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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跟法國讀者淺談曹雪芹的《紅樓夢》
    來源:文藝報 | 沈大力  2021年01月06日08:04
    關鍵詞:《紅樓夢》

    《紅樓夢》法譯繪圖本封面(2017年)和插圖

    李治華、雅歌合譯 鐸爾蒙審校版《紅樓夢》,七星文庫出版

    《紅樓夢》出現于18世紀清朝乾隆年間。小說開篇,一個跛足道人吟唱他的“好了歌”,甄士隱配上一首“釋義詩”,構成了這部中國古典名著的“主導動機”,引領讀者深思大文豪曹雪芹富于哲理的人生觀。

    談及《紅樓夢》一書起源,要追溯到女媧煉石補天之時。一塊女媧未用之石遭棄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因為不得入選自怨自愧。不知過了幾世幾劫,這塊頑石被茫茫大士攜入紅塵,在人間歷經一番幻夢,遂成小說《紅樓夢》。此書中,作者用“夢”、“幻”二字作喻,巧弄玄虛,其實是錄紅塵情事,自色悟空,讓閱者對人的異化現象覺醒,走向“彼岸”。至于寄人籬下的孤女林黛玉,她的厄運讓人想到莎士比亞筆下西方世界的“奧菲麗婭現象”,更具體的形象是安徒生《海的女兒》里小美人魚渴望人間幸福,最終在所愛王子新婚之夜化成了大海的泡沫。所有追求絕對幸福的情種,大凡都遭遇這般凄涼結局,落入空華。

    幻夢本是人們向往的征象,自古以來,在文學修辭上始終被看作一種隱喻。東晉“桃花源”詩人陶淵明就有“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之說,蘇東坡亦有“古今如夢,何曾夢覺”的名句。在中國,夢乃是一幻覺修辭格,許多文壇秀士傾向描繪夢境,追溯疇昔。譬如,唐朝李公佐《南柯太守傳》,寫淳于棼醉臥槐樹下,夢入蟻穴,當了螞蟻王國南柯郡太守,結果是場夢。唐代另一文人沈既濟的傳奇小說《枕中記》,也描述一個盧姓儒生在旅途中下榻客棧,遇道授枕入夢,歷盡榮華,醒后悟出自己做了一場空夢,產生“人生若夢”的意念。明朝湯顯祖據之寫出戲曲《南柯記》,顯示作者“看破紅塵”的道家出世思想。尚有清朝俞達的說部《青樓夢》和《金屋夢》(亦稱《隔簾花影》),后者系《金瓶梅》的續集。

    中國最負盛名的“釋夢”小說,當數曹雪芹的長篇巨著《紅樓夢》。在法國已有數種譯本,較早的是1964年阿赫麥勒·蓋爾奈(Armel Guerne)從德國翻譯家弗朗茲·庫恩(Franz Kuhn)的德文版轉譯,上下兩冊,1964年由巴黎吉勒普拉書局(éd.Guy Le Prat)印行。其他分別于2015、2017和2019年出版的三種法譯本均為繪圖普及版。真正的純文學譯著是由“七星文庫”推出的李治華、雅歌夫婦合譯的120回全譯本《Le Rêve dans le pavillon rouge》。

    讀《紅樓夢》,筆者聯想起西班牙劇作家彼得羅·卡爾德龍(Pedro Calderon,1600-1681)的歐羅巴文學名著《人生如夢》(La vie est un songe)。17世紀西方的卡爾德龍同18世紀東方的曹雪芹一樣,都有世人生活在夢中的感受,“浮生若夢”,或像卡氏所云:“人生如戲”,一種再通俗不過的世界觀。卡爾德龍的《人生如夢》里,波蘭國王巴希爾為防止兒子西吉斯蒙在他生時篡位,將他關進一座墳墓般的塔樓。西吉斯蒙登基后,對其父并沒有以眼還眼。他悟出人世間的真締,即人的所有痛苦都會轉瞬即逝,一切都是“鏡里花,水中月”。從這層意義上說,將曹雪芹的小說譯成“rêve”(Le Rêve dans le pavillon rouge),不如采納卡爾德龍的“songe”一詞。弗洛伊德在“釋夢”中說,“rêve”是“要實現一種意愿”,指人在夢里看見的幻象。法國象征派詩人納爾華指出,實際生活的“流露”,應為“songe”。曹雪芹的《紅樓夢》乃是他一生懷舊的追思,“昨夜朱樓昔日舊夢”,一種“人生如夢”的流露,而非向往未來的夢想,并不是一種嚴格意義上的“rêve”,故移譯為“songe”更為恰切。

    《紅樓夢》出現于18世紀中國清朝乾隆年間,是劃時代的文學經典。從修辭角度看,“紅樓”是人類境遇的意象,有深厚的象征色彩。“夢”影射人希望的幻滅。這部作品起始取名《石頭記》,確切地說是一顆隕星的軼事。后來,作者將之改稱《金陵十二釵》,直至現今命名的《紅樓夢》。這原本是小說主人公賈寶玉神游太虛境,警幻仙姑令十二素練霓衣舞女歌唱的曲調名,敷演一場“開啟鴻蒙”、“悲金悼玉”的幻夢。小說敘述十二位仙女降落紅塵的經歷,尤其是林黛玉、薛寶釵與賈寶玉凄慘的愛情糾葛。這三個小說主要人物中,薛寶釵的現法文譯名似欠斟酌。薛寶釵生時頸上掛著一個金鎖,上有“金玉良緣”四字。她的法文芳名自然應譯為“金釵”(épingle d’or),而非眼下直譯的“寶釵”(épingle précieuse),脫離了貫穿整個故事的情節。

    小說《紅樓夢》貫穿一個凄楚的“三角戀”。賈寶玉命定是要跟薛寶釵結“金玉良緣”的,但是他偏愛上了林黛玉,遭賈母激烈反對。“老祖宗”按王熙鳳獻的巧計,安排賈寶玉婚事時,用薛寶釵換林黛玉來欺誆孫子。真相在洞房花燭之夜暴露,新郎發現受騙,痛心疾首,最后撇下賢妻,跟僧道二者出家當了和尚。賈寶玉終了出走,表明他深深厭惡賈家人倫關系的虛偽。“紅樓”夢破,心歸菩提。

    涉及到翻譯,有句意大利諺語說:“Traduire,c’est trahir”。意思是,要做到嚴復所謂的“信、達、雅”,從文學上是不可能的,想按鳩摩羅什的“依實出華”,更是難上加難。像《紅樓夢》這樣的中國古典巨著,嚴格說來是不可移譯的。因而,一些法國讀者依據現有的幾種《紅樓夢》法譯本衡量,斷言曹雪芹的巨著“夠不上世界文學經典”。顯然,這是忽略了中西方文學之間有著巨大的文明差異,存在幾乎不可逾越的鴻溝。應該承認,《紅樓夢》無論是法譯本,或是英譯本,都不可避免地存在誤譯,導致西方讀者“誤讀”,產生對中國優秀文化傳統的偏見。

    西方人翻譯《紅樓夢》,首先遇到語言難點,出錯在所難免。最早的英譯者喬利將“好了歌”中古今將相死后“荒冢一堆草沒了”,翻成:“Waste lie their graves,a heap of grass, extinct”。這里,譯者將“荒冢一堆”譯成“一堆荒草”(a heap of grass),并不全是作者要呈現的意象。當然,此處只是細節上的差錯,更為嚴重的是,翻譯中往往出現理解問題,曲解原意,這在一些《紅樓夢》法譯本里屢見不鮮。譬如,《金陵十二釵》題曰:“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不久前,一位法國譯者將“誰解其中味?”譯成“誰嘗得出其中的甜蜜味”。曹雪芹明言自己敘述的奇傳是“一把辛酸淚”,像膽汁(le fiel)一般苦澀。譯成“le miel”(蜜),無疑違背了作者想闡明的“要旨”。漢學家鐸爾蒙譯解為“Mais qui saura go?ter le suc qu’il assimile?”雖略勝一籌,但“le suc”一詞意為“精華”,也沒能反映出《紅樓夢》本是一部“還淚”小說。筆者以為,倒不如干脆改為表達“苦澀”的“le sel”(鹽),包含“精華”詞義,更多是“咸”,即“辛酸”。一字之差,牽動全局,改變整部作品的色調。

    2014年,在紀念杰出翻譯家譚霞客(Jacques Dars,1937-2010)病逝4周年之際,巴黎關注中國文學經典的文論界發出了重譯曹雪芹《紅樓夢》的呼聲,稱《紅樓夢》是“一部有待重譯的杰作”。早先,法國漢學泰斗勒內·艾田蒲在委托李治華翻譯《紅樓夢》時,還推薦譚霞客譯《水滸》,但法國文學界及受眾對二者譯作的褒貶懸殊,原因大概有多方面,不須贅述。

    譚霞客生時撰文《譯無止境》,他分析文學翻譯之難,難在其“不可轉移性”,尤其在移譯過程中難以保持原來的美學特征。譬如,漢語文字轉化為拉丁拼音字母,必然會失去形象美,造成視覺感受的缺失,是不可避免的。至于移譯采用文言書寫的古典文學作品,勢必會出現文學的赤貧化,丟失原作豐富的意象和神秘特征,翻譯者恰如歌德所云,是“自投束縛”,不可能達到自然完美的程度。出于上述原因,具體論及“七星文庫”推出的《紅樓夢》法譯本,譚霞客認為它“談不上精當”,遠不是最后可以被人認可的佳作。首先,這一譯本的法文名稱“就是一個‘窮窘’的表達”,需要再斟酌。譚霞客分析“紅樓夢”這個題名,說:“‘紅樓’是少女的閨閣。以此為題,顯然有雙重懷舊的底蘊,即昔日的富麗堂皇仿佛一場夢幻,一個對作者華年結識和愛戀的閨秀追懷的冥思苦索。”

    清末小說家吳沃堯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的法譯者黎詩薇贊同譚霞客的倡議。她認為,“七星文庫”的《紅樓夢》法文版不僅僅有題目問題,明確提出“這部杰作需要重譯”。照她看來,原作里每個人物都有自己鮮明的性格,“但從李治華的翻譯中難以感知他們個性和談吐的差別,而且譯文的風格既死板又累贅,將原來十分流暢的對話翻得極為呆板,陷入了難懂的句型泥潭”。為了證實這一缺陷,黎詩薇重譯了兩段賈寶玉與林黛玉的對話,公開發表。對這一法譯本的非難遠不止于此。法國女作家蘇珊·貝爾納對它甚至采取了基本否定的態度。她舉例說,將賈政譯成“賈政治”(Jia politique)實在可笑,并聲稱挑出其中不少基本的法語語法錯誤,結論:“這一法譯本毀了一部中國古典名著。”此種苛求對用了整整27年工夫、與法國妻子雅歌(Jacqueline Aléza?s)合譯出《紅樓夢》的李治華先生顯然有失公允。況且,其中還有不少人們尚不知曉的因素。

    1985年夏天,我用法文撰寫的長篇小說《懸崖百合》在巴黎出版,本人應邀到里昂和圣·安德烈奧勒等地做相關報告。李治華先生親自到里昂火車站接我,邀我在一家中餐館共進午餐。他是一位極其熱誠又謙遜的翻譯家,我們倆暢談了整整3個小時。那次長談中,他回述了自己與妻子花了20多年心血翻譯《紅樓夢》的詳細過程,吐露作為譯者的苦衷。他向我坦言,他們夫婦倆最初的譯文與“七星文庫”最終出版的《紅樓夢》法譯本相比,被改得“面目全非”,尤其是詩歌譯文部分,“不見原來絲毫蹤影”;實際上是鐸爾蒙先生將他自己的譯文和盤托出了。

    安德烈·鐸爾蒙(André d’Hormon,1881-1968)是李治華的老師,自令后輩存感戴之心。鐸爾蒙系法國文人,曾在中國生活多年,寓居北京香山時是法國名醫貝熙業大夫(Jean-Auguste Bussière)家中常客。他1955年返回法國,為李治華所譯《紅樓夢》改稿,直至1968年謝世為止。“披閱十載”,可以說是為這部中國古典名著“瀝盡心血”,功不可沒。但漢語畢竟不是他的母語,何況面對漢字復雜的筆畫,包含深邃底蘊的文言,他自有鞭長莫及之虞,難免會用法國文學傳統的眼光去審視中華傳統文學,在掌握語言方面的過分自信。鐸爾蒙翻譯的《紅樓夢》“序言”、“好了歌”和甄士隱的《“好了歌”釋義》詩,都是很值得推敲的。

    曹雪芹的“好了歌”和甄氏“釋義詩”,皆有自然韻律節奏,近似兩首民謠。但鐸爾蒙的譯詩相當生硬,勉強押韻,全無中國古詩朗朗上口的流暢和抑揚鏗鏘節調,倒恰如法文所云“硬得像骨頭一般”,在文學上不可取。更突出的是,“好了歌”竟被譯成了“Chanson de la bonne fin”,無意中將“好”與“了”兩個本是獨立的關鍵詞合成了一個概念“la bonne fin”,勢必讓西方讀者從語感上將之誤解為一首“善終歌”。這完全不是跛足道人要表達的真意:“可知世上萬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了,須是了。”如此這般闡釋,“好了歌”被直譯為“善終歌”,走得似近卻遠,曲解了曹雪芹表達的宇宙人生觀。此一誤譯難免不會造成法語國家受眾的嚴重誤讀。鐸爾蒙先生的“好了歌”譯文中尚有其他誤譯,例如“他鄉”被直譯成“他人的故鄉”(la patrie d’autrui),將原指“新婚夫妻”的“鴛鴦”泛譯為“情侶”(un couple d’amants)之類,因韻害義。

    “好了歌”是《紅樓夢》全書的“主導線索”,一個引人走出迷宮的阿麗亞娜線球。故筆者在跟法國讀者談論這部文學經典時,不得不將鐸爾蒙譯的《Chanson de la bonne fin》換成《Chanson de la vanité》,即將“善終”改為“虛幻”,使之符合整部小說的“主旨”,并隨之將“好了歌”全文以及甄士隱的“釋義詩”重新翻譯,以期在法式“大觀園”里移植進一對山野灌木叢中的《棠棣之花》。

    在窮儒寒士賈雨村“歸結紅樓夢”最后一回里,賈政聽見僧道口中不知是哪個作歌曰:“渺渺茫茫,歸彼大荒!”他“不能洞悉明白”三千大千世界,只見“白茫茫一片曠野……”正應了《紅樓夢》作者所云:“古今一夢盡荒唐”。

    諺曰:“人生如戲。”法國文豪巴爾扎克文集總題為《人間喜劇》,正是這層意思,與曹雪芹通過跛足道人之口化用的是同一種世界觀,展示的是國學大家王國維感受到“人間悲劇”的寂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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