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年·新勢力 | 魏思孝:“我經常陷入對自身的失望中,不論面對生活還是寫作”
編者按
3月30日至4月1日,大益文學院與中國作家網聯合主辦“新青年?新勢力”中國青年作家峰會,13位青年作家與8位文學導師,聚焦我們這個時代青年寫作的歸途與來路,航標與遠方。
中國作家網特邀13位青年作家獨家專訪,探索屬于他們的青年成長,傾聽文學青年的文學故事。
1986年生于山東淄博,青年焦慮文學代表。著有《小鎮憂郁青年的十八種死法》《余事勿取》《都是人民群眾》等多部作品。有小說見大益文學第11輯《彼此》。
魏思孝:“我經常陷入對自身的失望中,不論面對生活還是寫作”
中國作家網記者:你在簡介里寫自己是“青年焦慮文學代表”,與少年時期相比,這種焦慮有變化嗎?焦慮是你作品的特質,還是你本人的特質?
魏思孝:這個問題對我來說是個新的角度,我經常對以后的人生做出假設,確實很少回溯過去,尤其是自己的少年時期。少年時期的焦慮,或者說是困擾,更多是因為心智上的不成熟。人們回望過去的困擾,心態總是平和的,當時認為的困擾,和覺得重要的事情,后來發現其實也沒那么重要。當時沒能解決的問題,也被時間所化解了。
焦慮,本質上是你的處境與理想之間的距離,沒辦法通過個人能力去縮短,是自身無力感的體現。而且伴隨著個人能力的提升,欲望也隨之變大。這么來說的話,焦慮是常態,青年焦慮,中年焦慮,老年焦慮。怎么能不焦慮呢,難道對目前的生活能如此滿意?所謂和生活達成一種和解,我覺得這是挺難的一件事。禪修,求道,可能是一種途徑。或者說,人生經歷重大的事故,遁入空門。我不知道自己以后究竟會是如何的處境,正如我切實體會過焦慮,才寫這類的作品。我經常陷入對自身的失望中,不論是面對生活還是寫作。
中國作家網記者:對于已經成家立業,甚至被催生二胎的你來說,接到“青年寫作峰會”的邀請,第一反應是什么?
魏思孝:正如我面對你的邀請,第一反應是婉拒。邀請里表明提交最新的短篇,我這兩年沒寫過短篇,一直在寫長篇。我曾經說過,一個寫作者,在三十歲之前,可以盡可能去包容和鼓勵,過了三十歲,不配承受包容。起碼,我是這樣要求自己的。我也想盡快進入中年寫作,氣定神閑,定量產出,穩步提高。
中國作家網記者:你現在還生活在山東淄博的小村莊嗎?以后也將如此?
魏思孝:我在淄博市區也安家了,母親生活在農村。一個星期里,不出意外,我在城區和農村的時間對半分。
中國作家網記者:你是否會關注讀者對自己作品的評價?有什么感想?
魏思孝:會看,但不受影響。只要是真實的閱讀感受,差評出彩,我還有點興奮。好評沒說到點子上,我也瞧不起。
中國作家網記者:你筆下鄉村的男性、女性,你覺得會有寫盡的一天嗎?如果不寫鄉村人事,你會選擇什么其他題材?
魏思孝:怎么可能寫盡呢,生活在繼續,鄉村里的人物也有著各自的生活軌跡。打個比方,在寫作者的眼里,你面對的生活就是一片莊稼,我這農民可以一茬一茬去收割,直到我寫不動了為止。我今年在寫的長篇,是關于一個鄉村青年進入城市,個體城市化進程的事情。初稿寫完,在寫第二稿。寫完這個長篇,再下一個長篇是寫一對兄弟,犯罪題材。這幾年,我創作力確實挺旺盛。
中國作家網記者:接受各種采訪、發布會等等,反復說自己和自己的文學,會不會也感到疲憊?
魏思孝:過去的半年,對我個人來說,活動和采訪確實比較多。但也符合我的預期,就是一部作品面世,在宣傳期去叫賣,這也是自我認識的過程。疲憊是因為我這個人的問題,不喜歡外出,也不喜歡交際,而且還有一點,確實參加活動的人數不多,是嚴肅文學該有的冷清。昨天,我去鄭州松社做了一場《余事勿取》的活動,當晚我父親給我托夢了,特別開心。
中國作家網記者:都說作家應該擺脫自身的舒適區、脫離自己的慣性寫作,你認為這是件容易的事嗎?如何做到?
魏思孝:意識到自己身處在舒適區,且想脫離慣性寫作,是一個好作家的特點之一。對自己有清醒認識,且試圖去改變和豐沛自身的寫作。但落實到筆下,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目之所及,國內五六十歲的老作家,就在樂此不疲慣性產出。對我來說,意識到上一步作品在文學技巧上的缺陷,在下一部作品中去完善,且挖掘自己沒踏足過的寫作區域,持續下去,就會好很多吧。
中國作家網記者:你是否會重讀自己的作品,寫下來的文字和想呈現出來的東西是否一致?
魏思孝:通讀的情況幾乎沒有,但會翻下片段。
不一致,很多時候寫作中的痛苦來源于此。
中國作家網記者:在你了解,圈里年紀相仿的作者大多是什么樣的生活狀態?
魏思孝:了解也主要是通過朋友圈,通常大家都只轉發和自己寫作相關的信息。基本上都過了樂于展示個人生活的階段,不是現實中經常見面的朋友,越來越缺乏了解。何況,男性也不善于去吐露自身,沒有消息就算是個好消息吧。
中國作家網記者:你現在的生活狀態和理想/預期的標準差距大嗎?
魏思孝:我以前對自己預期不高,和理想還真不大。現在可能預期有點高了,差距反而大了點。
中國作家網記者:你覺得鄉村未來將如何發展?自己的文學又將如何發展?
魏思孝:一個只會寫點東西的人,真的是沒辦法對這么宏大的問題有什么高見。就我身處的農村,它的未來就是萎縮和消亡。我作為寫作者,就忠實記錄下這個過程吧。比如,我很期待過兩年我們村拆遷,肯定有不少事情發生。
中國作家網記者:之前有個采訪,你說自己已經“人到中年,無甚變故”。你認為中年與青年是靠什么來劃分的?這里的“變故”又是指什么?
魏思孝:年齡劃分肯定太寬泛,具體到個人,應該看他自己的心境。青年人是積極向上,去斗爭,去抗爭,不妥協,不犬儒。我配當青年人嗎?我覺得不配。有時候,太考慮利益,而不是心里是否愿意如此。
“人到中年,無甚變故”只是小說里主人公的一種心境,是他對自己一潭死水的中年生活的失落。
中國作家網記者:你是否介意將自己歸于“小鎮青年”,你覺得各地不同的小鎮青年,那些歡喜、憂愁、迷茫、渴望都是相同的嗎?
魏思孝:我只是覺得“小鎮青年”這個劃分不夠全面,是媒體和批評界的偷懶行為。
地域不同,但處境類同,情緒就是相通的。如同,我雖然身處中國,但和全世界有共同文學追求的人,在寫作中面對的困境也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