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怒放 風景正好
《山花怒放》王新明著/晨光出版社2021年4月版/32.00元
王新明是兒童文學領域的一名新人,她甫一出場,就顯示出濃郁的地域特色和鮮明的個人風格,引人注目。無論是曾獲得“青銅葵花獎”的《山芽兒》,還是這部新作《山花怒放》,都深深植根于生活的苦難與詩意、傳統的悠久與生活的新變,構成極端矛盾而又和諧的敘事,給人以新異的美感、沉重的思考與明亮的希望。這是古老大地的新生,這是桎梏心靈的躍動——新的生活,新的人物,新的精神,在她筆下呈現出越來越清晰的輪廓。
薄薄的一本《山花怒放》,卻很從容地將小鲊村的歷史、當下與未來融于其中,以極其自然甚至散淡的調子,展現出小鲊村的人們觀念的變化,尤其是教育給女孩們帶來的命運之變。讀作者的自序,我是隱隱有些擔心的。她的本意是想以脫貧攻堅先進典型、華坪女子高中創始人張桂梅老師的故事為原型,書寫大山里的教育先行者所開創的前無古人的偉大事業,以及他們為此所做出的重大犧牲。張桂梅老師的經歷不需要任何藝術虛構就足夠震撼人心,用小說的方式去書寫這樣一個熱點人物是冒險的,很容易寫成報告文學或人物傳記。但是,一進入故事,就發現這樣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作者雖然年輕,卻有很深厚的彝鄉生活積累,有非常好的藝術直覺,一幅山村生活畫卷徐徐鋪展,各色人物活動其間,火塘炊煙,婚喪嫁娶,生活勞作,上學逃學,小鲊村大人孩子各有各的苦惱,各有各的歡欣。
作家的筆牢牢地落在生活上,描畫出小鲊村獨特的地理風物、人情世事,不急不躁、舒緩有致。你會發現,小說的落腳點雖然是像張桂梅老師一樣為女娃們執掌命運之燈的女教師阿孥,但更確切地說,小說的“主人公”是小鲊村,它的蛻變與新生,彝鄉人對美好生活的熱愛與追求,才是小說的根基所在。小說貼合著小鲊村的生活肌理,塑造出了屬于小鲊村的“張桂梅”——不知道有多少阿孥或者張桂梅,她們性格不同、命運各異,卻都為大山里的教育事業傾盡所有。小鲊村的故事在中國大地上有很強的普遍性,但作家很好地把握了現實的普遍性與藝術的個體性原則,既能清晰捕捉到時代脈搏的跳動,又避免時代背景淹沒個人表情,使小鲊村成為獨特的“這一個”,時代洪流與偏遠小村的生活形成和諧交響。
《山花怒放》篇幅不長,風格純凈,細讀之下,又會驚異于作者對一些重大話題的表現是如此豐富、自然和形象。對于小鲊村的傳統,作者不是擯棄和批判,而是理解生活本身的無奈。閉塞的地理環境既孕育了彝族人深厚的文化傳統,也限制了他們的步伐。小鲊村的新生,是古老的大龍樹、年邁的老畢摩和年輕的阿呷、阿娜丹、阿孥的共同探索、創造,古老的并非都是羈絆,同時也是根基,是智慧。小說沒有陷入非此即彼、涇渭分明的簡單判斷,而是充分尊重生活的復雜性和豐富性,充盈著彝族人濃郁的生活氣息,帶著自豪的、也是挽歌似的情緒描繪山村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很少有作品能把類似的題材處理得這樣圓融、自然,既不頹敗,又不是盲目樂觀的田園牧歌,生活的美好與艱難并行,民族文化的深厚與桎梏并存。
作家既對過去的生活保持理解和敬意,同時又對現實作深刻的反思與積極的努力,特別是對女性的命運,給予了特別的關切。書中不同代際的女性角色構成了該書最為飽滿、鮮活的部分,如果繼續擴展開去,可以成為探討兒童文學中女性形象的很有典型意義的作品。文學,應當為人的自由、平等與尊嚴作出努力,無論是小說中的女孩們,還是現實中張桂梅的學生,她們的生活應該有更多的可能性,應該充分綻放生命的能量。
我們期待,在這個不同尋常的春天里,山花怒放,風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