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年·新勢力 | 余靜如:挖掘日常生活的戲劇性與復雜性
編者按:
3月30日至4月1日,大益文學院與中國作家網聯合主辦“新青年·新勢力”中國青年作家峰會,13位青年作家與8位文學導師,聚焦我們這個時代青年寫作的歸途與來路,航標與遠方。
中國作家網特邀13位青年作家進行獨家專訪,探索屬于他們的青年成長,傾聽他們的文學故事。
余靜如
余靜如,1989年出生于江西,現居上海,大益文學院簽約作家,2012年進入復旦大學寫作班后開始寫作。畢業之后開始發表小說。小說散見于《鐘山》《西湖》《小說月報》等雜志。2018年中短篇小說集《安娜表哥》由譯林出版社出版。
余靜如:挖掘日常生活的戲劇性與復雜性
“她是一個極富上進心、不斷自我加壓的人。”這是余靜如在復旦寫作班的畢業作品導師王宏圖對她的評價。余靜如對待自己的畢業作品極其嚴格,且不斷挑戰自己,期間經歷多次打磨、推敲,甚至幾次推倒重來,重新擬定大綱和故事結構,連導師也稱那段時間沒完沒了的修改“幾乎要被她搞瘋了”。最后的結果是極好的,她的畢業作品——《不歸人》《游戲》的發表及所受的關注,讓她對寫作有了一些信心。
事實上,《不歸人》和《游戲》拉開了一個序幕,背后的舞臺大概是一片“省域交界的三不管地帶”的荒草地,一些游走在社會邊緣的少男少女點火、燃燒,追逐命運或被命運追逐。王宏圖做了很好的總結:余靜如展現的是一幅陰慘、充溢著弱肉強食蠻野之氣的青春寫生。在她的筆下,青春總是缺失了親情與家庭的完整,少女與祖父相依在祠堂,又或是糾集了少年一同將繼父趕走,男孩無法擺脫命運的循環,他們拒絕與父親道別卻總是走上相似的道路。“親情的缺失,使他們在人生的起點上走得格外艱難……他們能依恃的只是一己的蠻力與周圍的世界格斗。”這位余靜如寫作上的導師敏銳地察覺出在這些文明邊緣的荒草地上,野蠻恣意的少年的成長與人類進化歷程的內在相似,那些躁動原始的血性和野性埋藏在基因深處,隨時等待文明縛力的薄弱時刻。
被這些原始蠻力所保護的,也正如原始森林一般脆弱,他們除了用一種單純的力量來保護自己之外,幾乎別無選擇。正如評論家吳洪森所說,余靜如像一個拾荒者,她在中短篇小說集《安娜表哥》中,將社會邊緣的修車人、少年犯、精神病患者、被拐賣的婦女等被世俗的眼光所擯棄的卑微之人安置于一方天地里。《安娜表哥》是余靜如寫作的第一個階段的總結,其中許多經驗來源于她童年時的“奇怪朋友”,在這個階段,她盡力描述在日常慣性思維之下一些“說不清楚”的事情,運用有限的材料和想象力進行虛構和傳達自己對人性的解讀。
余靜如重視來自現實和日常的寫作資源,對她來說,日常生活是一個巨大的寶庫,“只要寫作者愿意,她可以在里面發現許許多多的戲劇性和珍貴的細節”。“戲劇性”是她在創作時的一個重要考量,在小說的“意義”之前,余靜如希望能夠在小說中得到創作和閱讀的樂趣。同時,在編輯工作中她發現了當下寫作的一個問題——正是將日常生活的戲劇性寫成了套路,生成了一種寫作的麻木和自我欺騙。這些套路化的寫作方式讓現實主義題材甚至現實主義的概念遭遇誤解與偏見。余靜如是喜愛現實主義的,在余靜如看來,現實主義的表現方式其實可以很豐富。
短篇就像一個精巧的玩具
中國作家網:你的日常工作和生活會很忙嗎?大概有多少時間可以寫作?會養寵物嗎(貓?小狗?植物?)平時下班了或者周末喜歡做點什么呢?
余靜如:現階段并不忙,但我沒有固定的時間寫作,想要寫的時候不管是吃飯還是睡覺的時間都會立刻去寫,不想寫的時候可能放我一個月的假(當然不可能)也不會去寫。
我養了一只貓,現在六個月大,是從路邊撿來的,當時它還沒睜眼。平時下班會看看書,周末和朋友約會一起去公園,或者看展覽,看電影。也會玩桌游、游戲之類。
中國作家網:你喜歡音樂么?喜歡什么類型的音樂?電影?游戲?電視劇?它們會影響你的寫作方式/風格/狀態么?或者以某種方式進入你的創作?
余靜如:我喜歡音樂,但沒有特別喜歡的類別,也沒有研究過。有時寫作的時候會放背景音樂,偶爾某些段落會受到音樂的影響,但是寫的時間長了會忘記在聽音樂。我有很多喜歡的電影,有些注重敘事和人物的電影與小說有很多共通的地方,游戲也有,有一個游戲叫《伊迪芬奇的記憶》,它很小說。
我沒有感覺到它們影響我的寫作,但喜歡某些東西多少是因為和自己的價值觀或者創作觀有共鳴吧。
中國作家網:你是什么時候發現自己想要寫作的?是什么樣的契機讓你開始寫作?
余靜如:小時候覺得寫作是一件很厲害的事情,會想要自己創造一些故事,但明確寫作概念是我在復旦念書時候才有的,此前沒有好好思考過這件事,更接近于認為寫作是一種游戲或者一種抒發的途徑。王安憶老師的寫作觀對我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我開始認為寫作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中國作家網:家鄉/上海有沒有給你帶來特別的寫作風格或印記?
余靜如:我的小說里有很多取材于童年記憶,所以家鄉對我的影響是理所當然的。上海也同樣給我很多印記,當我試圖寫成年人的時候,上海生活給我的印記就會出現。
中國作家網:能和我們分享一下你的閱讀經驗和心得嗎?最近有沒有在看的書或者想向大家推薦的書呢?
余靜如:閱讀對我來說是一個習慣,沒有想過心得之類的,就好像吃飯也不需要心得,只要吃就行了。喜歡看書的人自然會找到自己想看的書,不喜歡閱讀的人也沒必要勉強自己。生活本身也是一本書吧。思考才是最可貴的。最近我看了遠藤周作的幾本書,其中《武士》這一本我很喜歡。另外還看了《罐頭廠街》和約翰·契弗的幾本書,都挺好的,譯林出了一本《梵高傳》,我覺得不錯。
中國作家網:你如何訓練自己寫短篇的技巧,喜歡什么樣的寫作方式?過程中會反復修改嗎?
余靜如:我確實會訓練自己寫短篇的技巧,我覺得短篇是最考驗技術的,不像中篇長篇追求太多意義,短篇有時候就是一個很精巧的玩具,對我來講寫短篇是比較接近童年對于小說的感覺,能夠從中得到快樂。有時候寫一個短篇是一氣呵成,中篇長篇是反復修改的。改的時候會很累但是很值得。當寫中篇長篇寫不下去的時候我可能就會寫一段時間的短篇。
中國作家網:你的寫作來源是什么?在很多創作談中你都談到了自己小時候或青春期自己或身邊朋友的故事,你為什么會選擇不斷地書寫這些時期?
余靜如:寫作來源是經驗和想象力。童年和青春期是我認識世界和人的時期,其實我覺得人是可以不斷成長的,現階段的我回頭看那段時期可能會比較清楚,而將來十年二十年后,我再看這段時期可能也會有更深刻的理解。人類的童年本身就是迷一樣的時期,很多東西是不確定的,有多種可能和解釋。這些是探索不完的。我目前已經開始轉向別的題材,但我可能以后還會再書寫童年和青春期,在我有了更深的理解之后。
中國作家網:你目前有沒有正在寫的作品?未來的創作會關注哪些方向?
余靜如:我目前在寫的有幾個短篇和一個長篇,其實就是因為長篇寫了一半寫不下去了,所以寫短篇調節一下。未來三五年的創作應該會比較關注當代社會中年輕人的狀態。現在已經寫了幾篇了,接下來可能會有更多。
中國作家網:你認為應該如何挖掘日常生活?如何避免寫作中日常生活戲劇性的套路化?
余靜如:日常生活看起來簡單,其實再簡單無趣的生活背后也有很復雜的原因,而作家做的不應該是把這種簡單無趣反復表現,而是努力去尋找背后的原因,將它們揭示出來。現在之所以會有這樣一種套路化,就是因為大家都在寫一些表面的東西。把簡單的東西用簡單的方式呈現出來的還是簡單,缺乏思考和深度。
作家的生命力應像蟑螂一般
中國作家網:你期待一種什么樣的青年寫作生態?或者說你認為當下的青年作家需要一種什么樣的寫作環境?
余靜如:很難說青年寫作需要什么樣的環境,因為作家的生命力應該……像蟑螂一樣在什么環境里都能存活,每個時代都有作家,惡劣的環境里也會產生偉大的作品。作家不止是作家,他同時也有著其他的社會身份,我對寫作環境沒有什么奢求。
中國作家網:你覺得80后、90后青年作家的寫作狀態和父輩相比有什么樣的特點?
余靜如:我覺得這一代青年作家的寫作狀態和父輩相比……可能父輩更自信一點,他們真正處在一個熱愛文學的時代,到我們這一代有點“灰溜溜”的感覺。他們那個年代讀文學院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我們讀了中文系只會被親戚們擔心找不到工作。這個氛圍我覺得對創作也是有影響的,首先寫作的年輕人少了,作品少了,好作品也就少了。
中國作家網:你覺得自己的寫作與和其他的青年作家相比有什么樣的特點?
余靜如:現在青年作家的特點很難概括。大家也沒有什么統一的風格。我也概括不了自己的特點,也許我再多寫十幾篇才會顯現出來吧。
中國作家網:你對我們這次的活動有什么樣的期待呢?
余靜如:期待大家聚一聚,互相鼓勵。希望看見年輕人的朝氣蓬勃。
(采訪:中國作家網 鄧潔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