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會》:科幻電影的成人禮
這部上映于1927年的黑白電影是經(jīng)典中的經(jīng)典,以其深刻的社會主題、精湛的特效和獨特的影像風格,特別是對未來城市景觀的想象,而在電影史上熠熠生輝,后世電影中隨處可見對它的模仿、引用。2002年,日本發(fā)行的動畫版《大都會》,更是延續(xù)、傳承了幾代電影人的跨世紀致敬。然而3小時的原版《大都會》電影在公映半年后,導演即宣稱其已不復存在,它被各種發(fā)行商、放映師一剪再剪,除了當年參加柏林首映式的幸運兒,沒人見過真正《大都會》的原貌。直到21世紀初人們在阿根廷發(fā)現(xiàn)并修復了一個最接近弗里茲·朗原版的16毫米膠片備份,重構(gòu)《大都會》的世紀工程才基本完成。
《大都會》的故事講述了在一個未來超級城市中,居民被分成上下兩層,上層待在高樓云端,過著優(yōu)雅富足的生活,是城市管理者和他們的后代,而下層則生活在城市地下的黑暗深處,像奴隸般終日勞作,維持著城市的運行,是廣大的勞工階級。一天,一群勞工子弟在美麗的瑪麗亞帶領下訪問天堂,城市主人的兒子弗雷德愛上了她,并尾隨她來到地下,目睹了下層人民的悲慘生活,于是求告其父改變現(xiàn)狀,不料有權(quán)有勢的父親卻找來科學怪人,復制出了一個瑪麗亞的AI機器人替身,不但控制工人造反,也借此打消兒子對瑪麗亞的癡念。不料路特旺卻有自己的算盤,他讓AI瑪麗亞在上層社會以色相迷惑男人,又在下層工人中間煽動仇恨,于是工人發(fā)生了暴動。他們搗毀機器、導致地下城洪水泛濫。憤怒的工人們醒悟過來,把假瑪麗亞當作女巫燒死,在火刑柱上露出AI機器人的原型。最后,美麗的瑪麗亞本尊帶著弗雷德和當權(quán)者父親與工人們達成和解。
《大都會》的原小說本身并不算優(yōu)秀,而電影拍攝歷時兩年、30000多人參與、耗資500萬馬克,實實在在是第一部超級大片,使得德國國家制片廠破產(chǎn),卻為影史第一次提供了空前壯觀的視覺體驗,導演借鑒美國20世紀20年代摩天大廈的國際風格,設計出了具有史詩般規(guī)模的超級未來城市景觀。而本片的視效也相當突出,很多手法現(xiàn)在還被實驗電影藝術(shù)家使用。那段機器人獲得靈魂、閃耀誕生的場面,光環(huán)和閃電的效果至今令人著迷,常常在后世的科幻電影中重現(xiàn)。
另一個使《大都會》流傳青史的因素,是它強烈的表現(xiàn)主義藝術(shù)風格,扭曲的變形、厚重的陰影、夸張的肢體語言和舞臺化表演,布景中尖銳怪異的棱角和傾斜的構(gòu)圖、高聳的建筑群和城市上空穿梭往復的未來飛行器、加上大量象征手法等等,表達出了精神和情感痛苦的極致張力。雖然《大都會》不是表現(xiàn)主義電影的最高成就,但由于它的經(jīng)典科幻地位,使得許多人是通過它才得以了解1920年代德國現(xiàn)代藝術(shù)運動。雖然電影有著顯而易見的階級對立主題,在其深層卻有著耐人尋味的關(guān)于女人和機器本質(zhì)的思考,那個有著金屬的閃光和埃及艷后表情的機器人瑪麗亞,已經(jīng)是《大都會》的標準圖像,它既是男性欲望的對象,也是拯救世界的希望。
《大都會》曾經(jīng)流傳很多版本,不同的剪輯、配樂、不同著色、不同膠片顆粒感、放映幀速等等,都帶來不同觀感。比較流行的一個版本是美籍意大利音樂人喬基奧· 莫羅德爾在1984年修復的80分鐘版。他為《大都會》配上了搖滾樂使其廣為流傳,也使宗教激進主義的電影史家感到憤怒。慕尼黑電影博物館2002年數(shù)碼修復的《大都會》包含了柏林首映時所配的交響樂曲,頗能體現(xiàn)原作味道,但不一定是“最好看”的版本。也有電影節(jié)選擇現(xiàn)場交響樂隊即興伴奏來放映該片,場面蔚為壯觀。
1920年代中期,柏林作為歐洲之都,匯集了全世界最杰出的人才,從愛因斯坦、布萊希特到共產(chǎn)主義,從神秘通靈術(shù)、納粹到易裝癖和性解放思想等,都在柏林百花齊放。《大都會》里的夜總會場面即反映了當時柏林的面貌。納粹上臺后,以“腐朽”和“墮落”的罪名撲滅了柏林的文化活力,流亡的弗里茨·朗和許多藝術(shù)家遂將表現(xiàn)主義帶到好萊塢,直接影響了恐怖片的發(fā)展,并導致偵探警匪題材的“黑色電影”(Film Noir)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