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的領導與百年文學創作—— 重讀《林海雪原》:讓英雄主義重煥光彩
電影《林海雪原》(1959)劇照
從《紅巖》《紅日》《紅旗譜》到《保衛延安》,從《青春之歌》《林海雪原》《創業史》到《鐵道游擊隊》,中國現當代文學抒寫革命英雄和賡續紅色血脈已成為審美慣例與優良傳統。紅色基因凝結著革命先烈的艱辛探索和赤膽忠誠,沉淀著時代英雄的使命擔當和奮斗犧牲,是我們開啟新階段、走向新時代的寶貴精神財富。
曲波的小說《林海雪原》以解放戰爭時期東北地區剿匪斗爭為主線,把人物和故事設置在林海雪原的特定時空內,通過詳細描繪奇襲虎狼窩、智取威虎山、綏芬草甸大周旋和大戰四方臺等驚心動魄的剿匪戰斗,使以少劍波、楊子榮為代表的英雄形象躍然紙上,集中狀繪了剿匪小分隊勇敢、機智、頑強、樂觀的英雄群像,譜寫了一曲激越高昂的革命英雄主義的頌歌,展現了在蒼茫林海中升騰著的不朽英魂和在浩瀚雪原上奔涌著的不羈雄魄。作品再現了冰雪交織、血火交迸的剿匪戰斗的艱辛歷程,摹寫了革命英雄主義氣沖霄漢的壯烈場景,讓英雄主義精神更具叩擊讀者心靈的價值與分量。
那是一個血性僨張和英雄輩出的時代,也是一個著力描繪戰爭和深情贊美英雄的時代,中國文學在那個時代創造出一種精神奇跡,特別是那些從作品中站立起來的英雄人物,既迅速地家喻戶曉、廣受追捧,又讓人們激情難耐、熱血沸騰,這種英雄主義文學創作盡管在彼時也許存在著過度提純和人為拔高的缺憾,其文學形象單薄、思想內涵單調和表現手法粗糙等不足盡管在后來也受到一些詬病,但卻在相當程度上滿足了人們的大心理需求和想象訴求。當今時代,人們對《林海雪原》的閱讀和研究早已擺脫了狹隘的文學批評思維的匡限和拘囿,開始從不同角度和層面挖掘和闡釋作品的文學價值及主題意蘊,喚醒深植其中的英雄精神,使之成為引領當下時代風尚的思想鋒旌和精神坐標。
《林海雪原》所張揚的英雄主義精神是與我們黨的宗旨和屬性相一致的,絕非是讓英雄脫離人民群眾簡單地展示特技比試功夫,絕非是超越人的本性和時代背景的泛英雄化行為,這種英雄主義不僅融匯了時代特征與審美規律,而且是基于對人民必勝的時代走勢和歷史趨向的準確判斷與深刻把握,所以,作品所蘊含的英雄主義精神具有穿越時空的強勁生命力。作品在初步完成英雄形象的階級性開掘后,將英雄主義的敘事視角更多更深地聚焦在革命性上。少劍波無論是面對兇殘匪徒還是嚴酷天氣,均沒有絲毫的搖擺、退縮和妥協,以堅韌頑強的戰斗意志和百折不撓的斗爭精神,按期圓滿地完成了上級交給的戰斗任務和黨組織賦予的神圣使命。他率領剿匪小分隊冒嚴寒頂風雪進入莽莽林海,發動群眾依靠群眾,安撫群眾關愛群眾,當他了解到夾皮溝百姓艱難窘困的生活狀況后,“強烈的階級同情感,使他對群眾的疾苦,引起了強烈的焦慮”,“他把自己的兩套襯衣襯褲,脫給群眾,自己穿著空身棉襖。”這一微小細節折射出剿匪英雄身上鮮明的黨性和濃烈的人民性。
曲波著《林海雪原》
此外,《林海雪原》在審視和燭照少帥少劍波革命性和人民性的同時,還借他與小分隊護士白茹之間的朦朧愛情,表現出革命軍人的俠骨柔情和剿匪英雄身上的人性光彩。這種柔情因素的適度介入和有機融入,一方面以空間化場景降低了敘事上的密度,使緊張慘烈的戰爭氛圍變得和緩和輕松;另一方面尊重和肯定人性的本真和價值,強化了作品的浪漫性與藝術性,使英雄人物性格在敘事中得以立體展現,為剿匪英雄的精神世界注入了溫馨的詩性因素,成為《林海雪原》比較獨到和精彩的地方,也是這部作品與同時期其他紅色經典作品的不同之處。
英雄主義能夠磨礪革命軍人堅如磐石的堅定意志,能夠鑄塑剿匪英雄堅不可摧的神奇力量。長篇小說《林海雪原》由于具有濃郁的傳奇性和獨特的浪漫性,所塑造的英雄人物與同時期其他文學作品中的英雄人物相比,顯得更加形神畢肖、光彩照人,特別是具有堅強黨性的偵察英雄楊子榮所呈具的英雄特質,極為契合中華民族傳統文化心理上的英雄主義情結。孤膽英雄楊子榮只身入虎穴智擒座山雕,他在深入匪徒老巢威虎山時雖然面對陰狠毒辣、乖戾狡詐的殘寇惡匪,以及由此而產生的巨大心理壓力,但正是奉獻精神和赤誠情懷所激發的神奇力量使其淡定從容、鎮定如山。虎膽雄心、鐵骨豪情的楊子榮可謂中國當代文學長廊中英雄人物的經典角色,其形象魅力不僅絲毫不遜色于流傳已久的古典小說中的英雄人物,而且由于其真實可感更加顯得鮮活生動。在奉獻精神和赤誠情懷的驅動和支配下,剿匪英雄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早已做好了為偉大信仰而獻身的一切準備,換言之,正是偉大信仰給予他們永不枯竭的精神能量,激勵他們以巍然氣勢和無畏壯舉贏得剿滅殘匪的最終勝利。擁有英雄夢想是一種智力,而實現英雄夢想靠的是超拔能力。
長篇小說《林海雪原》原著中,剿匪英雄大都是身經百戰的優秀黨員,都有著堅韌的意志和卓異的素質,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富有傳奇色彩:203少劍波足智多謀、智勇雙全、運籌帷幄、指揮若定,是剿匪小分隊的靈魂與統帥;“坦克”劉勛蒼身壯力大、驍勇威猛、勇毅決絕,不管在何種惡劣條件下都始終保持著昂然向上的戰斗姿態;“飛人”孫達得身輕如燕、健步如飛、反應機敏,具有超常的韌性耐力和一名優秀偵察員的先天優異稟賦;“猴登”欒超家粗俗詼諧、身懷絕技、身形矯健,無論是飛躍鷹嘴巖、空降奶頭山還是智取侯殿坤機密情報,為小分隊殲滅悍匪屢建奇功;膽識過人的楊子榮堅毅沉著、沉穩老練、機智果敢,為了順利完成“智取威虎山”的任務苦練土匪黑話,在面見“座山雕”時坦然鎮靜、對答如流、化險為夷,是作者用理想主義手法用心用力勾勒的傳奇人物。真正的戰斗英雄大都來自人民,他們在特殊的歷史條件下,以堅定信仰、高超智慧、舍我精神和超常能力,或在關鍵時刻自告奮勇,或在危難關頭挺身而出,為民族解放和新中國建立立下了彪炳史冊的赫赫戰功,他們是真正的時代精英和民族脊梁。
《林海雪原》連環畫
長篇小說《林海雪原》以浪漫傳奇的審美情趣整合了戰爭小說的一般藝術特點,將原來比較僵化的創作模式融匯在民間趣味之中,在給幾代讀者帶來強烈閱讀快感和充裕審美享受的同時,使人們對英雄主義精神有了更加形象的認知和更加理性的感悟。包括《林海雪原》在內的紅色文學經典作品中的英雄形象,無論是對弘揚紅色傳統還是對傳承紅色基因,無論是對民族精神的重構還是對審美標準的確立,均會產生潛移默化的深刻影響。以《林海雪原》為代表的紅色文學經典所弘揚的革命英雄主義,不僅是滋養一個時代精神風貌的有機鈣質,而且是涵育當代黨員干部思想人格的豐富養料。《林海雪原》的意義和價值,早已超出了單純的文學層面和審美范疇,而更多地體現在它的社會功用上,正如汪曾祺先生所強調,評價文學作品社會意義的重要標準在于“要有益于世道人心”。重讀長篇小說《林海雪原》,使人們獲得新的收益和啟示:作家只有把紅色資源利用好、把紅色傳統發揚好、把紅色基因傳承好,才能創作出反映英雄主義的精品力作,才能引導人們在接續奮斗中激蕩同心筑夢的磅礴力量,只有融入時代發展的大潮,展現人民群眾的風采,塑造當今時代可親可敬的英雄形象,才能使作品經得起藝術與時間的雙重檢驗,才能使英雄主義精神在新時代煥發出更加絢麗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