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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完美的生命
    來源:“不存在科幻”微信公眾號 | 喵神  2021年05月25日09:03

    “嘿,快瞧那些小家伙,它們看起來真是有點可愛。”擁有一頭漂亮金發的生物學家安娜正指著模擬倉里到處游弋的奇怪生物發出感嘆,“你看它們的長鰭,就像翅膀一樣,讓它們在空中漂浮。”

    “說得沒錯,真是難以置信,我以為‘歐羅巴’上即便存在著生命也不會那么靠近表面的冷凍層。”安德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下巴上的絡腮胡子像鋼絲球一樣蜷縮在一起。這個滿臉皺紋的地質學家正快速地在自己的網絡日志上記錄著什么。

    “卡森納上校,我不得不再次跟你確認一下,你確定是在冰層上發現它們的?”

    “是的博士,這已經是你問的第六次了。”卡森納正躺在沙發上,手中搖晃著一杯來自法國木桐莊的紅葡萄酒。他被委派為此次勘探小隊的隊長,有著豐富的宇航經驗,早在10年前,年僅27歲的卡森納便代表人類首次站上了火星的地表。

    此時此刻,他們正身處于距離地球幾億公里之外的木星附近,這是自從太陽系空間基站“埃爾法”完成以來首次對木星的第二顆衛星“歐羅巴”進行人工勘測。

    朱庇特一號是一艘小型太空母艦,最多可容納7人,有最先進的生物標本儲藏室,配備風洞的AR環境模擬倉,和與之相匹配的大型實驗室。

    盡管人類尚未能夠實現跨星系的躍遷,但對于宇宙探索的步伐卻一刻都沒有停下過。人們認為通過對于宇宙的探索將最終解開生命的起源與歸宿之迷。于是歐羅巴這顆平均半徑只有3000多公里的小型衛星便格外的引人矚目。

    近百年來,人類相繼通過衛星以及無人航天器對它進行了勘測與采樣,發現這顆被冰川包裹著的星球地下蘊藏著大量的液態水和地下熱源,因為受木星巨大潮汐力的影響,覆蓋地表的冰層會發生開裂,一些金屬化合物和固態水會被噴射出來,再被電解為富含氫氧離子的大氣層。

    如果科學家們的假想成立,那么這顆美麗的星球將很有可能孕育出生命。卡森納等一行七人組成的勘測小組也正是為了證實這一目的而被派到這里來的。

    “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學者的審美標準是怎么了,你們管這玩意叫‘可愛’?”渾身肌肉的保羅手中拎著一條表皮皺巴巴的灰褐色異形生物在空中晃著,發出陣陣令人反胃的惡臭,所有人都面目猙獰地捂住了鼻子。

    “天吶保羅,快把那玩意扔出去!”萊拉拼命地揮舞著胳膊,以至于差點碰到艦體的應急操作桿。

    “哦哦!”保羅大叫著,“小心點,你手上可是捏著六條人命呢,我可不想在這狗屎宇宙里來一趟愚蠢的星際迷航。”

    “把那該死的棘皮生物處理掉,保羅。朱庇特的船艙可是密閉的,我可不想因此而壞了胃口。”卡森納將酒杯放在桌上,正透過全息投射屏幕挑選著今天的晚飯菜單,“費墨斯,我要一份墨西哥雞肉三明治和一碗牡蠣湯。”

    “好的,上校。”

    朱庇特的AI管家系統費墨斯回應著。同時卡森納的餐桌前多出了兩包塑裝的壓縮食品:一包蓬松的固體,和一包黏糊糊的液體。

    “哈,墨西哥三明治,牡蠣湯,這玩意說不定還是加拿大鱈魚呢……”保羅聳了聳肩,邊走邊嘟囔著,將死掉的外星生物丟進轉角的急凍倉。

    “費墨斯,保持航線。”萊拉把位置報告發送到太空站,便將操作系統切換到了自動狀態。

    “如你所愿,女士。”費墨斯的設定是一位彬彬有禮的英國紳士,它風趣幽默,無微不至的性格讓它比在坐的幾位男士都更能獲得女士的歡心。

    “要吃點什么嗎?”

    “兩個蘋果。”萊拉隨即也坐到餐桌前,看了一眼在角落里抱著《圣經》不停祈禱的約翰。這個虔誠的天主教徒是費墨斯的研發者之一,出色的信息編碼工程師。特別是在人工智能方向,可以說是最有潛力的人才之一。

    “謝謝,我正在禁食中。”這個滿臉雀斑的年輕人緊緊握著胸前的十字架,不停地懺悔。在約翰看來,這種丑陋的外星生命與惡魔無異,甚至整個勘測計劃都是對神的褻瀆。如果不是為了替自己的賭鬼父親還一筆巨額的債務,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來淌這趟渾水。

    “哈,上帝。”大塊頭保羅嗤笑了一聲,將一整塊壓縮餅干丟進嘴里,還把手上殘留的油脂在自己的大光頭上蹭了蹭。

    “喬納森呢?有人看見他了嗎?”安娜將手中的生物掃描儀停下,開始呼喊除了保羅之外的另一名護衛隊員的名字。

    “在武器庫,檢修脈沖槍。”卡森納喝完了他的“牡蠣湯”。

    “檢修?脈沖槍出現故障了?”

    “似乎是因為過熱把發射器熔掉了。因為保羅拿著那玩意對著天空一頓猛射。”萊拉嘴里啃著蘋果,輕描淡寫的說出了讓安娜與安德烈目瞪口呆的事。

    “呃......”保羅尷尬地把頭轉到一邊,似乎正搜腸刮肚地為自己的行為找一個恰當的理由。

    “原諒他吧博士,你們留在艦體上是明智的。”皮膚黝黑的喬納森從拐角處突然出現,指了指生態模擬倉里奇怪的生物,“那玩意出現的時候可把保羅嚇壞了。”

    “我沒有!我只是.......”

    “哦天吶!這是什么鬼東西!滾開!!!我的天!它們要沖過來了!”

    保羅的話音未落,朱庇特一號的全息投影屏上便播放起了保羅在面對小型生物群時驚慌失措的丟臉樣子。

    “干得好費墨斯!”卡森納稱贊道。于是除了保羅和約翰之外的所有人都跟著哄堂大笑起來。

    “話說回來,據我所知歐羅巴上的重力是地球的十幾倍,為什么這些小東西還能飛得起來?”在盡情地嘲笑了保羅之后,喬納森的眼睛還是轉向了模擬倉里的奇異生物,為了給脈沖槍更換發射器,他甚至都沒能來得及仔細地觀察它們。

    “關于這個還是我來回答一下吧。”面對喬納森的疑問,安德烈清了清嗓子,“因為歐羅巴被木星的引力牢牢地抓著,所以它的空氣密度非常高,分子彼此間擠壓在一起讓大氣變得相當‘粘稠’。”

    “再看看這些小家伙。”安娜馬上接著安德烈說了下去,“它們體型扁平,就像一條比目魚,而兩邊延伸出來的長鰭大概是像鳥的翅膀一樣,讓它們能夠牢牢地‘抓住’氣流,進而懸浮在空中。”

    “是懸浮,不是飛翔。”

    安娜把重點又強調了一遍。

    “我還是不知道二者有什么區別。”保羅聳了聳肩,率先對這次科普講座失去了興趣。“總而言之,我們是不是差不多該返航了,上校?”

    “說的也是。”卡森納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萊拉,跟指揮中心聯絡一下,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朱庇特就申請返航。”

    “等一等上校,它們有點不對勁。”安娜突然神色慌張地帶上了熱蜂眼鏡,這種設備可以自動識別生物目標,并根據佩戴者的需要,顯示包括體溫,心率,血壓在內的一切詳盡數據,甚至可以觀察目標對象的骨骼和臟器,是熱蜂公司最得意的專利產品,被廣泛應用于生物和醫療科技領域。

    “它們的體溫在升高,生命體征在下降。”安娜緊緊皺著眉頭,不斷地在自己的記事本上輸入著什么,身為一名頂尖的生物學家讓她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些外星生物行動的異常

    “安德烈教授,模擬倉數據設置真的沒有問題嗎?我向指揮中心報告的可是‘捕捉了活體標本’,可不想回到太空站之后它們都變成那種惡心的干尸。”

    “別著急上校,我的設置應該沒有問題才對。”安德烈趕忙對著自己的網絡記事本一項一項地比對著實驗數據。

    “費墨斯,檢查模擬倉環境設置。”安娜命令道。

    當費墨斯將模擬倉的環境數據提供給安娜的時候,險些讓這位受過特級高等教育的女士抓了狂。

    “該死的!是誰開啟了艙內氣流交換?!”

    勘測小隊的成員們面面相覷,似乎誰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與此同時,已經有幾只歐羅巴生物從空中跌落到地面,不斷地擺動著身體側翼的長鰭。

    “我以為你們需要點新鮮空氣...”保羅小聲地嘟囔著。

    朱庇特是艘密閉的小型探索母艦,艦體內的空氣壓強,密度,成分都與地球上別無二致,但只要有人乘坐在上面就免不了有害氣體的排放,比如打嗝,放屁,或者是男士們的臭腳丫。

    所以朱庇特的氣體倉內儲存了大量的“新鮮空氣”,定時與艦體內的空氣置換來保證航天員們的健康,只不過為了這一次的生物采樣,朱庇特內部臨時加裝了大型的風洞生物模擬倉,為了保證模擬倉能夠實現不同環境的模擬而單獨開設了氣壓控制裝置,在艦內氣體置換的時候模擬倉的氣壓栓一定得處于關閉狀態才行,很顯然,保羅完全忘記了這一點。

    “哦天吶!你干了什么!”安德烈揪著自己腦袋上那沒剩下幾根的卷曲頭發。

    “還不是萊拉說那玩意太臭了。”

    “可別往我身上推。”

    “夠了。”卡森納阻止了保羅和萊拉的相互推諉,“博士,有沒有什么辦法?”

    “不知道,我們幾乎對它們一無所知。”安娜如實回答,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那些垂死掙扎的歐羅巴生物。

    “我隨時可以讓費墨斯關閉空壓栓,把模擬倉調回原來的數值。”安德烈的手里還緊緊握著隊員們采集來的一大塊硅酸巖,這東西可告訴了他不少關于歐羅巴地質學的情報。

    “先關閉空壓栓吧,我不確定頻繁改變環境是不是明智的,或許它們已經不行了...”安娜難過地看著最后一只歐羅巴生物慢慢停止了抽搐。

    “現在怎么辦?”喬納森邊吮吸著費墨斯剛給他拿來的牛奶,邊指了指蜷縮在角落里懊惱不已的保羅,“要不讓這家伙自己下去再抓幾只回來?”

    “得了吧!我可不想自己下去那種鬼地方。”

    “噓,別吵。”安娜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眼睛卻離模擬倉更近了,她緊緊盯著那些生物“尸體”,好像能把它們都看活過來一樣。

    “快看,它們在變化。”

    實際上,這種“變化”也只有戴著熱蜂眼鏡的安娜才看得到,但是既然她這么說了,其他人也都盡可能地悄悄靠近了模擬倉的觀察窗口。

    在蜂窩眼鏡的顯示中,這些奇妙的歐羅巴生物體內正發生著微妙的變化,逐漸到了肉眼也依稀可見的程度。它們的長鰭漸漸收縮,取而代之的,扁平的肚子下長出了密密麻麻的管狀物,就像是棘皮動物的管狀足。

    “太奇妙了。”安娜驚嘆著,只短短幾十分鐘的時間,這些奇妙的生物便從生死線上回來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議的蛻變。安娜通過放大它們生成的管足發現上面布滿了纖毛和復雜的神經纖維,頂端的氣孔一張一合,呼吸著空氣中的氧氣。

    “哦,這可真惡心。”萊拉皺了皺鼻子,她有輕微的密集恐懼癥,看到這些在地上蠕動著的腳就渾身發麻。“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但我們的標本看來安然無恙,怎么辦?要正常歸航嗎上校?”她回到了艦體的操作臺,把操作系統切換成手動,準備隨時模擬歸航路線。

    “上校,我有一個想法。”安娜咬著手中的電子筆,不等卡森納回答便一屁股坐在他的餐桌對面。

    “你有‘一個’想法?得了吧博士,你總是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保羅直勾勾地瞪著安娜,好像已經把自己犯下的過錯忘得一干二凈。

    安娜并沒有搭他的茬,而卡森納似乎正饒有興趣地打算繼續聽安娜說下去。

    “我要進行增強模擬倉實驗。”

    “該死的!我就知道!”保羅把剩下的壓縮餅干一把甩在地上。

    “嘿!”萊拉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我們有現成的實驗艙,而且也捕獲了足夠數量的活體標本,是活體!我的天!而且安德烈教授也在,他完全有能力通過模擬倉模擬出寒武紀以來所有紀元的氣候以及地質條件,我們為什么不現在就開始呢?”安娜全程手舞足蹈,恨不得馬上就鉆進模擬倉跟那些奇怪的生物來個0距離接觸。

    “真是個瘋女人...”喬納森聳著肩膀從安娜身邊路過,“不過挺招人喜歡。”他嘀咕著。

    “博士,作為生物學的權威,你應該知道這其中的風險性。”卡森納很委婉地拒絕了。

    “上校,這趟星際航行本身就伴隨著風險,高風險意味著高回報。不管怎么說,我們剛才已經共同見證到它們是那么的不可思議,我從未見過甚至聽說過有任何一種生物能夠如此迅速地改變自己來適應驟變的環境,這將是一次人類有史以來...”

    “有史以來最愚蠢的提議。”卡森納毫不留情地打斷了這個不知進退的女人,“正是因為目睹了這些玩意的變化,才必須要慎重對待。博士,你對它們了解多少?”

    “幾乎一無所知。”安德烈不得不代替沉默的安娜回答。

    “對,一無所知!”保羅顯得格外激動,從剛才開始他就幾次要插話,生怕一不留神卡森納就點頭答應了這些學術瘋子。

    “我們不知道貿然實驗會讓這些怪物變成什么,沒有人知道。它們會不會變得極具攻擊性,會不會撞破這該死的納米玻璃,會不會讓整個朱庇特號變成宇宙殘骸!”

    “放松,大塊頭,看來你是真的被那些科幻電影嚇得不輕。”安德烈拼命忍著才讓自己沒有當場笑出來。保羅一直受訓于美國聯合特戰部隊,就在兩年前才跟隨卡森納一起被調到了太陽系的埃爾法第一空間站,這是他的第一次長途遠航,難免有些緊張過度。只不過這種緊張的情緒也傳染了一直窩在角落里的約翰,這個年輕人嘴里的主禱文念得更大聲了。

    “一瓶瑪歌莊的珍藏。”聰明的安娜選擇了另一種策略。她的父親是著名的葡萄酒收藏愛好者,即便在自動化幾乎完全取代傳統工藝的現代,仍有極少一部分葡萄酒莊保留著樸素的橡木桶釀造法,但與之相對的,這些名莊的酒都非常稀少且昂貴,普通人連見都很難見到,而我們的英雄卡森納上校,正好非常癡迷它們的味道。

    “你說什么?”從卡森納瞪著的眼睛看起來,這多少要比剛才的說服理論更加有效。至少,安娜有了繼續往下說話的機會。

    “上校,看看這座模擬倉,它有五層樓那么高,即便是一頭霸王龍我們也能夠完全收容。”

    “可是,我們可不僅僅只有一頭‘霸王龍’。”

    “放心上校,任何生物的進化都無法違背柯普法則,在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之前,我發誓一定會中止實驗,如果真的發生危險,我想保羅和喬納森手里的脈沖槍也能派上用場。想想我們帶回去的成果,各位,我們每個人都將被寫進歷史。”

    “我倒是無所謂。”喬納森聳了聳肩膀。

    “三瓶!”在保羅開口抗議之前,安娜對卡森納加大了籌碼。于是卡森納的目光從安娜的身上轉移到了保羅的臉上。

    “根據宇宙聯邦法第十六章,二十七條規定:任何宇宙航天設備,工具,武器,均屬于世界聯邦政府,任何人損壞,丟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別念那煩人的規定了!”保羅嘆了口氣。

    安娜說得沒錯,即便是朱庇特這樣的小型航天母艦至少也配備了20人次以上的載員量,之所以削減到只能乘坐7人就是因為這座偌大的生物模擬倉。它可以通過生物捕捉來干涉生物身上的所有神經元,風洞可以為模擬倉提供可調整的空氣密度,含量,溫度等等一系列的外部環境條件,地面的構成也可以根據不同的礦物金屬元素等等進行模擬匹配。

    簡單來說,模擬倉就是在模擬“環境”,也可以說就是一個迷你的人造世界。

    喬納森和保羅拿起脈沖槍站在模擬倉的門口,他們的工作就是在里面的生物突破模擬倉之前搶先將其擊斃,所以安娜和安德烈必須小心控制機器的參數,以免發生不必要的傷亡和損失。

    首先是五億多年前的寒武紀后生物大爆發時期,這個時候的地球被海洋覆蓋,氣候超乎尋常的溫暖。零星的陸地上一片荒漠,冰川逐漸開始消融,淺海灘生長的植物也都是些苔蘚和海草,連根莖都還沒有發育出來,大量的無脊椎動物出現在富氧的海洋里,即便到現在人們也沒能知道這些生物是如何出現的。

    要解開這個謎題,他們必須要從古生宙的環境開始,但這些歐羅巴生物已經明顯進化出了管狀足和氣孔,把它們置身于充斥著甲烷和二氧化碳的大氣環境中無疑會有巨大的風險。

    “開始吧,費墨斯。”安德烈已經完成了他的調校工作,含有豐富氧氣和藻類的海水正在注入模擬倉,逐漸淹沒了蠕動著的歐羅巴生物。

    令人驚嘆的是,這些奇怪的外星生物在水中適應的非常好,本來幫助它們在空中漂浮的長鰭配合著柔軟的身體讓它們在水中到處游弋,安娜甚至通過熱蜂眼鏡觀察到,有個別個體已經開始用管狀足吸收一些漂浮的小型藻類。

    “好像它們就是為此而生的一樣!”連安德烈都忍不住大叫起來。可安娜似乎并沒有表現出多么感興趣的樣子,在她看來這些歐羅巴生物就跟地球上寒武紀出現的無脊椎動物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并且,除了管足中的唾液腺和慢慢發育出的胃之外,也沒有什么讓安娜覺得不可思議的表現。

    并且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之中都沒有再發生任何值得被記錄的事情。

    “我認為我們有必要進行下一個紀元的環境模擬了。”她拍了拍正沉醉于此的安德烈的肩膀,保羅和卡森納都已經打起了哈欠。

    奧陶紀是生物種群發展的一道意義深遠的分水嶺,冰層鎖住了液態水,海平面降低,紫外線的輻射和驟然下降的溫度滅絕了地球上近85%的生命,海洋大面積酸化,氧氣含量變得稀薄。

    雖然歐羅巴生物的家鄉是更為寒冷的木衛二號,但它們在溫暖的環境中已經生存了足夠久的時間,并且事實證明,它們已經適應了現在的溫度,不知道還能不能熬過如此陡峭的溫差變化。

    “開始吧。”

    安德烈點了點頭。

    因為溫度和水質的驟變,本來活躍在水中的歐羅巴生物們相繼都沉入了水底一動不動,若不是熱蜂眼鏡和費墨斯檢測到了它們微弱的生命體征,所有人都會認為它們已經死掉了。

    “上校,我覺得我們應該停止這愚蠢的實驗了。”保羅扭動著他厚實的三角肌,長時間托舉著超過8公斤重的脈沖槍讓他的胳膊都開始發酸了。

    但此時的卡森納已經臥在沙發上睡著了,餐桌上放著一個700毫升空空如也的紅酒瓶。

    “我勸你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叫醒他。”萊拉坐在駕駛艙用電子閱讀器翻閱著現下最流行的網絡推理小說。

    保羅只好垂頭喪氣的把脈沖槍繼續舉起來。不過誰讓他這么膽小呢?喬納森早就把槍放下跟著安娜和安德烈一起觀察起了模擬倉里的微妙變化,他是部隊上的狙擊手,耐心的話要多少就有多少。

    不過在接下來的15分鐘里,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了。

    安娜觀察到有一些生物的身體上逐漸覆蓋了超過其他個體的大量碳酸鈣,隨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它們柔軟的身體開始被甲殼覆蓋,縮進甲殼的身體也開始產生了形態上的復雜變化:比如末端出現的,像嘴巴一樣的“口裂”。

    在模擬倉的干涉下,歐羅巴生物被強制排空了胃內的食物殘留,這些“進化”完成的甲殼型生物便開始向那些還沒有完成進化的同類下了毒手。

    “哦我的天,它們可真是毫不留情。”在觀察到一只甲殼型用觸手迅速捕捉住它的獵物時,喬納森不禁發出感嘆。

    很快,最初的一批歐羅巴生物有一部分變成了另一部分生存的餌料,這一切雖然殘酷,但這就是生物進化的真相,即便是人類也是如此。當然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實際上,很多人并不愿意直面這么殘忍的歷史,于是他們就試圖用宗教來解釋一切,就像約翰一樣。

    下一次出現這樣不可思議的變化是在3小時之后的泥盆紀,這時候地球處于溫帶氣候,海西運動讓更多的大陸板塊從海平面升起,陸地上首次出現了蕨類植物。脊椎動物得到了飛躍式的發展,水生生物一部分開始走上陸地成為兩棲動物的祖先,有趣的是,歐羅巴生物也顯示出了他們進化的不同路線。

    同類中僥幸存活下來的個體沒能夠成功長出甲殼,但堆積的鈣質還是讓他們的外皮變得更加堅硬,像是一種外部骨骼,有意思的是那些從甲殼同類的觸手中逃脫的幸運兒們則大部分都退化掉了劃水的長鰭,以一種水滴狀的流線型身軀在水中飛速游動,而那些沒有被捕食的個體則長出了堅硬的牙齒,但已經骨質化的長鰭反而成為了它們的阻礙,讓它們游動的速度顯得十分緩慢。

    “真可惜,我們沒有辦法模擬出物種的多樣性,哪怕是食物鏈當中的一部分都好。”安娜嘆了口氣。盡管這些異形生物進化的速度的確令人驚嘆,但至少到目前為止,它們還沒有跳脫出地球生物的大體進化路線。從無脊椎水生生物,到硬骨魚類,兩棲類,就算這么一直持續下去,它們大概也只會變成爬行動物,鳥類,哺乳動物這些與地球生物越來越相似的東西。

    “我說博士,這些東西可越來越像馬哈魚了。”連一直高度緊張的保羅都困意連天的打起了哈欠。

    安娜在熱蜂的云端儲存了到目前為止模擬倉內所有的生物指標,盡管表面的變化沒有想像中的有趣,但這些數據依然是無比珍貴的研究材料。

    安德烈已經把模擬倉的數據調整到了石炭紀。

    “開始吧教授。”

    一條長著堅硬牙齒的生物咬碎了甲殼型生物的殼,把它吃進了肚子。盡管這樣,安娜也不覺得這有什么稀奇的,她已經決定在這之后就停止這無聊的實驗。

    果然,一切就如安娜所預料的一樣,在接下來的三個小時里,部分歐羅巴生物爬上了陸地開始吞吃人工合成的植物和果實,而剩下的則毫無變化,甚至有一些不明原因的死在了水底,被甲殼型啃噬著它們已經泛白的尸骨。

    “可以了教授,我覺得已經足夠了。”安娜放下了手中的電子筆,“上校,我覺得我們可以回.......”

    然而打斷安娜的卻是卡森納的鼾聲。

    “博士,我不明白。”安德烈對此還依然興致勃勃,即使是現在他也沒有放棄計算下一個紀元,二疊紀的大氣含氧量。

    “是我的問題,我沒有為此做足夠的準備,我們需要返回埃爾法做出更完善的模擬設備。”安娜坐回自己的座位,費墨斯為她倒上了一杯熱騰騰的錫蘭紅茶。科研小組是以安娜為主要決策者的,既然安娜已經決定喊停,安德烈就無法繼續將其進行下去了。

    “我就知道!完全就是浪費時間!”保羅終于可以把舉在手里的脈沖槍放下來了,“費墨斯,為我準備睡眠倉,到達埃爾法之前誰也不要叫醒我。”

    大塊頭打著哈欠。

    “所以現在怎么著?要返航嗎?”萊拉的故事正看到精彩處,而其他人卻嘰嘰喳喳的爭論個沒完,讓她有點煩躁。

    “不知道,聽你們的。”安娜忙著把手中的數據和資料歸類,根本沒有閑暇搭理其他人。

    “約翰,把你身邊的上校叫醒。”萊拉索性關閉了電子閱讀器。

    “為什么是我?”

    “因為從我們登艦開始你就根本什么都沒干吧?”

    的確,從這趟歐羅巴之旅開始之后,這孩子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祈禱和懺悔中度過的,對此他也沒有什么好辯解的。

    “費...費墨斯。”

    “哦天吶,費墨斯費墨斯,你只會喊費墨斯嗎?簡直就像只離不開‘媽媽’的小鴨子。”保羅大聲抱怨。

    “博士!安娜博士!”喬納森突然喊起了安娜的名字,從剛才開始這個細心的戰士就一直盯著模擬倉里的生物,壓根沒有參與到其他人的爭論中,而現在,他似乎是有了什么不得了的發現。

    最先提起興趣的是安德烈,這個年邁的老教授一個箭步邁了過去,順著喬納森手指的方向在一塊巖石下面發現了一種不同于其他甲殼型的甲殼型生物。

    “我的天,它居然捕食了一條硬骨‘魚’?”

    安德烈的話終于引起了安娜的興趣,她重新來到模擬倉前,發現了那只讓她重新提起興趣的異常個體。

    這只甲殼類比其他同類擁有更長更發達的觸手,緊緊包裹著渾身硬骨的長鰭生物,被咬斷的觸手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持續再生,安娜通過熱蜂眼鏡注意到它伸出的口器長著鋒利無比的“門齒”以及無數細小的內齒,即便是碰到再堅硬的皮膚和骨骼也會被咬斷磨碎,送入消化液中。

    “難以置信,它們本應該是食物才對,究竟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

    喬納森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這些殼不是屬于它們的。”安娜解釋道,“至少,在它們搶占進去之前不是。”

    “就像寄居蟹?”

    “差不多。但是寄居蟹可不會吃掉本來的主人,它們只是‘撿’別人剩下的房子,而眼前這種生物,你很難相信它們只是碰巧撿到這些甲殼。”

    安娜邊說邊指了指沉在水底的那些破碎的甲殼,它們都是被進化得像馬哈魚一樣的長鰭個體用利齒咬碎的。

    “你的意思是,這些產生異變的個體是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藏進了其他生物的甲殼里,并且吃掉了原主人把自己偽裝起來?”安德烈有些難以置信,這可能意味著這種奇妙的外星生物已經或者本來就具備著一定程度的智慧。

    “不知道,我認為我們可以繼續實驗了教授。”安娜重新戴上了熱蜂眼鏡。

    “博士,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總是對他言語相譏的保羅進了睡眠倉,一直在一旁禱告的約翰終于說話了。

    “我會叫醒卡森納上校,我們即刻就返航吧。”

    “不不不,等一下約翰。我覺得卡森納上校需要休息,并且按照規定他已經批準了實驗的進行,即便是叫醒他也沒用。”

    “可按照規定,實驗必須是在安保人員的監控之下進行,保羅已經進入了深睡眠...”

    “費墨斯,叫醒保羅。”

    “費墨斯,不!”

    就在安娜與約翰爭論不朽的時候,模擬倉發出了警報,三只變異個體已經吃掉了所有棲息在水中的歐羅巴生物,難以置信它們的進食是如此的迅猛,好像它們已經知道自己隱藏的身份被發現了一樣,開始大搖大擺地丟掉了外殼,爬上了模擬大陸。

    “我的天,它們變大了。”

    安德烈的話把安娜的注意力從約翰身上重新拉了回來。這些黏糊糊的觸手怪渾身分泌著某種未知物質的粘液,像蛞蝓一樣爬向了那些已經進化出四肢的歐羅巴生物。

    石炭紀的空氣含氧量極高,地下出現了豐富的煤炭,大量的蕨類植物茂盛的生長,讓爬行動物和昆蟲開始變得越來越大。

    “哦!上帝啊!”隨著約翰的一聲驚呼,爬行的和蠕動的歐羅巴生物互相咬住了對方,爬行類的爪子很鋒利,力量也更大,它們不停地撕扯著它們的對手,但對方就像鼻涕一樣又惡心又難纏。

    “我賭軟體贏,3000埃爾法幣。”喬納森看起來比兩位學者還要興致勃勃。

    “雖然我也很想下注,但有沒有人告訴我現在到底是什么狀況?”卡森納最終還是被約翰叫醒了。

    “這說起來有些復雜.......費墨斯!”安德烈想了想,還是決定讓費墨斯向卡森納來解釋比較節省時間。

    “事情有些不對勁。”在卡森納終于完全理解了現狀之后,安娜又發現了新的問題。

    “它們的神經系統變得過于復雜了,熱蜂眼鏡沒有辦法進行合理的捕捉,恐怕模擬倉也...”

    “是的女士,倉內生物的神經元幾乎已經脫離了神經捕捉。”費墨斯肯定了安娜的想法。

    “叫醒保羅!”軟體生物已經開始吞吃起陸地的爬行類了,根據熱蜂眼鏡的數據顯示,與軟體類纏斗的爬行類個體都先后出現了不明原因的器官衰竭和神經異常,卡森納有了不好的預感。

    睡眠倉被強制開啟,保羅揉著眼睛從休息室走出來,臉上還帶著明顯的倦意。

    “我說過沒到埃爾法之前別叫醒我,Oh,fuck!這是什么鬼東西?!”保羅在看到模擬倉里的三個變異生物時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現在它們已經快跟人一樣大了。

    “待會兒再跟你解釋,拿起槍回到你的崗位去等命令!”卡森納簡直與之前判若兩人,展現出了與他隊長身份相匹配的冷靜和果斷。

    “博士,它們在干什么?”

    “不知道,看來它們又要變化了。”

    “有危險嗎?”

    “不知道。”根據卡森納的提問,安娜不停地切換著熱蜂眼鏡上顯示的數值。

    “該死!”

    三只異形生物互相向對方噴射著粘稠的體液,正是這些危險的體液讓它的獵物逐漸喪失了反抗的能力。

    “這些怪物也終于要開始互相殘殺了嗎?”

    “最好是那樣,天吶,這些惡心的東西。”

    “上帝啊...”

    盡管誰都不想承認,但恐慌已經悄悄在距離地球幾億公里之外的朱庇特宇航母艦上悄悄地蔓延開來。

    “不,它們并不是在捕食。”安娜發現這些生物被彼此的粘液包裹住之后并沒有像爬行類一樣出現生命體征的下降,反而一些異樣的生物激素分泌得格外旺盛,最后,它們形成了一個個繭,矗立在水邊的巖石上。

    “上校,要我說,最好趁現在把它們消滅掉。”

    此時朱庇特的室溫仍然保持在適宜的24攝氏度,保羅滿頭大汗的站在模擬倉的密封艙口旁,準備隨時朝里面來上一發電熱脈沖。

    當然,緊張的也并不止保羅一個,卡森納的左手緊緊地握著右手的骨節隨時準備下令。作為一名軍人,他必須為自己所報告的內容負責,但作為一名宇航勘測隊長,他也必須為他每一位隊員的人身安全負責,而作為一個人,他當然也非常渴慕聲望與地位,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必須馬上作出選擇。

    “有危險嗎,博士?”卡森納再次詢問安娜。

    “我不確定,我們再等等...”

    “還等個屁?!”

    “她說再等等!我說保羅,你作為軍人能不能稍微鎮靜一點!”

    卡納森也變得煩躁起來。

    “快看!它們動了!”

    伴隨著安德烈的大叫,三只繭同時開裂,流出一堆黏糊糊的黃褐色液體,萊拉已經忍不住把吃掉的蘋果嘔了出來。

    破殼而出的歐羅巴生物足有一人多高,軟綿綿的腦袋上四肢惡心的觸手張牙舞爪地舞動著,里面包裹著像七鰓鰻一樣惡心的嘴巴。細長的頸部覆蓋著厚厚的骨甲,身體匍匐在地面,由四條遍布著纖細肌肉的后腿支撐,但熱蜂眼鏡顯示其密度超過人體腿部肌肉的20倍。

    “這他媽的是什么鬼東西!”保羅似乎的手幾乎就要碰到模擬倉門的按鈕了。

    “嘿!放松大塊頭!”安娜攔住了保羅,此時三只歐羅巴生物已經全部破繭而出,它們并排站在納米玻璃前,一動也不動。

    “請說明一下博士,它們是在干什么?”卡森納有些坐不住了。

    “不知道...”

    勘測隊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在了這三個奇異的外星生物身上,而它們似乎也在這樣盯著艙外的人類。

    “是不是有人該說點兒什么?”一陣子緊張的沉默之后,保羅已經有些壓抑不住了。

    “不,這應該不可能...”安娜不停地搖著頭,啃著食指的指甲。但沒有人知道她在所說的“不可能”到底是什么意思。

    “費墨斯!檢查模擬倉的視覺神經捕捉系統!”她向費墨斯下達了指令。

    “女士,所有捕捉系統早就已經混亂了。”

    “該死!我就知道!它們正在看著我們!”安娜把雙手插入自己濃密的金發中。

    安娜的說法讓呆滯在場的所有人都突然覺得脊背一陣發涼,連裹在緊身衣里的皮膚都起了一片片毛骨悚然的雞皮疙瘩。

    想像一下,你是一名迷失于黑暗森林中的獵人,周圍陌生的一切已經讓你感覺惴惴不安。忽然你前方的路被兩只巨大的蜘蛛攔住了,它們雖然沒有恐龍那樣夸張的大小,但已然超出了你對這種生物的全部認知。它們就一動不動地用頭頂的八只圓眼睛緊緊盯著你,不進攻,也不退縮,你甚至無法從它們的眼睛里讀出任何東西,你搞不清楚知道它們在想什么,想做什么,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怪異感讓你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才是獵物,才是被觀察的對象,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玩物。

    即便你手持獵槍,憑借常識能夠確切地推斷自己的力量一定強于對方,但只要看向對方的眼睛便忍不住懷疑,真是這樣嗎?自己的常識真的還管用嗎?

    現在,朱庇特全員都被這樣詭異的氣氛所籠罩。

    “他媽的!老子不管了!”保羅用拳頭錘開了模擬倉的密封艙門,耀眼的電脈沖能量從打開的艙門處瞬間射入倉內,將一只歐羅巴生物擊成了碳屑。但由于他太過緊張,沒有控制好能量設置,電脈沖穿過生物的身體徑直撞上了模擬倉的納米玻璃,燒出了一塊焦黑。

    “你他媽的瘋了吧?!”卡森納一拳將保羅打翻,隨手關閉了密封艙的艙門。

    “你差點害死我們!”

    “那些怪物才會害死我們!”保羅爭辯著。

    “行了伙計們!放輕松!”這讓喬納森不得不暫離崗位,將兩人拉開。

    不得不說,從剛才開始他也一直緊繃著神經,那些外星異種的目光讓每個人都覺得不寒而栗,若不是保羅拿著槍先沖了進去,他自己也不確定自己能夠保持冷靜到什么時候。

    令人意外的是,看到同類被瞬間殺死,余下的兩只歐羅巴生物并沒有做出任何預料中的過激行為,甚至都看不出它們有絲毫的憤怒或者退卻。此時此刻,它們其中的一個正在用頭上的觸手“檢視”著同類尸體的殘骸,另一個則把目光投向了被脈沖燒黑的納米玻璃。

    “雖然保羅的行為的確有些莽撞,但是我不得不說,這些生物太讓人不舒服了,我可不想在回程的路上一直被它們盯著看。”萊拉一邊說,一邊拼命止住自己的干嘔。

    “費墨斯,不能想想辦法嗎?”

    “很遺憾上校,我覺得最好的辦法是用簾子遮一下。”

    “都這個時候了就別開玩笑了費墨斯!”

    “好的教授。“

    “我就知道這機器腦袋靠不住!”保羅抱怨著。

    面對這種情況,幾乎所有人都亂做了一團,約翰嘴里念出的主禱文就像背景音效一樣越來越大聲,讓人更加心煩意亂。只有安娜還不停地在自己的網絡記事本上記錄著什么。

    “費墨斯,納米玻璃的損傷情況如何?”

    “納米結構有一定程度的損傷,不過只要不再來一發的話,應該問題不大。”費墨斯回答安娜。

    “問題不大?!別用這種模棱兩可的詞匯來糊弄我們!”如果費墨斯真的是一個人類的話,保羅的拳頭恐怕就要招呼上去了。

    “行了伙計,費墨斯說了沒問題。”

    “你瘋了嗎喬納森,費墨斯說的話你也信?”

    “費墨斯非常可靠!”這是約翰第一次正面“反抗”保羅,為他心里唯一的“朋友”。不過保羅也終于坐不住了,他一把揪起約翰的領子,將他整個人提在半空。

    “你的費墨斯爸爸很可靠是吧?他甚至連系統失控都沒有提前警告我們!”

    “夠了保羅!把他放下!”卡森納厲聲制止,但如果不是喬納森生生掰開了保羅的胳膊,恐怕約翰的脖子就要被勒斷了。

    “好了好了,大家放松一下,我保證一切還在控制之中。”安娜的注意力終于回到了已經亂作一團的勘測小隊身上。

    “你們看,模擬倉還是非常可靠的,即便是挨了保羅的一發全能量脈沖也沒有將它打碎。”

    “我必須要命令你中止實驗了博士。”

    “別把我當成瘋子,上校。實驗當然應該中止,之后就請讓費墨斯...”

    “哦,又是費墨斯。”

    “嘿,大塊頭,你何不去睡眠倉好好休息一下。我相信費墨斯會密切關注模擬倉的情況,并且第一時間通知我們對嗎?”

    “菲...摩斯...”

    “什么?”

    “吠...菲墨...”

    “約翰,我希望你檢查一下費墨斯的設置,它似乎是出了什么問題。”

    “從剛才開始我就在做了。”

    “所以費墨斯還沒有上線?”

    “馬上就好。”

    “費...墨斯...”

    “那是誰在說話?!”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轉向模擬倉的方向,在那塊被電脈沖熏黑的玻璃前,兩只歐羅巴生物的嘴巴怪異的開合,發出蹩腳的聲音。

    “費...費墨斯...”

    “上帝!他們在說話?!”

    “去他媽的實驗吧!把槍給我!我現在就要滅了這些惡心的玩意兒!”保羅像瘋了一樣沖向喬納森。這個粗曠的漢子自信自己可以在敵人的炮火和硝煙中臨危不懼,但這種讓人難以捉摸的未知所帶來的恐懼簡直快要把他逼瘋了。

    “博士!現在是什么情況?”

    “我不知道,上校。約翰!費墨斯上線了嗎?”

    “魔鬼!”約翰呆滯地看著模擬倉里的兩只歐羅巴生物,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安娜跟他說話。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讓費墨斯上線!”萊拉晃著約翰的肩膀,卡森納和喬納森已經跟保羅扭打成了一團,安德烈在旁邊不停地大叫,朱庇特內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費墨斯!抽空模擬倉里的全部氣體和水分!”約翰歇斯底里地向剛剛上線的費墨斯下達了命令。

    “不!費墨斯,不!”

    安娜的指令沒有生效,模擬艙的面板顯示,倉里的水分和氣態指數正在極速下降,還沒等安娜跑到模擬倉跟前,整個模擬倉就變成了近似于絕對真空的狀態。

    當然了,兩只歐羅巴生物也極度痛苦地扭曲著,模仿著安娜的聲音,一邊尖叫著,一邊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倒在地,不停地抽搐。

    “打開艙門費墨斯!”安娜捶打著模擬倉的開門鍵,但密封艙門卻一動也不動。“約翰!”

    “魔鬼...都是魔鬼...”任誰都看得出,這孩子已經完全被嚇壞了。保羅,卡森納,喬納森三人也停止了脈沖槍的搶奪,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兩只歐羅巴生物終于停止了抽搐,生命指標沒有了任何波動的跡象。

    “該死!”安娜一把丟掉手中的電子筆,躺在了餐桌旁的沙發上,誰都沒有再說話,直到通訊器的蜂鳴打破了這讓人尷尬的寂靜。

    “上校,是總部的聯絡。”萊拉打開電子信函,隨即便皺起了眉頭。

    “他們說了什么?”

    “呃...我馬上發送到主屏上。”

    “媽的!這下可好了。”卡納森重重地錘了一下桌面,把臉埋進自己的雙手。

    由于距離過遠,太空站的網絡信道一直不穩定,這封來自埃爾法的回執中向朱庇特小隊表示了祝賀,同時告訴他們,已經將活體影像資料在地球媒體初步公開,聯合組織成員最高領導人表示將率各國首腦代表在埃爾法等待“英雄”們攜帶他們“不可思議的戰果”歸來。

    “‘不可思議的戰果’哈?”保羅看了看模擬倉里已經幾乎干癟的生物尸體。

    “我發誓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打斷你的鼻子!”卡森納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怎么辦上校,就這么回去的話我們恐怕會成為本世紀最大的笑話。”

    萊拉說到了重點。即便是對于像保羅這樣對名垂青史毫無興趣的人也不愿意被人當作騙子或者小丑來嘲笑。于是,所有人都重新陷入了沉默。

    “我明明已經阻止過了的,費墨斯,請你解釋一下。”

    “對不起博士。”

    “是我干的。”約翰在角落中慢慢舉起了右手,“我在費墨斯的后臺留了個‘后門’,讓他在指令沖突的時候率先識別我的聲音并優先執行,對不起。”

    “好吧,不錯的小聰明。”安娜無奈地攤了攤手,氣氛又再度變得像浩渺的宇宙一樣寂靜和壓抑。

    “嘿,伙計們,干嘛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別忘了我們現在在哪。”安德烈忽然跳起來錘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我們仍然在歐羅巴的航道上!這里的衛星網絡非常不穩定,假如我們晚幾個小時才收到埃爾法的通信也說得通吧?”

    “對啊!”安娜也一下子站了起來,“上校,生物學家安娜·喬伊申請加入地表登陸小隊!”

    “登陸?什么登陸?”保羅詫異地盯著卡森納的臉,但當所有人都撇著嘴看向他的時候,他也終于明白接下來自己該做什么了。

    “真是夠了。”保羅用雙手捂住了因痛苦而扭曲了的臉。

    十分鐘后,一艘小型太空船從朱庇特的飛行艙沖向不遠處散發著藍綠色光芒的美麗星球。

    “我的天,真是不可思議,這可太美了。”

    當安德烈的雙腳站在歐羅巴地表的冰蓋時,忍不住發出驚呼。不同于人類以往登上的任何一顆星球,歐羅巴的表面十分平坦,放眼望去都是一片乳白色,厚達幾十公里的冰川。由于歐羅巴是木星的衛星,木星的強大輻射帶來了大量的高能粒子,在遇到比如硫酸鎂,氯化鈉等物質時會讓這些物質的電子發生躍遷,以光子的形式釋放出來。

    于是,一片如夢幻般的藍綠色熒光便籠罩了整個星球。

    “就像天堂一樣。”安娜也跟著感嘆。這是安德烈和安娜第一次親自站在這顆陌生的星球上,上一次行動卡納森并沒有批準兩位學者的加入。不過這次不一樣了,他們必須盡可能的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任務,因此,只有約翰留在了朱庇特,因為那孩子實在是嚇壞了。

    “我得提醒你,教授。我們可不是來觀光的。別忘了,是你說能幫助我們找到目標我才同意你加入的。”安德烈的通信器中響起了卡納森的聲音。

    “當然了上校,看到那些裂縫了嗎?我希望我們不要錯過任何一次震動。”

    隊員們都走了,朱庇特的艙內只剩下了約翰一個人,模擬倉里兩具怪異的尸體還干癟得躺在地面上,像風干了上萬年的木乃伊一樣。

    “先生,你的心率在加快。”

    費墨斯的聲音讓他稍稍放松了一些。

    “行了費墨斯,不要盯著我的心臟看個沒完。”約翰合起圣經,使勁兒伸了個懶腰,緊繃的神經一旦松懈下來,整個人馬上就會陷入疲憊。

    “費墨斯,為我準備睡眠倉。”

    “好的,先生。”

    船員們的睡眠倉離急凍標本儲藏室并不遠,為了節省空間,可供人們休息的地方也不過就是一張不到一米見方的氣墊床,為了在這樣狹窄的空間里能夠進入深睡眠,睡眠倉都是密閉的,通過氣體交換來提供睡眠者必要呼吸的氧氣含量,其中也包括一些助眠物質,幫助人們快速入睡,效果顯著。只不過從外面看起來就沒那么“好看”了,就像是水晶棺材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約翰在半夢半醒之間,好像聽到了自己和費墨斯說話的聲音,不過很快助眠氧便送他進入了夢中的伊甸園。

    “我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參加什么狗屁勘測小隊了。”保羅窩在狹窄的座艙,跟三只小臂長短的歐羅巴生物擠在一起,安娜稱它們為“初級歐羅巴”。

    歷經了十二個小時的探索,卡森納一行人終于完成了活體標本的捕捉任務,只不過小型的勘測船并沒有為標本箱留出足夠的空間,上一次放它們的位置已經被安娜和安德烈兩位學者占據了。

    “別這么灰心大塊頭,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至少這一次你可沒有亂用脈沖槍。”

    喬納森的話讓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在經歷了那么多緊張和無奈之后,勘測小隊的確是需要一點活躍的氣氛。

    “回去一定要費墨斯編一段朋克舞曲,要不是在這該死的飛船上,我覺得我們應該開一場派對!”

    “朋克舞曲?那是什么玩意,應該讓上校穿著草裙跳桑巴。”

    “閉嘴吧你們倆,古典樂才是最值得欣賞的。”

    “哦,我的天吶...”萊拉翻著白眼。

    數小時后,小型勘測船回到了朱庇特母艦,但是迎接“英雄”們凱旋的只有空空如也的休息大廳。

    “我以為那個臭小子至少為我們準備了點吃的喝的。”保羅把笨重的標本箱放到地上。

    “費墨斯,約翰在哪里?”

    “在睡眠倉,上校。”

    費墨斯回答。

    “這小子倒先睡了!”

    “行了保羅,反正他也幫不上什么忙,趕緊把手頭上的事兒弄完,我們要抓緊時間回到埃爾法了。”

    既然卡森納下了命令,眾人也就沒什么可抱怨的了,即使通信不穩定,但埃爾法還是能夠實時獲悉朱庇特的位置,如果耽誤得太久,他們就必須要附上一份詳細到令人發指的說明,上頭那幫老家伙們可沒那么容易被糊弄過去。

    “嘿!我們的干尸標本不見了!”保羅大叫著。

    “看來那孩子還是干了些事兒的,不是嗎?萊拉,給總部回執,就說一切順利,我們正在準備返航。”

    卡森納根本顧不上保羅的大驚小怪,模擬倉只有一個,想要放入新標本的話,尸體當然應該被轉移,只需要待會問問約翰把它們弄到哪兒去就好了,以免腐爛的臭味散布到朱庇特的休息區里。

    “我以為那傻子根本就不會碰它們。”保羅嘟囔著。

    “顯然,你并不怎么了解那孩子。”安德烈重新設置好了模擬倉的環境指數之后,把新的“初級”歐羅巴放了進去。

    一切終于按部就班之后,卡森納悠閑地哼起了小曲。

    “哦我的老天爺!”安娜的熱蜂眼鏡掉在了地上,原因是她發現休息區通往睡眠倉的走廊里,約翰正赤身裸體的站在那里。

    “對不起約翰,我不知道你還有裸睡的習慣。”

    “裸睡?”朱庇特里的男性騷包們一窩蜂都湊了過來。

    “哈哈哈!天吶約翰!你這是在干嘛?模仿亞當嗎?”保羅這一路上總是靠約翰來取樂,好像不嘲笑約翰一下他就會跟歐羅巴生物一樣憋死在這里。

    “亞當?我知道亞當,我在書里看過,就剛才。”

    約翰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尖銳,語法和措辭也變得有些生硬,就連表情都怪怪的。

    “博士?那尸體不會有毒吧?那小子看起來不太正常。”

    “不知道,我說過了,我們對它們一無所知。”

    保羅的臉頓時變得鐵青,要知道這一路上他可是緊緊挨著那些初級歐羅巴回來的。

    “不管怎么說,回去把衣服穿上,像個文明人一樣!”卡森納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快回自己的崗位去,小屁孩兒的裸體有什么好看的,小心我以猥褻罪起訴你們!”

    卡納森驅散了眾人,約翰也重新回去了睡眠倉。

    “上校,我們隨時可以啟程了!”

    安娜重新用熱蜂眼鏡查看了模擬倉里生物的狀態,沒有任何異常,看來初級的歐羅巴并沒有像進化體一樣充滿攻擊性。

    “上校!!!”

    “又怎么了?”

    這次發出驚呼的是朱庇特的駕駛員萊拉,順著她視線的方向,卡納森在模擬艙門的角落里再次看到了約翰,這次他穿好了衣服,只不過,那件衣服上滿是破洞和血污。

    “約翰!發生了什么事?!喬納森!保羅!我的天!”

    兩只奇形怪狀的生物從約翰的身后“走”了出來,特別強調“走”,是因為它們有著像人一樣布滿肌肉的雙腿,只不過上半身就像章魚和傳說中食人花的結合體一樣惡心。

    “衣服,穿上。像,文明人。”約翰指著其他隊員們,似乎毫不在意身后的怪物。

    “危險!快躲開!!”保羅大喊著,但是僅僅就是這一瞬間,他的肚子被開了一個洞,腸子一坨一坨地掉在地板上......

    “長官!朱庇特正在偏離航道!”埃爾法空間站內,通訊員卡梅拉不停地按著通訊器的按鈕,向他的上級匯報。

    “該死!卡納森那幫家伙到底在搞什么,下周各國首腦就會陸續抵達埃爾法,可別在這個時候出什么亂子!密切監視航向,嘗試與朱庇特聯絡,快!”

    埃爾法的指揮官向他的手下們發布命令。但是,在全息雷達的顯示屏上,朱庇特的坐標正一點一點的偏離衛星監控的航道,朝木星的背面飛去,最終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朱庇特的突然失蹤在地球上掀起了軒然大波,雖然各國的有關部門都積極展開了搜尋工作,甚至加強了木星附近的衛星信道,但為期一年的尋找依舊是一無所獲,畢竟像朱庇特這樣的載人遠航太空船并不是能在短短一兩年內就能造出來的東西。

    宇宙實在太大了,大到令人倍感絕望。人們甚至開始猜測,勘測小隊恐怕已經遭遇了不測,畢竟能夠支撐他們返航的燃料并不足以支撐他們在宇宙中游蕩這么久,也有一些為了博取眼球的媒體說他們或許闖入了另一個維度空間,誤入了時空蟲洞什么的,一時間眾說紛紜,政府卻也對此一籌莫展。

    不過人終究是很健忘的生物,朱庇特消失的第二個年頭,網絡上的新聞頭條便逐漸被各種娛樂花邊新聞占滿了,人們漸漸遺忘了朱庇特,也遺忘了歐羅巴,就像他們從未真正在乎過一樣。直到第下一年的圣誕節,埃爾法太空站收到了來自未知坐標的通信聯絡。

    “呼叫總部,這里是一號,朱庇特,探測小隊長歐羅巴任務的卡森納·霍根上校向指揮中心報告:我們已經抓獲歐羅巴活體生物模型,現正在靠近木衛2號軌道,返航準備。”

    衛星雷達的全息屏幕上,歐羅巴的坐標重新出現在了木星附近,眾人歡呼雀躍,各大媒體奔走相告,認為這是人類宇宙史上的奇跡。

    通訊員卡梅拉坐在聯絡倉里把這則來自朱庇特的通訊錄音復制了上百份傳播到地球的接收站,她一遍一遍地聽著卡森納的聲音,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違和感,也許是因為網絡不穩定,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信號干擾,總之卡森納說起話來一頓一頓的,有些奇怪,就連一些語法和措辭聽起來都生澀得像剛學會說話的嬰孩兒一樣。

    (完)

     

    編者按

    這是一篇標準的“異形”主題的科幻恐怖故事,人類找到了新的外星物種,然后被它們攻擊和毀滅。然而,這篇故事中木衛二上的外星生命的特性,依然讓人著迷,這種能夠隨著周圍環境的變化,進行快速演化,短時間內走完地球上億萬年地質年代歷程的生命,有著無盡的魅力。設身處地,也許我們可以理解這群人類的作死行為了。

    ——宇鐳  

    作者簡介:喵神,一家英短貓舍主理人兼自由撰稿人,喜歡音樂,電影和動漫,除了養貓之外還喜歡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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