這塊草原像一位仁慈的長者,抽干了自己,養育了眾人,最終成為一片貧瘠的土地。

    停下追尋的腳步,深情地凝視這片敕勒川草原。到二十世紀初,烏蘭察布草原早已不見了往日“水草豐美,牛羊成群”的富庶景象。由于過度的墾荒、種植、養殖,草場退化、水土流失、草原沙化,草原生態受到了嚴重破壞。這里的土地貧瘠、資源匱乏,以至于到了一方水土養不了一方人的尷尬地步,一度成為內蒙古自治區最貧困的地方。到20世紀初,深度貧困人口達到5.96萬人,占內蒙古自治區的46.2%,所轄的11個旗縣市區,有8個國貧旗縣、2個自治區級貧困旗縣,國貧旗縣均為自治區級深度貧困旗縣,占全區的53.3%;有深度貧困嘎查村115個,占全區的44.6%,是全區貧困程度最深,脫貧攻堅任務最重的盟市之一。

    此時,來到草原,再沒有草浪翻滾、白云游動的詩情畫意,放眼草原,一片蒼涼。草原,變成了荒漠,清風夾雜著風塵變成霧霾,籠罩了藍天,驅走了白云。呼嘯的狂風肆虐搜刮草原的生機,河流干枯、土地貧瘠,像一位滄桑的老人,沒有了往日的風華。貧窮在不斷地吞噬著大地的豐收、人民的安康。不知何時,茫茫草原早已將美麗的風景收藏,留給人們的卻是無盡的困惑與無奈。貧窮如痼疾,污染了整個社會生活。貧窮如一貼狗皮膏藥,除不清、洗不掉,剝奪了人們的幸福、家庭的美滿、社會的穩定。

    一度趕著成群的牛羊,飄動如云,游走在茫茫草原的人們開始了新一輪征戰。這是一場特殊的戰爭,不是針對民族也不是針對國家,而是針對人類共同的敵人“貧窮”而戰。烏蘭察布草原理所當然地成為決定內蒙古自治區決戰脫貧攻堅、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主戰場。此時的謝家坊,今非昔比。就在王智為了改變生活外出打拼的這十幾年,老家人也一刻沒有閑著,都在想方設法發奮圖強,努力改變著的家鄉面貌,進入了最后一輪貧困戶大清理。

    ……

    節選自《民族文學》漢文版2021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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